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坦白

栖妙見到栖望的那一刻, 眼神複雜。她從來沒想過兩人有朝一日會做兄妹, 短暫而奇妙的緣分,恐怕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栖望緩緩朝着她走來。

落日的餘晖灑落在天際, 天色一片瑰麗的玫瑰紅,大片大片地渲染開來。

她柔軟白皙的臉頰被抹上一抹豔色, 琥珀色的眼眸澄澈清透, 笑起來的時候猶如兩道彎月牙。風吹得她棕色長發淩亂, 長裙的裙擺拍打着她筆直的小腿,雖纖細卻美麗。她背對着陽光, 伫立在赤金的沙灘上,迎着風,像極了風中的女王。

一瞬間, 她的笑容讓栖望有些恍惚, 不禁想起一些舊日的久遠畫面。

黑色的皮鞋被沙土弄髒, 栖望卻毫不在意。

他走到栖妙面前,站定:“回去吧, 風吹太多小心感冒。”

“好。”

四個人待在這麽大的別墅着實空蕩許多,好在有栖母的歡聲笑語, 充盈着每一個房間。

司機帶來蛋糕放在客廳的桌上, 據說晚上還會放煙火。栖父時不時地說個冷笑話,栖妙在一旁努力捧場咧嘴笑,笑到最後腮幫子都有些發僵。

直至有一塊甜瓜被塞到她的口中。

栖望:“吃東西。”

“唔……”栖妙含着一大塊甜瓜,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含含糊糊地應聲。

她的腦海裏無數次演變着即将到來的場面。栖妙已經腦補出她說出真相之後, 栖母會把放在桌上的生日蛋糕狠狠拍在她的臉上,這導致栖妙看到生日蛋糕不僅沒了胃口,還有些驚悚。

沒有看到廚師,栖妙心不在焉地來回張望。按照以往這個時候,應該都在準備下午的吃食,她想找個理由讓自己出去溜達溜達。

栖母說:“今天我們自己做飯哦。”

栖妙:“咦?”

“每年的傳統呢。妙妙今年也可以加入進來。”

來到廚房,果然,廚房裏擺着一堆食材,就差有人來動手。栖妙目送栖望熟練地戴上圍裙,熟練地準備食材,全程看得目瞪口呆。她是從來沒做過飯的,沒想到栖望竟然什麽都會。

栖望像是意識到她驚詫的目光,側過臉,問她:“要來幫忙嗎?”

對于栖望的詢問,栖妙面無表情地表示,她這輩子都沒進過廚房,也這輩子都沒考慮過給別人做飯。她像那種能給別人幫忙的人嗎?

栖望:“可以幫我洗一下蔬菜。”

栖妙:“好哦。”

……

說是幫忙,實際上也沒有做出什麽有用的貢獻來。栖秒全程打醬油,倒是在幫忙的過程中不時被投喂一口,待到飯做好,她的胃也被塞滿大半。

一家人氣氛和諧地做着飯,就像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家四口,煙火氣息十足。

栖妙頭一回經歷這樣的慶生,一開始還有些別扭,直到栖父開始哼起歌,跑調被栖母好一陣嘲笑,她也跟着笑起來。

栖望正在熬湯,餘光瞥見栖妙笑眼彎彎,笑得極為漂亮。他也跟着輕輕揚起唇。

飯終于做好,一家人自食其力把飯擺在餐桌上。吹着清涼的海風,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美好的氛圍令栖妙幾乎要忘記接下來的坦白。

栖父打開兩瓶珍藏的紅酒,栖妙聽到勃艮第三個字眼睛便開始閃閃發光,以為栖父能給她也倒一小杯。

事實上是。

栖家人都在品嘗紅酒,而她,只配喝牛奶。

在栖望幽幽的注視下,栖妙默默收回手,拿起一杯牛奶猛地一口喝光,竟喝出幾分烈酒的架勢。

不就是喝酒,有什麽了不起。栖妙在心裏冷哼一聲。

一家人吃吃喝喝,栖望剝好幾個紅蝦,放在栖妙的碗中,栖妙愣了一下,望向他。

栖望目不斜視,夾起一塊魚肉放入口中:“吃飯。”

“……”

沒吃幾口,栖望出門接電話,回來之後便說恐怕今晚慶祝結束之後得回去忙工作。栖父栖母拿他沒辦法,只好讓栖望多吃一點,免得晚上工作肚子會餓。

栖妙則是心裏一緊。

她原本想把事情留到明天再說,但是栖望若是現在就走,她的坦白便少了一半的意義。她不禁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吃到中途,栖父切蛋糕,笑呵呵地組織大家唱生日歌。栖妙跟着一家人唱生日歌,她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栖望,平日裏冷冷淡淡的栖望竟然也會一絲不茍地跟着唱起來,聲音低沉好聽。

栖妙看看他,又看看栖父栖母。蠟燭的燭光在這一刻顯得如此不真實,就像是一場夢境,幾乎令她有些恍惚。

切好蛋糕,把中心的一塊兒給了栖妙,栖妙望着擺在自己面前的蛋糕,沉默片刻。

栖母見她一口沒吃,問道:“怎麽啦,不喜歡嗎?”

