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摔倒
栖妙對于萬衆矚目的場面見怪不怪,她神情自若地挽着栖望的胳膊,邁着小碎步,緩緩朝着大廳走去。栖望一身淺灰色西裝,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絲框眼鏡,溫文爾雅,俊美絕倫,似是怕妹妹害怕,他的另一只手在她的手背上輕拍,以示撫慰。
站在衆人的角度,栖家人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嬌小輕盈的一抹白色吸引過去。
他們忽然有些理解,為什麽栖家人願意把這麽一個癡傻十幾年的小姑娘當做寶貝疙瘩疼。
實在是……太好看了。
被藏得嚴嚴實實的栖家姑娘依着兄長,臉上脂粉未塗,對于她明豔清純的臉來說,稍作修飾便恰到好處。最美的還是那雙漂亮的眼眸,琥珀色的眼瞳在燈光下折射出澄澈而淺淡的光彩,仿佛蒙着一層柔軟濕潤的霧,波光流轉,看誰的目光都是軟綿綿的。
然而此時此刻,實際上栖妙正在試圖用目光殺死人,她的內心活動是——靠,用我身體的王八蛋在哪?!
其餘人:小姑娘看誰都是怯怯的,真可愛!( ω )
即刻有賓客上前打招呼,笑意冉冉,目光不經意地落在栖妙身上,心裏暗暗稱奇。
果然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以栖家的門第和栖望的能力,再過幾年,栖妙長開了,恐怕提親的人能踏破門檻。
栖父栖母平日在家招貓逗狗,十足的平易近人,今晚換上正裝,一位是風度翩翩老紳士,一位是雍容華貴的貴婦,舉手投足盡顯大家風範。
“妙妙,這是你陳阿姨。”
“這是你範叔叔。”
“這是……”
栖妙一進來就在找“自己”的身體在哪裏,正試圖掙脫栖望的束縛,就被栖望拉住。他摸摸她的頭頂,神色溫柔:“乖,別亂跑。”
瞬間,栖妙敏銳地感受到來自一群名媛羨慕嫉妒恨的直勾勾的目光。
栖妙:“……”她才不願意被栖望摸頭!
按照他這個頻率,再濃密的頭發過幾年都得成地中海。
栖妙突然開始擔心自己的發量了。
一場輪下來,栖妙赫然成為交際的焦點,宴會的東道主白氏夫人更是喜歡得不得了,言語之間一副只想把栖妙揣回去的慈愛。
栖母笑眯眯地允諾下次會去做客,屆時一定會帶上栖妙。
栖妙心裏默默把這些人過了個遍。
昔日的對家栖家,跟楚家争奪資源的白家,範家,有過商業糾紛的周家……個個都是眼光毒辣的老狐貍,一個賽一個的人精,望向她的時候就好像要從上至下剝個幹幹淨淨。好嘛,她現在就是單刀赴會,獨身敵營中。
栖妙淡定表示,她心态好,問題不大。
栖望的腳步頓了頓,向她投來詫異的目光:“妙妙,你的手是在抖嗎?”
栖妙:“……”
好不容易脫離交際圈,栖妙正要找個理由開溜,迎面又撞上幾人。
“喲,望哥,這是你的妹妹?”
“今天終于見到了,平日裏捂得嚴嚴實實還不讓人看到。”
調笑的話語之間,兩名年輕的男賓走上前。栖妙瞟了一眼,發現都是平常不怎麽打交道的人,她果然跟栖望犯沖,就連交際圈也完全相反。
他們兩人看到栖妙,眼睛亮了亮,絲毫不掩飾對栖妙的興趣。倚在栖望身旁個頭嬌小的女孩子,白白軟軟,怎麽看怎麽可愛,若不是怕栖望生氣,早就上去動手揉兩下。
“叫哥哥。”
“我是你周淵哥哥。”
“那我就是陳哥哥喽。”
栖妙在心裏磨了磨牙,使勁瞪他們一眼,兩人先是一愣,随即發出調侃的笑聲:“望哥,你妹妹害羞了。”
——害羞你個五香麻辣七彩螺旋屁!
