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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的時候，心一還在想那碗粥的事，一想到那些白坨坨很有可能是某個病人吃剩下的東西，又是一陣惡寒。他積了一肚火，到了城門口，居然發現有人在打架，簡直控制不住了。

謝淩容出來施粥，大米泡在鍋裏，水還沒燒開，從郊區趕過來的災民大約是餓壞了，見鐵鍋前面圍了這麽多人，擔心自己分不到吃的，便蜂擁而上搶位置。一直守在城門口的災民不幹了，拼命将他們攔下。

這些人明明餓得半死不活，搶起東西來卻比誰都狠，指甲、拳頭、腦袋……但凡是能做武器的全都用上了，打得鮮血淋漓、好不激烈。在這場你争我奪的混亂戰場，夾雜着謝淩容和幾個士兵的微弱喊聲。隔了這麽遠，心一都能聽出謝淩容聲音裏的惱怒，她在努力維持秩序，想讓那些人冷靜下來，但是沒有人聽。

心一反手抽出宋詞詞腰上的長刀，大步上前去，一腳踹開擋路的人，再有人撲過來，便用刀柄敲過去。陷入瘋狂的災民們發現了新的目标，不約而同向他發起了攻擊。沾滿污泥的雙手、破碎的瓷碗、斷裂的木棍……一股腦全往心一身上招呼。

心一雙眼一眯，下盤一沉，躲過了背後砸過來的棍子，手肘用力撞在那人胸口。又有鋒利的瓷片和拳腳到了眼前，他毫不畏懼迎了上去，随手抓住一人的胳膊，借力打力将周圍一圈人推開。他手腕一番，長刀揮出，又厚又鈍的刀背刷刷砍翻了數人。清理了障礙以後，他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大鐵鍋前面，一把揪住那幾個趁機撈東西的人，用力推了出去。冰冷的刀尖指向倒地的衆人，心一面如寒霜，語氣前所未有的冰冷：“再敢搶一粒米，我就殺了你們。”

災民們倒了一地，身上帶着或輕或重的傷，慘叫聲此起彼伏。心一立于他們中間，臉色鐵青，猶如一個鐵血心腸的劊子手，讓人不由自主信了他的話。

也許，他真的會殺人呢……

參與搶奪的災民有些膽怯，紛紛向後退了一步。随即他們便發現，方才那個無人理會的公主令士兵舉起了一塊石頭，正要砸向那口熬粥的大鐵鍋。謝淩容冰冷的眼神掃過在場的所有人，一字一頓道：“今天的事情只要再發生一次，本公主保證不會再有人來救濟你們，我會眼睜睜看着你們餓死！”

災民們無比恐慌，但也終于冷靜下來。

宋詞詞帶着其餘人來到了心一和謝淩容身邊，龍鳴再次目睹了心中傾慕之人冷漠狠絕的一面，胸口百轉千回，注意力難以再移開了。

心一收回長刀，令災民們重新排隊，對謝淩容道：“公主，你把龍公子他們帶回去，這裏交給我。”

謝淩容的視線落在他手裏的刀上，沒有說什麽，輕輕點了一下頭。

待他們回城，心一盯着災民們領完吃的，又讓士兵們幫新來的那些搭了簡易帳篷，還給染病的人送了草藥，一直忙到晚上才回去。最近這段時間，他每天晚歸，回去以後都是一個人吃飯。今天比較特別，因為謝淩容的低燒退了，沒有再像前幾日那麽早睡。心一在桌邊吃飯，她則在一邊檢查清單，眉宇間盡是郁色。

龍家存放糧食的莊子被燒了，龍鳴應該不會給災民捐贈任何東西了。若是其他鄉紳知道了這件事，不知道會不會跟龍鳴站在一邊。

“我爹不在帝都了吧？”心一問，治病回來以後，他都沒給鎮國公寫過信，這會兒突然想了起來。

“嗯。”謝淩容點點頭，“大周內亂以後，公公便去巡視邊防了，上次的信都不知道有沒有送到他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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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一道：“我爺爺的心腹大多在北方，恐怕我爹這時候還在荒山裏呢！”

“我爹也不在帝都了。”謝淩容道，“大周二皇子準備聯合蠻人對付大皇子，我爹勢必要往大周和蠻族走一遭。”

