39 財神爺與傻子

可是...他身上早已失了下注的籌碼..縱使屬于他的運勢又回來了,也,也沒了法子...

“你在猶豫什麽?難道真甘心前幾日心血白費?你忘了,你身上還有一件價值連城的東西了嗎....”

可是,可是那是我容家世代最重要之物,若是輸了,後果不堪設想。

“你就認定自己會輸?就算你不相信自己,可你連我也不信了嗎?我是財神爺啊...我說過的話,哪次沒有靈驗?來,聽話,下注吧。把它拿出來,狠狠地賭一把,重現往日風光。來....”

不行,這樣的風險太大了,不行,不行....可是他是財神爺啊,財神爺說他今日運勢極佳,若是他這把贏了,那一切都将回到往昔,他那風光無限錢財滿懷的模樣...

“來,子越,聽話,你再不下注,可就晚了....”那聲音時而聖潔如佛,時而陰暗如鬼魅,在他耳邊吹啊吹....

“嘿!這位公子,你且還來不來若是不來你就走開!別擋着後來人。”有人在催促他了,急切地,兇狠地。

蘭子越幾乎蒙了,他覺得自己腦中有無數種意識攻城略地,各執高旗相對而立,一方說着,催促着他下注啊,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還待何時?另一方卻沖冠一怒,暗自諷刺這簡直大逆不道,竟連祖宗本也敢動。

蘭子越頭疼欲裂,痛苦地抉擇。

“來啊,還等什麽呢,只要這一把贏了,那便再也不用擔心什麽....”

“嘿!快點決定!你且要糾結到幾時?”

蘭子越原本緊皺的眉頭倏地展開,突然目光一變,自懷裏抽出一疊東西放在賭桌上,擲地有聲:

“賭!大!”

被他丢上去的,是蘭家百年老宅的地契,他當初臨出門之際好說歹說才說服了他爹将這貴重東西交予他,現在,它卻充當了他最重要一睹的賭注。

他已經別無選擇了,失去所有錢財的不甘,曾經體會過那站在雲端之上俯瞰衆生的極悅,叫他如何能舍下?

他一定能贏的,一定的,正如財神爺所說,他一定可以,他有通天的本事..定能再次助他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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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子越突然充滿自信。

他卻不曾看到,那搖骰子的人嘴角不漏痕跡的一笑,仿佛精心布置的陷阱,終于如願套到了他想要的獵物。

裝在那狹小圓筒裏的骰子發出清脆的聲響,時而重,時而輕,仿佛蘭子越那躍至嗓邊的心跳。搖着骰子的人每動一下,他的心便要漏上一拍,明明不過數秒的短暫時間,他輕舔着早已幹澀的上唇,卻覺得恍若隔世。

終于,骰子現,一切終歸于平靜。

蘭子越呆呆地看着他,突然微扯嘴唇,僵硬地笑了聲,輕輕地,但那之後蘭子越又突然放聲大笑出來,仰天地,極致地,那樣癫狂地笑着。

身邊有人笑,有人哭,他看着他們,卻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了,他的身邊突然湧出些不知名卻兇狠無常地魑魅魍魉,他們在他耳邊叫嚣,肆意地嘲笑着。

蘭子越眼中充滿血絲,突然反應過來,如同一只被人撥了逆鱗的猛獸猛地撲在那張補滿多少辛酸眼淚的賭桌上,瘋狂地叫喊:

“還給我!把我的地契還給我!”

他胡亂地四處抓着,高聲厲叫。

有人呵斥他,将他的手腳固定住,止住他可怕的行徑,他感覺有人粗暴地按着他的頭将他撲倒在地。

“哪裏來的瘋子!給我滾!”

“我不滾我不滾,你們出千!把我的東西還來!還來!”

“呸,狗東西,敢做不敢當,你當真以為我四方賭場乃如此随意之地?願賭不服輸是吧?看我不啊啊啊啊——”

那人發出一聲驚叫:“狗東西還敢咬我!給我打!”

他躺在地上,仍在極力地叫喊着,痛苦地滾動着,突然間有好幾人圍了上來,在他不及反應間,有人猛地一腳踢在了他腰腹間,蘭子越捂着肚子痛苦嗚咽着,但這遠不是最後,因着那一腳只是最初...

越來越多的拳頭,棍棒落在他身上,甚至還有人肮髒地往他臉上吐了口唾沫,身上到處都是疼痛,他的手,腳,肚子,凡肉身合成的地方,都糟了一頓毒打。

蘭子越呼吸越來越虛弱,到了最後就連呼救的力氣也沒有...他一定是要死了...這下真是沒人能救得了他,就算這次大難不死,那他最終也會也蘭家,被他爹給親手打死....

他完了!完了!徹底地完了。

蘭子越在失去意識前,腦中不斷的重複着這番話。

蘭子越是被耳邊一聲清脆的聲響給突然驚醒的,他那雙早已腫脹不堪眼猛地睜開,而後又突然被眼前耀眼強光晃地閉上。

他意識到自己是在一個狹小而密閉的屋子裏,他又感覺到這屋子裏還有另外一人的存在,因為在他耳邊有輕微地走動聲。

那人好像走到了某一處,随後傳來合上窗戶的聲響,閉上眼的蘭子越在其他感官上明顯厲害不少,他猛地發現那道強光是通過那扇窗戶射進來,而那人現在已經将它關了。

他是誰?他現在又在何處?

