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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年前,大胤建朝,将都城建在了擁有數百年國都歷史的中州。中州的中心城市名天海城,一般而言,人們口中的帝都指的就是天海城。顧名思義,天海書院便是大胤的公辦學府。
天海書院對外招收學子,不管是帝都人還是外地人,只要通過入學考試,就能進入天海書院。因是帝都的學府,大部分朝中權貴的子女也在這裏念書,書院便把學生分成了普通班和自修班。
普通班開設常規課程,安排夫子每日授課。自修班是專門給權貴子女設立的,夫子不授課,而是在隔壁茶室單獨給學生答疑。自修班的學生可以随時去普通班聽課,也可以根據興趣選擇課程自行學習。
心一現在的身份是一位體弱多病的尊貴少爺,不适合和普通學生一起上課,自然被老爹安排到了自修班。馬車停在熙熙攘攘的書院街,對面便是在鬧市中取靜的天海書院。下了車,附近客棧的小二動作熟練地上來牽馬,來寶給了銀錢,陪心一走進了書院。
踏入天海書院巍峨的大門,外面的喧嚣很快就被隔絕開來。前方大道坦闊,書樓林立,不時傳來悅耳的讀書聲。道路兩邊種滿了高大的樹木,現在正值春天,書院綠樹成蔭,将澄澈的湖水映出了碧綠的顏色。
第一次來到天海書院,心一東望望西看看,發現好奇的人不止他一個。走在書院主路的時候,幾個學生突然聚集到了他身邊,眼神充滿了新奇和驚訝,一邊和身邊的夥伴竊竊私語,一邊對着他指指點點。
“他們在幹嘛?”心一發現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十分不解。
“哎呀!少爺,他們肯定聽說您來了書院,都趕過來看熱鬧呢!”來寶拉着他往湖邊轉移,避開這些看熱鬧時毫不遮掩的學生,“小心,別太靠近人群。”
但人們還是圍了上來,似乎每個人都對心一特別感興趣。心一大惑不解,不過是一個足不出戶的病秧子來上學了,怎麽會引起這麽多關注?
仿佛是為了解答他的疑惑,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一聲:“北堂烈!”
心一循聲望過去,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陣破風的聲音,有什麽東西朝他飛來了!幾乎是本能的,他伸手朝預感的位置一抓,準确地握住了那個堅硬的物體。然而,他被這股大力一震,柔弱無力的手腕又酸又痛,手裏的東西幾乎要飛脫而出。他下意識将那個東西握緊,身體卻被這股力量一帶,踉跄着往湖邊退去。
“啊!”腳下踩了個光滑的石子,心一的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在一片驚呼中摔進了冰冷的湖裏。
“少爺!”來寶大驚失色,二話不說便跟着跳進了湖裏。
心一掉下去的時候措手不及,被湖水猛灌了幾口,本能地撲騰起來,給諸多圍觀學生表演了一場蹩腳的鴨子戲水。來寶迅速游了過來,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咳咳……”心一吐出幾口湖水,被來寶托舉着艱難地爬上了岸。
他渾身濕透地坐在湖邊,将手裏的一塊硯臺丢在草地上,擰了擰身上的衣服,目光有點茫然,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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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寶從湖裏爬上來,趕緊打量了一番他的狀況,确認沒什麽大事後扭頭看向了圍觀的人群,臉色鐵青地喝問:“誰?”
學生們都驚訝不已,還有幾個人露出了同情的臉色。一個身材瘦弱的人從他們之中走了出來,生得細眉細眼,卻将一身院服穿得無比整齊,連一絲褶皺都沒有。
他走到心一面前,深深地做了個揖,道:“世子,抱歉,這塊硯臺是我扔的。”
心一還沒表态,來寶一個箭步沖了上去,用力揪住那人的衣領,怒不可遏地喝道:“你找死嗎?!”
“對、對不起……”那人臉色煞白,斷斷續續地道,“我……我聽說……世子前幾日受傷了……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你現在滿意了嗎?!”來寶大怒,手背上青筋畢露,這個架勢像是要掐死那人,“我家少爺有沒有受傷跟你有個屁關系!居然敢拿他取樂,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來寶。”心一覺得心有點累,揮了揮手,道,“算了。”
聽了他的話,來寶氣不過,狠狠地推了那人一把。若不是後面有人接住了他,恐怕會摔得不輕。來寶扶起地上的心一,不甘心地道:“少爺,我陪您去換衣服。”
心一擺了擺手,揚起下巴問那個人:“我問你,你怎麽知道我受傷了?”
看到心一掉進湖裏的時候,那人就後悔了,又被來寶吼了一通,這會兒驚懼交加,突然聽到心一問話,不自覺結巴起來:“我、我……”
就在這時,一個稍顯耳熟的聲音從人群之外傳來。
“程明,你現在清楚了?這個人手無縛雞之力,就算沒有受傷,就憑這副病弱不堪的身體也制服不了一個身強體健的姑娘。”
聽到這個聲音,心一倏然往人群那邊望去,眉頭立即皺了起來,是她?
擁擠不堪的人群自動分散兩旁,幾個人簇擁着一位衣飾明麗的少女走了過來。她今日做了女兒家打扮,明眸皓齒,峨眉淡掃,顧盼之間,光彩照人。和同齡人相較,她的身上不見少女的嬌俏和柔弱,眉眼之間多了幾分成熟和冷淡,這些特質将她和周圍的人明顯區別開來。
謝……什麽容!心一的第一反應是,她應該沒在桃山上發現什麽東西吧?
