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誣陷
“大太太,不好了,九姑娘在賢福院鬧起來了!”
“怎麽回事!”大太太椅子還沒坐熱又猛地起身。
“說是四姑娘下晌給九姑娘受了委屈,九姑娘便去找太夫人評理,路上正好撞見打賢福院出來的史夫人,也不知是哪個丫鬟婆子多嘴,九姑娘一聽是給四姑娘說親的便鬧開了。”
三房與輔國公府的親事大太太是知道的,聽丫鬟這麽一說再也不敢耽誤,捂上厚厚的披風急步朝賢福院去。
大太太進門兒時,正瞧見王寧錦一身兒單薄的中衣跪在中堂裏頭,內室裏隐約傳來太夫人氣急的怒罵聲。
“叫她跪着!自個兒的身子自個兒不知道愛惜,咱們這些人幹着急個什麽勁!”
到底是自個兒身上掉下來的肉,大太太哪裏見得了王寧錦這副模樣,打一進門兒眼眶便紅了,可到底是知禮的太太,還是忍住心疼進屋先給太夫人見了禮。
王寧錦腰板兒挺得筆直,滿臉倔強地跪在中堂。
她就是刻意誣陷王寧怡,如此才能順理成章地出手攪合她的婚事,這一點王寧怡心裏比自個兒清楚,但只能憑着她來鬧。
王寧錦仔細想了,她不要再當什麽知書識禮的端淑郡主,這個世道,惡人才能叫人打心裏害怕,她就是要當惡人,君行謹沒做到的,便讓王寧錦來做!
謝太後不想王氏女母儀天下,正好,她也不稀罕!謝太後與仁慶帝正愁找不到理由廢了“王氏女,必為後”的祖訓,她便自個兒送上門,成全他們!
大太太在裏間兒好言好語勸和了好一陣子,也是給太夫人個臺階兒。
阖府上下哪個不知曉太夫人是頂頂兒疼愛王寧錦的,打小起,那是一句重話兒都沒有過的,瞧着王寧錦衣衫單薄地跪了好一陣子,還不抓心撓肝兒地着急?
果然,不一會兒工夫碧竹便出來了,手裏捧着個紫金福壽手爐,王寧錦眼尖,一眼便瞧出是太夫人素日裏用的。
“哎呦我的好姑娘,快起來吧,地上冰涼的,可別是招了什麽病!”碧竹将手爐朝王寧錦懷裏一塞,不顧王寧錦掙紮,徑自将人給扶進裏屋去。
“瞧瞧九姑娘這小臉兒凍得都紫了。”劉嬷嬷一直在賢福院伺候,是太夫人身邊得力的,王寧錦從前常來常往,打小是劉嬷嬷看着長大的,哪兒有不心疼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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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就是有再大的氣,聽了這話兒也只剩揪心了,靠在石青色金線蟒引枕上,朝王寧錦招了招手:“別傻愣着了,過來暖暖身子。”
王寧錦吸了吸凍得發紅的鼻頭,眼眶隐隐地泛起酸意。
她看得出,太夫人是打心眼兒裏疼愛這個小孫女兒。
“天寒地凍的也不添件兒厚襖子,就這麽跑出來,且不說成什麽樣子,自個兒的身子是第一要緊的。”太夫人伸手扯過王寧錦的小手,包在掌心細細地揉搓着:“你要是有個好歹的,叫我與你母親怎麽辦。”
坐在一旁的大太太也聽紅了眼眶,滿眼擔憂地望着王寧錦。
太夫人年歲大了,保養得再好一雙手手上也難免布滿皺紋,王寧錦垂眸,瞧着自個兒的雙手就這麽被一雙蒼老的手包在掌心,心裏頭暖得直叫她鼻子眼眶發酸。
“今兒個早起頭便昏昏沉沉的,打祖母這兒回去後,我原是想歇下,特意點上了祖母給的冰片,換了中衣,可四姐硬是在我房裏賴着不走,還說了好些氣人的話,若非我實在氣不過,也不會急沖沖地來祖母這兒了。”說着話兒,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太夫人一見頓時慌了手腳,一時間,一屋子人都是手忙腳亂的。
