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今日太後設宴,赴宴的人不少,且都是顯赫權貴,心一猜不準他是誰家的孩子,颠了颠手上的球,和氣地問:“你的?”

少年點了點頭。

心一笑了笑,把球滾了回去。少年彎腰把球抱起來,打量了一下心一,好奇地問:“你是誰?”

“我是北堂烈,從鎮國公府來的。”心一報上了家門,見那少年一派天真模樣,反問道,“你呢?”

“哦!是你!”少年聽到他的名字,臉色微變,嘴裏嘀嘀咕咕,“原來你就是我……”

話還沒說完,少年被什麽驚動了,猛然扭頭往身後看去,不知他看見了什麽,匆忙對心一道:“我先走了!”

“哎……”心一拉長了聲音。

“那個……”少年跑了兩步又退回來,指了指手上的球,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你別告訴他們呀。”

這回說完,少年是真的跑了。

心一有點好奇,不知少年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他們是什麽親戚關系嗎?從前都沒聽鎮國公說過。

正思忖着,先前的內侍尋了過來,看見心一,滿臉歡喜:“世子爺,快開宴了,鎮國公在前面等着您呢!”

心一點頭:“有勞,請帶我過去吧。”

鎮國公議完事便在禦花園門口等着心一,見兒子出來,便領着他去見太後。

宴席設在太華殿,雖是太後名義舉辦的私人宴會,但也十分隆重。內侍将心一和鎮國公迎進了殿內,請他們在皇位右側第一張桌子前坐下。

殿內已經坐着幾個人,見鎮國公到場,紛紛起身行禮。心一一眼就看到了謝淩容,她坐在對面第二張桌子前,身邊有位溫和有禮的中年人,心一是第二次見他了,知道那便是明侯。沒想到明侯今天就回來了,許是和父親在一起的緣故,今天的謝淩容有些不一樣,那雙一貫高傲的眼睛溫柔了不少,連嘴角都帶上了乖巧的笑意。

心一忍不住嘀咕,這位大小姐怎麽這麽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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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他們對面的是平原侯慕清明和他的女兒慕純,平原侯年紀最長,須發皆白,看上去和鎮國公差不多。慕純還是那副正襟危坐的嚴肅樣子,除了必要的行禮和招呼,不跟其他人說一句話。心一左手邊還坐着兩個人,其中一位是身披铠甲的女子,年紀大約在三十上下,劍眉入鬓,英氣逼人。她牽着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孩子長得很壯實,臉也肉嘟嘟的,全然不顧周遭的反應,專心吃着點心。

萬幸萬幸,端王殿下沒有到場。心一悄悄松了口氣。

除了謝淩容之外,心一最關注的便是旁邊這位将軍。幾年前,他曾和紀天海将軍打過一架,認得對方的模樣。今天的這位将軍比紀天海年紀輕一些,兩人眉宇之間有些相似,大約是紀天海的妹妹紀凝。

鎮國公放手軍務,守衛大胤的重任便落在了紀家肩頭。定遠大将軍紀伯仁長年鎮守邊關,年紀又大了,是大胤七位先輩裏唯一還活着的,平時不輕易走動。和帝都的公侯大多只養一個孩子不同,定遠大将軍連生了好幾個,而且個個都是出類拔萃的将才,全家上下齊心鎮守大胤南方。

紀天海五年前回了帝都一次,後來便一直陪在父親身邊,如今紀凝成家立業了,今年便由她回來述職。

心一環顧了殿內一圈,沒發現熟臉,終于放下心來。剛坐下,內侍便拉長了嗓子喊:“恭迎皇帝陛下、太後娘娘。”

在侍女的簇擁下,一位盛裝麗人陪着一個矮她半個頭的少年來到了太華殿。太後面容姣好,年華正盛,就算和謝淩容、慕純站在一起,也不會被比下去多少。小皇帝穿了一身明黃色禮服,表情十分莊重,看得出來他竭力想裝出一副沉穩老成的樣子,那雙活潑靈動的眼睛卻還是隐藏不住少年人的稚氣。