“不是……沒什麽。”

栖妙忽然有些食不下咽。

一股洶湧的情緒拍打着她的內心,讓她不自覺地拿起栖望的酒杯,在其餘人驚訝的目光中将杯中的一半紅酒一飲而盡。略帶酸澀的口感順着口腔掠過,一路上滾起火辣的熱流,刺得食道滾燙,一直燒到胃。

栖妙或是許久沒喝酒,瞬間被辣得眼眶泛紅,使勁咳嗽起來。

“咳咳咳……”她咳得太過厲害,眼淚順着眼眶流下來,她狼狽地擦着眼淚,手裏忽然被栖望塞了幾張紙。

栖父栖母先是驚慌,随即意識到栖妙只是被酒嗆到,又忍不住憋笑出聲。

栖妙滿臉尴尬。

她只是想借酒給自己說出口的勇氣,誰能想到竟然會被一口酒嗆到,簡直是人生之一大恥辱。

她擦拭掉臉上的淚水,清了清嗓子,此時的嗓音有些泛啞。

借着酒意,栖妙坐直了身體,表情嚴肅地說:“對不起,這種時候說這樣的話實在不适合。我本來打算明天再說……”但是,明天栖望不一定在這裏。她不如早說為好。

她希望在她坦白的時候,每個人都在現場。

栖父栖母滿臉疑惑:“妙妙,你在說什麽?”

“我在坦白。想要告訴你們真相。”

迎着他們的目光,栖妙倏然站起身,只聽咣當一下,凳子摔在地上她也顧不得。她表情嚴肅,一字一頓地對着栖家人說道:“我隐瞞了一個事實,對不起,我不應該瞞這麽久。

我不是栖妙,更不是你們的女兒。我不知道為什麽一覺睡起來靈魂就穿到栖妙的身上,也很抱歉為了我自己,一直沒能跟你們說清事實。

事實就是——

我其實是楚悠悠。”

話一出,衆人寂靜無聲。

栖父栖母怔怔地望着栖妙,一時間表情複雜,半晌都沒出聲。栖妙說出真相,已經接受好挨罵的準備,她等待着栖母把面前的蛋糕扔在她的臉上,好讓她明白自己做的事情有多麽卑劣。

栖妙低垂着頭,等待最終的審判。

就在這時。

栖母捂住唇,顫抖着,忽然笑出聲來。她笑得眼淚都要出來,在栖妙懵逼的注視中一邊笑一邊擦眼淚:“我們家妙妙酒量也太小了吧,半杯酒就已經醉了嗎?”

栖妙:“???”

栖父:“是啊,說的話也怪有意思的,要不是臉紅得像猴子屁股,我幾乎要信了她的話了。”

栖妙:“……”

面對兩人笑得打跌,栖妙努力想維持嚴肅的氛圍:“不是……我說的是真的,不信我可以給你們……”證明一下……

“哈哈哈哈你看她還認真了,真是要笑死我哈哈哈哈……”

栖母抱住栖妙使勁親一口,把嘴唇上的奶油都糊到了栖妙泛着粉紅色的臉頰上。

栖妙正要繼續說,卻忽然被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她愣了一下,望向栖望,栖望擡頭凝視她,隔着金絲框眼鏡,一雙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栖妙。

他拽了拽,小動作分明是要栖妙坐下來。

栖妙和栖望四目相對,用強烈的目光表示自己還沒把事情說清楚。栖望又拽了一下她的袖子,語氣平淡地說:“吃飯的時候不要随意離席,不像樣子。”

栖妙抿着唇,不明白為什麽栖望不要她繼續說下去。她順着栖望的力道坐在椅子上,一家人又恢複祥和歡樂的氛圍,繼續吃着飯。栖父栖母時不時地把栖妙方才的語言拿出來調侃,好一陣取笑。

這時,栖望說道:“快吃吧,等會兒不是還想放煙火嗎?”

“哦對對對……”

晚上的煙火是栖父和栖望一起放的。栖母摟着栖妙的肩膀,兩人距離約莫有四五米遠,靜靜地看着父子兩人放煙火。

栖父的動作有些笨拙,栖望擰着眉接過來,點燃引信,只見撲簌簌的火花在半空中閃爍,美麗而夢幻。

栖母笑着說:“栖望只有這種時候,才會有點小孩子的樣子呢。”

“……是麽。”

栖妙望着栖望所在的方向,沉默不語。

煙火放了一半,忽然刮起風來,不過幾分鐘時間,嘩嘩大雨迎頭澆下,打得人猝不及防,幾人連忙回到別墅躲雨。

看這雨勢,栖望恐怕是沒辦法趕回去了,夜路本就不好走,半路打滑危險極大。

栖妙披着栖母遞給她的外套看雨。

她的心緒就如同這場大雨,打得她心亂如麻。

栖望不知何時站在她身旁。他一手抄兜,望向栖妙,潮濕的發絲浸着水意。暴雨之中,他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我有話想跟你談談。

楚悠悠。”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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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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