九姑娘平日裏活潑好動鬼靈精似的,雖說有時難免說幾句渾話兒,可到底年歲輕,閨閣中的女兒家哪裏有什麽壞心思。
王家的嫡女這一層身份擺在那裏,難免招人嫉恨,府裏府外的一些風言風語九姑娘向來是左耳進右耳出的。
“這四姑娘今兒個得說了多重的話,能惹得咱們九姑娘掉眼淚疙瘩。”劉嬷嬷心疼王寧錦,到底沒忍住,低聲咕哝了一句,言語間透露出些許不滿。
太夫人和大夫人對視一眼,雖沒有明說,可心裏卻是認同的。
“去把四姑娘給我叫過來。”
傳話兒的丫鬟忙快步朝外走,邊走邊嘆氣,瞧瞧,太夫人的心本就是偏的,九姑娘才受了委屈,太夫人這兒問也不問四姑娘說了什麽,就要給人家定罪名了。
不只是她,許多丫鬟都想着,待會兒四姑娘過來,怕是免不了要挨罰了。
“祖母。”簾子打起,王寧怡進門兒先朝太夫人行了個禮,又給大太太見了禮,喚道:“大伯娘。”
大太太素來寬厚,對着小輩也不好擺冷臉,但到底心裏也是有火氣的,只點了個頭便不再去瞧她。
太夫人卻不肯給王寧怡好臉色,沉了臉道:“今兒個下晌你到容華苑去鬧什麽,是不是先生留的功課早早做完了,閑得慌。”
王寧錦一語不發,打從王寧怡進門兒便盯着她不放,聽王寧怡方才說話時聲音悶悶的,心頭還納悶兒。
王寧錦自然不知道三太太回去時已經提拎着耳朵給罵了好一頓了,王寧怡又不敢照實了說,只好憑三太太責罵了半晌。
這回一進門兒又遭太夫人劈頭蓋臉地一頓訓斥,心頭亦是委屈不已,張了張口剛想說話,王寧錦見狀柳眉一豎,怒聲道:“王寧怡,你下午那般氣我,還想嫁進輔國公府?你做夢!別想嫁進去給我們王家丢人現眼!”
王寧怡一個激靈,心頭了然,也暗道自己腦子不夠用,不明白九妹的盤算,險些壞了事,這回是說什麽也不能辯解了。
“錦兒,不許胡說。”哪有小孩子家家對人家婚事指手畫腳的,大太太橫了王寧錦一眼:“你四姐的婚事自由太夫人與你三嬸娘做主,你大呼小叫的成什麽樣子。”
雖說是句責備的話兒,可怎麽聽都沒什麽威懾力。
太夫人不置一詞,只上下打量着王寧怡,卻見她耷拉着腦袋,頭也不敢擡一下兒。
若只是閨閣間女兒家尋常拌了兩句嘴,擱在旁人身上也沒什麽打緊,可氣哭了王寧錦,這性質可不一樣了,太夫人最是出名兒地護短。
“府裏頂數你年歲長些,按說快到說親的年紀了,可怎麽還是這般不穩重,往後到了夫家,沒得叫人說侯府出去的姑娘沒規矩,四姑娘的婚事回頭你跟三房招呼一聲兒,不急,且先緩緩。”
這最後一句是對着大太太說的。
大太太點頭,顯然心裏也是贊同的。太夫人的顧慮她未嘗沒有,侯府出嫁的姑娘,必得是賢良淑德才行。
得了太夫人的應承,王寧錦心頭卻沒有絲毫放松。
太夫人說的是緩緩,可沒說不嫁給輔國公府了,那就是緩個三五月,往後這親事還能議一議的。
這如何能行!
王寧錦心中暗下主意,這婚事,如何也不能叫它成了去!
“這回總不委屈你了?”太夫人捏了一把王寧錦光滑細嫩的臉蛋兒,笑說道。
王寧錦心頭微動,屋裏頭現在沒有旁人,大太太和一衆丫鬟婆子都走了,若是她這個時候照着自己的心意說不願進宮,說想進輔國公府,太夫人應允的可能有幾分。
這主意只在腦子裏過了一過,便叫王寧錦給自個兒否定了,若是太夫人不應,自個兒再憑白地招了太夫人懷疑,才是真的偷雞不成蝕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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