他感覺到屋子裏又陷入一片黑暗了,莫名地這黑暗給了他些安全感,至少比方才那束赤。裸裸的光來的舒坦。

他又睜開了眼,正對着他前方處,有一人坐在那裏。

蘭子越瞪大了眼,仍是無法分辨對方是誰。昏迷前是記憶蜂蛹而來,蘭子越幾乎是一瞬間就刷白了臉。

他想起自己如同一條瘋狗般伏在桌上張嘴亂吠的模樣,想起那一下下落在自己身上的疼痛,那局鬼迷心竅的賭局……

對了,他的地契!想到這,蘭子越的臉色幾乎可以用鐵青來形容了。

“你是誰!難道是賭場的人?快把我的地契還給我!”

他感覺到對方動了動身子,很輕微,也很閑适。全然沒有将他放在眼中,又何遑回答他的問題。

“為何不說話?你到底是什麽人!我且警告你,我管你是誰最好乖乖把我要到東西還回來,你可知道我是誰?你又可知道我姑父又是誰?”

回答他的,是一陣難堪的沉默,蘭子越在這片沉默中莫名的有些發慌,他總覺得眼前這人……總渾身透着股陰冷之感,好似能四處飄散似得,明明是仲夏三伏天,蘭子越卻覺得自己從內到外,渾身都充斥着冰涼。

那人又動了,這一次的幅度明顯大了不少。蘭子越緊張地随着他的每個動作而震顫,再然後,屋子裏突然有了一道暗黃的光,燭火飄飄搖搖照亮了一處。

原來這一次,那人點亮了燭光。

蘭子越尋着那光走過去,他終于能瞧見這屋子裏另外一人,朦朦胧胧間,隐約能瞧見那是個男子,一個極瘦的男子,一雙長腿懶懶地垂着,能隐約瞧見腰間別了一方形狀怪異的美玉。

他突然覺得這人許是他所認識的也不一定,蘭子越猛地擡頭,一寸寸地,借着稀疏燭光,慢慢地慢慢地,他終于瞧見“他”到底是誰了。

蘭子越臉上表情在一瞬間突然變地猙獰,怒不可遏:

“怎麽會是你?!”

他的手幾乎是馬上便擡起來,恨不得馬上給眼前這個“熟人”一巴掌,但他未能得逞,一雙手以迅雷之勢握着他的,在他那一巴掌即将降落在那人臉上前。

後者鎮定出奇,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蘭子越隐約覺得這傻子今日明顯有些不對勁……該如何說呢,仿若脫胎換骨般,明明是一樣的臉,但卻完全不一樣了……

但首先占領他腦海的,仍然是怒火!蘭子越簡直不敢相信,現在他竟然被一個傻子給擺了一道。

他正欲脫口大罵逞一時之勇,卻感覺耳邊一癢,有人輕言細語,握住他手臂的人。

“随随便便扇人耳光可不是什麽好習慣,表少爺您說呢?”

這個聲音!

蘭子越驚詫,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江衡!蘭子越忙道:

“財神爺?你怎麽會在這裏。”

可惜他的財神爺這一次好像并不打算買他的帳了,只見江衡從鼻子裏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而後他慢慢地行至那一人身邊,站在了他身邊,雙手環臂,好笑地看着他。

蘭子越頓了頓,突然開了竅頓悟:

“是你!這一切的幕後黑手便是你!江衡!你,你們,你們竟敢設計耍我!”

他想起傻子在他看上那件茶壺時做出的反應,他想起江衡這幾日的表現……

“哎,這下你可猜對了。”江衡竟還驚喜地拍拍手。

“這玩意兒你倒猜的挺準,怎麽到了賭桌前就完全不行了呢,啧啧啧。”

蘭子越如夢方醒:

“我的地契!你這個卑鄙無恥小人,原來一開始就看中我蘭家地契!竟假意……如此下三濫手段你也使的出來?財神爺?呸!你這種人活該被打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江衡響亮地拍了拍手:

“哎,又中了。”

“你!……還來!把我的東西還來。”

“是這個嗎?”有人問道,卻不是江衡。

蘭子越突然掉轉過頭去,只瞧見一雙在燭光中晦明莫深的眼,滲着沁人的涼氣。

蘭子越第一反應是不可自抑地抖了抖,而後他又瞧見傻子手裏拿着的,果不其然正是他蘭家地契。

“地契,我的地契!”

“哎,表少爺就莫爬過來以表衷心了。”

江衡輕輕一腳,将失了心智般欲沖上來搶奪的蘭子越踹回原地。

蘭子越狠狠地看着他,可江衡眼中隐約可見的殺意又使他退卻,他有種莫名之感,他敏銳地到感覺了這人的危險與深不可測,甚至于,他連帶性地認為那端坐在哪裏的傻子……也是危險的,不,或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也許這傻子,比江衡要更加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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