“所以，他們暫時幫不了河間。”心一自然而然地接話。今天發生的事猶在眼前，若大周的形勢持續惡化，以後的河間會變成什麽樣呢？

謝淩容嘆了口氣，将清單放在桌上，道：“主要問題還是糧食。上次買糧，錢用得差不多了，再者，光靠買不是辦法，我們身在外地，比不得在帝都的時候，沒有其他營生，邊防的銀錢又不能減，府裏早就入不敷出了。”

“別太擔心了。”心一安慰道，“我再找找帝都的沈傑和沈放他們幫忙，一定可以解決這個問題的。”

心一總是很樂觀，好像沒什麽事能影響到他的心态。謝淩容看着他，嘴角一彎，道：“你這幾天辛苦了，我讓桃子備了熱水，你快歇息去吧。”

“嗯。”心一确實累了，他這幾天早出晚歸，每天都要應對無數大事小事雜事亂事，精神和體力消耗巨大。他去洗了個痛快澡，回房休息的時候，心一發現桃子沒在謝淩容門口了，但裏頭還亮着燈，她還沒睡。

心一忍不住敲了敲門，裏頭傳來一個聲音：“進來。”

謝淩容正在卸妝，她坐在銅鏡前，用手絹輕輕擦去了唇上的胭脂，長長的秀發垂在背後，猶如一道黑色的瀑布。心一悄悄走近，只見她身着單衣，柔美的身體被束縛在純白衣衫之下，從前只覺得她的臉好看，如今細看，長開身體的姑娘天然帶了幾分誘/惑。

心一的視線不自覺落在她盈盈一握的腰上，那麽細，那麽軟，抱起來特別舒服，他的目光往下移……心一抿了抿嘴，有點口幹舌燥，幹脆大步上前，将手搭在她纖柔的肩上，眼神不由自主往她衣襟裏鑽去。

他的掌心有汗，接觸到皮膚的時候傳來了灼人的熱度。謝淩容正在梳理長發，身體微微一顫，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容兒，你……”心一因緊張而顯得有些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不問問我嗎？”

謝淩容捋了捋發尾，垂下眼皮，道：“問什麽？”

“我……就是……”心一有些猶豫不決，“我今天打傷人了。”

無論是謝淩容還是鎮國公，他們眼裏的北堂烈是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柔弱少年，長年纏綿病榻，吹口氣都能把他掀飛。尤其是鎮國公，恨不能整日将他關在屋子裏，就怕太陽曬化了這個兒子。今天他當衆打了人，而且下手很重，這和以往那個病嬌世子爺的形象十分不符。

謝淩容目睹了今天在城門口發生的事，但對此沒什麽反應，心一本以為她會來質問自己的，她卻一直沒主動提這件事，看上去似乎不怎麽驚訝。

心一有點惴惴不安，終于，謝淩容開口了：“你是說你會功夫？”

“嗯……”心一嗯了半天，語氣飄忽，一會兒才找着落腳點，他不打算瞞她了，重重點頭，“嗯！”

謝淩容站了起來，表情十分平靜，問：“這件事是不是連你爹都不知道？”

“嗯。”心一又點頭。

謝淩容把玩着手裏的木梳，輕飄飄甩出一句話：“在煙霞嶺的時候，救我的那個人就是你吧？”

心一愣住了，她怎麽會知道？！

“我當時暈乎乎的，對身邊發生的事情不太清楚，一開始也沒想到你身上。”謝淩容見他驟然色變，唇邊浮現出一絲玩味的笑容，“可惜，你偏偏來我家看了我，我就是從那天開始懷疑你的。”

“不是，我……”心一仔細回想那天在明侯府的事情，一臉莫名其妙，“我那天什麽都沒說啊！”

他們不就是聊了點破曉的破事兒麽？心一記得很清楚，他沒有在談話裏露出馬腳，難道是謝淩容見他表現得太慌張了，便開始胡思亂想？

謝淩容大概是覺得他實在太笨了，微微嘆了口氣，道：“你吃了這麽久的藥，難道不知道身上會留下味道嗎？”

“啊？”心一呆住。

“我雖不記得在煙霞嶺的地下洞窟發生了什麽，但你來看我的時候，你身上的藥味讓我想起來了，那天背着我逃出來的那個人身上有一股特別的味道，和你一模一樣。”謝淩容道，“今天的事情，只不過證實了我的猜測而已。”

“原來你這麽早就開始懷疑我了……”心一悶悶的。

“為什麽要瞞着大家你會功夫的事？”謝淩容收斂了表情，皺眉道，“裝病人很好玩？”

“不是。”心一搖搖頭，語氣有些低落，“因為教我功夫的那幾個人……他們的身份……比較特殊。”

