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滬上沉香(9)
動手的是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穿着一身筆挺的西服,看着像事業有成的商人,眼神卻冰冷肅殺,令人不寒而栗。
就算閃到王守信的面前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沒有絲毫波瀾,那冷寂肅殺的表情,甚至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會不會在下一個瞬間就拔出槍來。
看到他只是兜頭潑了王守信一臉的香槟,圍觀群衆竟不約而同地長舒了一口氣。連被潑了一臉酒的王守信,也暗暗松了口氣,隐隐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
就算是在魚龍混雜的上海灘,能夠擁有如此逆天氣場的人也不多啊!安然立刻好奇地打量起那人來。看清那人的臉的一瞬間,安然眼前一亮,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是楊叔!竟然是蘇磐的貼身保镖楊叔!
楊叔全名楊振國,從蘇磐還在安家起就一直跟在他身邊,手上是有真功夫的,安然某次穿越甚至見過他雙槍連發,例無虛發的絕技。要不是當初他因故離開了安家,安家說不定根本不會被滅滿門。
出事之後,蘇磐的父親蘇長清再沒敢讓他離開過兒子半步。
楊叔在這裏了,蘇磐還會遠嗎?
安然雖然一直抱怨蘇磐總是跟着自己,像個背後靈一樣陰魂不散,但每次見到那小子,卻還是忍不住會開心。就像無根的浮萍突然抓到了點什麽,一直空落落的心裏忽然就有了底。
她正興奮地在人群中尋找着那個熟悉的身影,耳畔卻忽然響起了一個獨屬于變聲期少年的粗啞公鴨嗓:“于小姐,我能請你跳一支舞嗎?”
面前的少年彎腰鞠躬,擺出了一個标準的交誼舞邀舞姿勢。不是蘇磐是誰?
現實中的時間流逝速度跟安然意識中的時間流逝速度顯然是不同的。因為才過了幾天,蘇磐就又長高了一大截。他現在的身高應該已經接近一七五了,在這個時代普遍不高的人群中已經是鶴立雞群。估計所有的營養都用在長個子上了,原本嬰兒肥的臉頰竟然凹了下去,顯出分明的棱角,已經頗有那麽幾分翩翩佳公子的味道。
此刻的他穿着一身黑色西服,打着領帶,出門前顯然精心打扮過了,還梳了個油光水滑的大背頭。稚氣未脫的外表配上過于老成的打扮,簡直有種說不出的搞笑。
“榮幸之至!”安然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落落大方地回了一禮,很給面子地伸出了手去。
她忍住了笑,有人卻沒忍住。
“哈哈哈哈……毛還沒長齊就出來捧舞女!”臉上還在滴香槟的王守信看清力挺前妻的人是誰後,頓時不客氣地哈哈大笑了起來,甚至都忘了自己此刻的狼狽模樣。
蘇磐長得實在太嫩了,矯枉過正的打扮又的确顯得有些用力過猛。王守信的笑聲果然在舞廳內帶起了一波漣漪,一時間竊笑聲不斷。
安然雖然自己也想笑,但卻無法忍受別人嘲笑蘇磐,臉色一沉,剛想發作,卻再度被人搶了先。
“不得對我家少爺無禮!”依舊是楊叔,這聲咆哮聲如洪鐘,霎時便震得全場一片寂然,連樂隊的節奏都為之一亂,好半天才重新找回了調子。
楊叔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寂,依舊是那副仿佛随時都會掏槍的模樣,剛剛才被他潑了一臉香槟的王守信臉上的笑容僵在了當場,再也沒膽子說一個字。望向楊叔的目光即驚且怕,如果不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安然真擔心他會落荒而逃。
安然原以為蘇磐會因為剛剛的嘲笑受到影響,沒想到這小子卻一臉從容,就這麽拉着她在衆目睽睽之下滑進了舞池。幾個節拍過後,他的臉上甚至隐隐有笑意浮現。
“你笑什麽?”