所有人自動給她讓路,少女姿态優雅,宛如一位驕傲的九天仙女,氣定神閑地來到了心一面前。
心一有些怔忡,看着少女朝自己款款而來,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一個她。
她實在……好看得有些過分,而且這位大小姐仿佛天生帶着一股無形的壓迫力,心一每次看到她,都覺得自己比對方矮了一大截。她今天帶了個侍女,兩人朝心一微微屈了一下膝。雖然是行禮,但少女依然驕傲地挺直了脖子,是以心一根本沒意識到她們做了什麽。
幸好,直腸子的來寶打破了彼此間的沉默。
“你是……謝小姐?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你還在懷疑我家少爺嗎?”
“懷疑你家少爺的不是我,是當事人的親屬。”謝小姐挑了挑眉,語氣輕飄飄的,“我只不過幫他想了個辦法,消去了他的疑慮。”
什麽當事人的親屬?看她這個暗自得意的樣子,分明是她自己故意作弄人。
心一有點郁悶,扭頭看向那個叫程明的小眼睛學生,問:“喂,我到底跟你有什麽仇怨?”
程明低頭上前,解釋道:“前不久,我妹妹來帝都看我,她在這裏人生地不熟,卻非要去四處燒香拜佛,結果在桃山附近失蹤了。官府派人找了幾天,一直沒有她的消息,直到、直到謝小姐在山上發現了世子……”
桃山上除了一座道觀,什麽都沒有,而心一是帝都的大少爺,卻跟一群道士躲在偏僻的山裏,不知在幹些什麽,不知道他患病的人難免會多想。
那位失蹤的姑娘叫程歆,是在去桃觀的路上不見的。謝小姐的人在搜山的時候發現了渾身是傷的心一,便将他當成了懷疑對象。後來,來寶證明了心一的身份,但程明心系妹妹,這麽多天一點消息都沒有,又聽說心一有謀害他妹妹的嫌疑,情緒激動之下便起了歪念頭,在謝小姐的提點下,拿了一枚硯臺來試探心一的身手,看看他是不是真如書童說的那樣病弱不堪。
這件事聽起來好像能說得通,但心一覺得全都是狗屁。他瞪着程明和那位謝小姐,問:“你們根本就沒有證據,有什麽資格這樣對我?”
“冒犯了世子,小生實在抱歉……”程明自覺理虧,誠心道歉。
謝小姐斜眼看了看心一,道:“現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你的事,大家都懷疑是你謀害了程歆,本小姐今天幫你洗清了嫌疑,你難道沒有一點感激嗎?”
“什麽?”心一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你還要我謝你?”
“你剛才又沒有真的受傷,有什麽好氣的?”謝小姐不以為然地道,“程明只不過是一介書生,沒有多大力氣,根本就傷不了你,再說了,你身邊不是有侍衛保護着嗎?”
聽她這麽一說,來寶開口了:“這麽說來,你真的是在幫我家少爺?”
“來寶!”心一感覺自己要吐血了,“你信她的歪理?”
來寶撓了撓頭,做思考狀:“我、我覺得謝小姐說的好像有一點道理,如果別人都不知道少爺病了,會以為您故意借着道觀的掩飾來做見不得人的事。現在他們都看到了,少爺您的身體不好,根本做不了什麽壞事,以後也就不會再有人懷疑您了。”
心一:“……”
衆目睽睽之下,他實在不好跟書童發火。
“不過,你們怎麽能用這麽危險的辦法來試探我家少爺呢?萬一出了事,那該如何是好?”來寶說着,突然抓住了心一的胳膊,“對了,少爺!你剛剛怎麽接住那個東西了?”
書童的話題換得太快,猶如一道龍卷風,心一只得無奈地回答:“我只是……碰巧罷了……”
“碰巧接住的?那您真是太厲害了!”來寶嘟囔,“剛剛真是吓死我了。”
心一欲言又止,心裏卻在暗暗發誓,下次說什麽都不能像今天這樣沖動了,不然就有暴露身份的危險。
“你家少爺雖然沒被硯臺砸死,但你們再耽擱下去,他就要被凍死了。”謝小姐不懷好意地從上至下打量了一番心一,仿佛他沒穿衣服似的,然後悠然地轉過身——居然就這麽走了!
轉眼之間,剛剛還充滿好奇的人們也丢下了心一,集體跟着謝小姐離去,一邊走一邊七嘴八舌地說着什麽,那副讨好的模樣就像聞到了肉骨頭的大黃狗。
心一裹緊了身上的濕衣服,深切體會了一把世态炎涼。
唯一留下來的程明滿臉愧疚,恭恭敬敬地對心一道:“世子的衣服濕了,得趕緊換掉,請二位跟小生來。”
來寶翻了個白眼:“少爺有我服侍,你給我滾一邊去。”
“小生有罪、有罪。”程明有些尴尬,唯唯諾諾地道,“既然如此,那小生去給世子找件幹淨的衣服,再請書院的禦醫來一趟!”說罷,他像是擔心又被來寶怪罪,趕緊灰溜溜地跑了。
“少爺,咱們走吧。”來寶催促道。
現在是初春,天寒料峭的,心一身上披着濕衣服,滋味實在不好受。來寶找了間學舍,幫心一換上了程明送來的幹衣服。禦醫來看了一下,說沒事,吩咐廚房煮碗姜湯送來。
喝了姜湯,心一便抱着書本出去了,看見一間學堂上挂了牌子:天一,進去找了個位置坐下。
他坐在最末位,一擡頭就能看見前面的所有人。學堂沒有坐滿,但只要在這裏的幾乎都是權貴子女,個個衣着光鮮,氣度非凡。
他無聊地翻開書本,琢磨着什麽時候偷溜出去,眼角的餘光一瞥,發現右前方坐着個十分眼熟的背影。她一身淡黃衣衫,頭上珠釵環繞,脊背挺直,甚是高傲。
又是她!心一心裏癢癢,暗道不行,他得找個機會整一整這個目中無人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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