心一只一眼便認了出來,這位皇帝陛下分明就是躲在禦花園偷偷玩球的那個少年。

殿內衆人紛紛起身,向二人鞠躬行禮。太後和陛下坐上了主位,擺了擺手,招呼大家坐下。小皇帝從坐下開始便一動不動,脊背挺得筆直,目光平視前方,俨然将自己當成了一座雕像。看他這副正襟危坐的樣子,和先前在禦花園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心一太了解小皇帝的心情了,頓覺十分好笑。

落座後,內侍開始傳膳,宮廷佳肴流水似的端了上來。不過,今天的重點明顯不在吃飯,太後頗為欣慰地看了殿內一圈,将目光定格在了心一身上。

“以前聽說烈兒身體不好,一直住在道觀裏養病。今天哀家見他面色紅潤,眼睛也有光彩,分明是大好了。”太後微笑,關切地問,“烈兒,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最近還吃藥嗎?大夫怎麽說?”

“多謝太後關心。”鎮國公撚了撚胡須,客氣地回答,“他最近身體好了不少,但還吃着藥,大夫開的都是些溫補的東西,讓他慢慢調理身體。”

“真是太好了。”太後看向鎮國公,感慨地道,“為了烈兒的身體,鎮國公憂慮多年,如今烈兒比從前好了許多,你也可以稍稍寬心了。”

“但願他沒事。”鎮國公愛憐地看着心一。

觸到老爹慈愛的目光,心一有些觸動,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就在這時,一直沒說話的皇帝看了一眼心一,語氣不悅地開口:“姐姐,你真的要嫁給這個世子嗎?他的病還沒好耶。”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心一是反應最劇烈的,好像有人給了他當頭一棒,瞬間陷入了無盡的茫然:“他說的是我嗎?誰要嫁給我?我要娶誰?”

“咳。”殿內傳來一聲輕咳,一個分外耳熟的聲音矜持地開口了,“我對自己的婚事沒什麽要求,爹爹做主便好。”

心一立即扭頭看向了說話的人,正好對上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吓得他差點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他一臉驚悚地想:什麽情況?什麽婚事?這到底什麽時候的事?

“爹……”心一救助似的看向了鎮國公,拼命使眼色。

“呵呵。”鎮國公看他急切的樣子,摸了摸他的腦袋,對皇帝道,“孩子自己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折騰吧!不管烈兒最後和誰在一起,我都不會反對。”

“不是,我……”心一激動得語無倫次。

“當年萊茵長公主初入帝都,人生地不熟,只有鎮國公夫人和她關系最好。兩位夫人一前一後有孕,便給未出世的孩子定下了緣分,沒想到果真生出了一男一女,成了帝都的一樁佳話,只可惜……”太後感慨了一下往事,憐惜地望向了心一,十分心疼,“烈兒的病,實在太突然了。他偏偏又是個孤傲內向的性子,一直避着不見人,漸漸的,便沒人再提起這件事了。”

不是吧?難道整個帝都的人都知道?心一震驚地看着殿內的衆人,最後将目光投向了謝淩容。

大小姐幾乎沒什麽反應,還是像先前那樣端坐在明侯身邊,表情淡淡。

心一終于明白了她在書院說的那句話,那天他攔截了別人給她的情書,謝淩容便說以心一的處境來看,分明是出于嫉妒才做這樣的事。

還有,怪不得沈放他們帶心一喝花酒被謝淩容抓包,會覺得非常對不起他。

原來,他們都知道心一和謝淩容小時候的那樁娃娃親,但每個人又隐約覺得,這兩個人應該不會在一起。因為鎮國公府的世子這輩子活不過十八歲,他早早地搬離了帝都,切斷了一切紅塵俗事,也放棄了和謝淩容的婚事。

“我和鎮國公一樣,不會幹涉孩子的婚事。”明侯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女兒,笑道,“他們十幾年不曾見面,最近剛剛玩到了一起,還不知道今後會怎麽樣呢。長公主和我都不管,讓孩子們自個兒做主就好。”

“唉,說起來都怪當年那個大夫,妄言什麽烈兒今生活不過十八歲,看如今,烈兒可好着呢!”太後笑道,“烈兒,你以後別老把自己關起來,要多出來走動走動,多認識和你年紀相仿的孩子們。你身體弱一些,這個沒什麽,切莫再因此自卑,和大家疏遠了。”

聽了太後的話,心一發現這些長輩好像很看好他和謝淩容。扪心自問,他确實覺得謝淩容是個不錯的姑娘,但……

他不是真正的世子,不是那個和謝淩容定下姻緣的人。

心一朝謝淩容拼命眨眼睛,示意她說點什麽,對方倒是注意看到了,回敬了一個不耐煩的白眼。

心一:“……”

她這是什麽意思?居然還不開口反對,難道她真的要嫁給自己嗎?