“笑你啊!”蘇磐嘴角一勾,臉上的笑容更大了,望向安然的目光滿是戲谑,“你可真會玩,惹誰不好,竟然惹上了陳厚生!老頭子對你的興趣頗大,真的在考慮要不要娶你做三姨太。”
“你怎麽知道的?”
“你難道忘了我是誰?”蘇磐微微擡了擡下巴,一臉的霸氣。
安然這才想起他之前曾說過拜了陳厚生做老頭子,身為徒弟,知道這種事情其實也不奇怪。
她也知道自己這次玩得的确有點大了,正有些不好意思,卻聽蘇磐話鋒忽然一轉:“不過,你放心,他不會再對你有所企圖了。”
安然微微一愕,忙問:“你做了什麽?”
蘇磐得意地一笑:“很簡單,我告訴他,我看上你了。”
“啊?”這小子膽子夠肥啊,竟敢跟這種等級的大佬搶女人!
大概是感受到了安然眼神中的驚訝,蘇磐連忙笑着解釋:“你放心,沒事的。他是什麽身份,我是什麽身份?他怎麽好意思跟我搶?”
他說着,攬在安然腰上的手忽然往上一托,就這麽公然在衆目睽睽之下抱緊了安然。
做舞女的,被舞客占便宜是家常便飯,于木蘭的記憶裏就有不少類似的案例,但是做得像蘇磐這麽明目張膽的,卻委實少見。如果動手的不是蘇磐,安然此刻肯定已經忍不住暴起傷人了。
“你……”
安然哭笑不得地抗議,那小子卻回得義正詞嚴:“我不對你做點什麽,老頭子會相信我看上了你嗎?不對你做點什麽,我怕他真的會跟我搶。你難道真的想做他的三姨太?”
“你不是說以他的身份不會跟你搶嗎?”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他呢喃着說完,反而抱得更緊。
安然試着想将他推開,嘗試了幾次無果後,索性随他去了。兩人就這麽以這個別扭的姿勢在舞池內回旋着。所幸此刻舞池裏已經有了不少男男女女,他們這一對倒也不算太過顯眼。
“小鬼,你一個未成年少年在大庭廣衆之下這樣真的好嗎?”
蘇磐一如既往的從容:“有什麽不好的?我又沒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你不要狗咬呂洞賓,我是為了誰才做這麽大的犧牲?”
“犧牲?你對我動手動腳原來是在犧牲啊?”安然佯怒,狠狠在他肩膀上掐了一把。
蘇磐吃疼,果然立刻讨饒:“姐,我錯了……”
安然忍着笑,伸手在他已經被定型液噴得仿佛頭盔般的頭發上狠狠摸了一把。
看到她這表情,蘇磐立刻意識到自己上了當,委屈道:“原來你沒生氣,你逗我?”
“你這麽好玩,不逗你逗誰?”安然繼續報複,又不客氣地捏了捏他的臉。
安然捏他臉,分明是依舊把他當小孩看。蘇磐撅了撅嘴,狠狠一把将安然的腦袋按進了自己的懷裏。
……
兩人并不知道,他們此刻的你來我往已經讓一旁的某人快氣炸了。
王守信原本是抱着故意刺激前妻的心思來的,沒想到被刺激的人反而成了自己。看着前妻跟身份不明的美少年摟成一團,卿卿我我的模樣,他只覺得自己心中怒氣狂湧,臉頰開始陣陣發燙,連周圍的莺聲燕語也仿佛全變成了對他的嘲諷,刺激得他的頭腦陣陣發脹。
他好幾次想沖進舞池将兩人分開,看到一旁某尊虎視眈眈的兇神才悻悻打消了這個念頭。
“奸.夫淫.婦!”他想留下來繼續看這對狗男女能夠做到什麽地步,看着兩人越來越親昵的動作,終于還是忍無可忍,咬牙切齒地丢下這四個字,就拂袖而去。連身旁的白梨花一直在對他大獻殷勤都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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