栖妙內心惡龍咆哮。
栖望的表情紋絲未動,攬住她的肩膀,把她朝懷裏帶了帶。栖妙被迫靠在他的胸前,頭抵着他硬邦邦的胸膛,渾身上下被籠罩在獨屬于栖望的氣息中。他今天噴了香水,木質調加上柑橘的清香,好聞得緊。
頭頂響起栖望清晰的聲音,伴随着他的話語,胸腔微微震動,仿佛在栖妙的腦袋頂上彈一曲悠揚的小曲。
“她的哥哥只有我一個。”
兩人相視一眼,無奈聳肩:“行行,不跟你争這個了。”
他們幾人開始聊生意上的事,栖妙借着肚子餓的名義,好說歹說脫離栖望的束縛,自己邁着小碎步朝女賓多的地方走去。她不動聲色地東張西望,四處尋找“楚悠悠”的身影。
栖妙所到之處,周圍衆人的目光便紛紛轉移到她的身上。
栖妙還在東張西望找人,突然,她的視線落在某處,腳步唰地停下,整個人就像是遇到危險的貓兒似的,随時在炸毛的邊緣。擺着滿滿當當精致甜點的餐桌旁,隔着約莫兩三米,赫然是用着她的身體的“楚悠悠”,背對着她正在同另一個人僵持。
和那個冒牌貨僵持的,居然是她玩到大的狗頭軍師程栎。
栖妙一驚:“!!!”賊人!
栖妙想,如果楚姣姣有腦子,就一定不會讓這個女人穿成這副鬼樣子出來。廉價的白裙子——真是要命,她什麽時候穿過白裙子?瘋了嗎?這身打扮簡直是在給她丢人。
大紅唇沒有了,塗的事見鬼的咬唇妝,她的波浪長發也沒了,她的高跟鞋,她鐘愛的首飾,甚至……
她平日裏都會戴着的尾戒,也沒了。
周遭傳來竊竊私語。
“聽說那楚悠悠當衆說自己以前品味妖豔媚俗太糟糕,自己都嫌棄自己呢。”
“還說什麽之前是她愚蠢沒腦子,現在不會再這樣了。”
“她說她自己出車禍忘了點事情。”
“誰知道啊,或許就是想甩鍋吧,把事情弄得這麽尴尬,總得找個借口……”
“……”
聽到閑言碎語的栖妙緩緩握住拳頭,深色冷凝,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好,很好。
用着她的錢,享受着她的待遇和權力,還嫌棄她诋毀她,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她栖妙不當場把這個冒牌貨的靈魂打出去,就當場切腹自盡!
似是栖妙的目光過于熾熱強烈,原本還在相互對視神色嚴肅的兩人意識到什麽,緩緩回過頭。
距離他們兩人只有幾步路的距離,大理石地面上的兩只穿着鹿皮鞋的小腳嫩生生的,纖細筆直的小腿,被布料緊緊裹着的緊致腰腹,巴掌大的小巧柔軟的臉精致得過分,尤其是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淺淡,透徹,還蒙着一層朦朦胧胧的水霧,正盯着他們兩人。
楚悠悠被這樣漂亮的人盯着,下意識地反應便是身體繃得死緊,莫名緊張局促,不由自主地收了收腳尖。
她的腦海裏開始翻找關于這個女孩子的記憶,卻什麽也找不到。都怪書裏的內容主要圍繞着婚後的婚戀甜寵,導致她對這裏的人物關系一團糟,方才若不是程栎提起,楚悠悠怎麽可能知道他跟原身是朋友關系。
這種一起喝酒一起出去瘋玩跑車的“朋友”,在楚悠悠心裏已經打上不能再聯系的狐朋狗友的标簽。
大家左瞧瞧右看看,不由将兩人默默對比。
同樣是白色連衣裙,同樣是黑長直,同樣是臉上沒有多少濃墨重彩的打扮,在栖妙那張清純的臉上恰到好處,幹幹淨淨異常美麗,但楚悠悠就不同,反而襯得她寡淡無味,沒有精氣神在。
兩人根本沒什麽可比性。
程栎方才還氣得半死,瞬間注意力像吸鐵石似的緊緊吸在對方身上。
不待他上前搭讪,對方忽然邁着小碎步朝楚悠悠跑過去,白色的連衣裙伴随着身體的起伏,就像一朵水蓮花在風中搖曳生姿。
大家一臉茫然,楚悠悠也有些發懵地望着她,就在這時,栖妙憤怒地舉起軟軟的小粉拳,氣勢洶洶,蓄勢待發——
[還老子身體!否則要你命!]
……然後,突然平地摔。
她實在是太輕了,摔在地上沒個聲響,倒是目睹這一幕的賓客們心裏咯噔一聲,仿佛一塊石頭砸中胸口,肉痛得不行。
白色的水蓮花鋪散在冰冷的地面,微微顫抖。她一手撐着地面,勉強維持住尊嚴。蒼白的小臉羞得通紅,眼眶盈着淚水,弱小可憐無助還硬憋着。
衆人安靜幾秒:“……”
靠,也太可愛了吧!!
栖妙:“……”
靠,也太丢人了吧!
她竟然能平地摔,在沒有任何障礙物的前提下,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憑空就這麽摔在了地上?
栖妙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她想立即從陽臺一躍而下,結束自己無用而絕望的生命。
……她沒臉活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霧隐城堞沒錯了 2個;暖暖、和果子罐頭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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