“烈兒。”鎮國公笑問,“你看什麽呢?”

“爹……”心一趕緊收回了亂瞟的目光,語氣弱弱地問,“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問問我的想法呢?”

“我不是早就問過你了?”鎮國公一臉訝異,“你說謝小姐才華橫溢,胸懷大志,聰慧過人,寬厚善良,令人敬佩,還說你心裏是很喜歡她的!”

“……”心一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老爹平日裏又瘸又不管事,什麽時候記性變得這麽好了!他那時候剛剛認識謝淩容,怎麽知道會被老爹下了這麽大一個套!

“說起來,最近的帝都日報還有人專門寫了他們倆的故事。”平原侯插嘴道,“我真是羨慕你們兩家,孩子的終身大事眼看就有着落了。”

慕純聽着,一臉陰沉。她去年開始相親,見的都是歪瓜裂棗,沒一個讓她看得上眼。這會兒見謝淩容居然有對象了,實在氣得不行。

紀凝則不停地看看謝淩容,又看看心一,眉頭緊皺,似乎覺得他們并不般配。

太後見衆人表情各異,尤其是兩個當事人看起來有些不對頭,便打了個圓場,道:“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就別多話了。”

鎮國公也注意到了心一在糾結什麽,不由笑道:“這事不急,讓他們再相處一段時間。”

“對,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明侯接了話,“我昨天剛從大周回來,有件非常緊急的事情需要告訴各位。大周後病了,而且病得不輕,恐怕就在這一兩年了。”

明侯的話一出,殿內的氣氛便陡然沉重起來。

大胤具有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北邊和東邊都被高聳入雲的山脈阻擋,幾乎無人能翻越。南邊是河洛和大海,而大胤和河洛自古便是邦交,如今又結了姻親,猶如在南邊多添了一道防線。縱觀全局,大胤唯一的弱點就在西邊,那裏有一條波瀾壯闊的大江,名逐鹿江,是一道難以跨越的天然屏障。大周朝就在逐鹿江的對岸,自古便是一個強盛的帝國。三十八年前,商陽皇帝起事,立誓消滅奴隸主,九州動蕩不安。若不是聖後和老明侯竭力說服了大周後,恐怕便沒有今日的大胤了。

大周是強敵,也是大胤依賴的盟友。有他們抵擋北方大陸的蠻人,大胤百姓才能過上安穩的日子。對大胤來說,大周的重要程度遠勝于河洛,而如今掌握實權的大周後是親大胤派的,若她出了什麽事,局勢就會發生變化。

“大周後的幾個兒子都封了王,手上或多或少有些兵權。大周後一病,幾個皇子對皇位虎視眈眈,恐怕不久就會生亂。”明侯說着,臉色漸漸凝重,“大周一旦內亂,北方大陸的蠻人便會趁機南下,若大周有失,我們雖有逐鹿江做屏障,但……唇亡齒寒,我們還需提前做好準備。”

“周人不會不知道這個後果。”聽了父親的話,謝淩容不以為然,“他們難道還敢在蠻人的眼皮子底下亂起來?”

明侯搖了搖頭,道:“這幾個月,大周內部發現反對大周後的聲音空前高漲,幾個皇子忙着争奪皇位,別說內亂了,恐怕有人故意想要禍水南引也不一定。”

“怎麽會這樣?”一直沒有說話的慕純也開口了,眉頭緊皺,“我聽說大周後的兒子們個個都不成氣候,既然他們沒本事,又何必去争那個位子?大周後在位多年,将大周治理得井井有條,他們幫不上忙就罷了,為何還要在他們母後病重的時候添亂?”

“各位有所不知,其實周人反對大周後的原因很簡單。”明侯道,“因為大周後——是一個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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