“原來如此。”謝淩容了然，話鋒一轉，又道，“但你連你爹都不告訴，不是故意讓他擔心嗎？”

一提起鎮國公，心一便笑了，道：“雖然沒有告訴他，但我活過十八歲了，我爹已經很開心了。我們成親的那天晚上，他讓我以後除了照顧自己，還要好好照顧你，做一個有擔當的男子漢。”

謝淩容原本一直看着他，這會兒卻不自覺移開了視線。她這輩子沒有喜歡過別人，心一是第一個，每次聽說情話的時候，臉頰總會有些燙。他們現在離得很近，即便在冬夜，都能感覺到對方身上傳來的一股燥熱。

心一注視着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低聲道：“容兒，你的身體完全好了吧？”

謝淩容擡頭看他，呼吸變得急促。

心一伸手摟住她的腰，微微低頭，含/住了她的嬌唇，火熱的舌/頭迫不及待探了進去，溫柔地輾轉吮/吸。謝淩容被他吻得有點暈，身體微微顫抖，心跳得很快。心一将她抱得越來越緊，灼熱的呼吸互相糾纏，他禁不住吻得更深、更用力。

心一吮/吸着她的紅唇，舌/尖舔/過每顆牙齒的齒根，一股酥麻的感覺傳遍全身，令謝淩容戰栗不已。心一愈加興奮，有些控制不住地将她咬腫了，無比癡迷地往下親去，将頭埋進她的頸間，狠狠地嗅了一口。聞過多少次的香味，都不如今天這般讓他目眩神迷。

心一猛地直起身子，将懷裏的人打橫抱起，大步走向床畔。

謝淩容淪陷在他狂熱的吻裏，身體早就軟了，感覺腳下一空的時候，她終于回過神來，緊緊抓住了心一的袖子。

“等、等一下……”她的聲音在顫抖。

心一腳步不停，将懷裏的人放在床上，身體壓了上去。他一手撐着床鋪，一手托起她的下巴，溫柔地吻在她的眼睛上。

“容兒，你別再欺負我了。”他道。

謝淩容在一片混亂裏找到了一絲理智，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忍不住問：“我什麽時候欺負你了？”

心一笑眯眯的：“你拒絕我就是欺負我。”

謝淩容臉頰通紅。

心一凝視着身下的她，猶如面對一顆只待他親手剝開的糖果，此時此刻，胸口有只小獸瘋了一樣撓着心窩窩。他的呼吸粗重起來，正要不顧一切吻下去的時候，發現謝淩容的表情還是有些不自在。

“緊張？”他啞着嗓子問。

謝淩容被他圈在懷裏，下半身緊緊貼在一起，感覺到蓄勢待發的心一，她知道要發生什麽了，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

“容兒，成親的時候，你看了書對吧？”心一目光灼灼。

謝淩容眼神游離，腦子裏浮現出春/宮圖冊上的一幕幕圖畫，身體有了奇怪而陌生的反應，她沒說話，但很窘迫。

她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但真的到了這一刻，還是會有點慌。

心一即便再按捺不住，對她總是很有耐心。他用指腹輕輕摩挲她的臉頰，柔聲道，“不要去想那些東西，容兒，你看着我，我的身體、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不要怕，好嗎？”

終于，謝淩容閃爍的眼神聚焦到了他臉上，她深呼吸了幾次，表情逐漸鎮靜下來。

“乖，就是這樣，你和我在一起，沒什麽好怕的。”心一哄她，“我會慢慢的……”

謝淩容咬緊嘴唇：“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心一又笑了，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我比你看得早啊。”而且看得多。

“你……”謝淩容把嘴唇咬得發白，“真的和那個李玉沒有關系嗎？”

早就被抛到腦後的舊事又被重提，而且是在這個時候，心一有些意外，他突然意識到原來謝淩容真的很在意這件事。驚訝之餘，胸口處又湧出了一股暖流，他輕輕捧起心上人的臉，十分認真地道：“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關系，你信我嗎？”

謝淩容看着他的眼睛，呼吸間都是少年身上的味道，那雙澄澈的眸子裏有她熟悉的東西，是她認識的心一天性的純粹和真誠。他們對視了一會兒，終于，她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心一放下心來，把頭埋在她的秀發和頸間，貪婪地嗅着發間的淡香，在她耳邊呢喃：“那……可以嗎？”

謝淩容沒有回答，兩眼靜靜望着帳頂，慢慢伸出手，抱住了少年的身體。心一低笑了一聲，重新含/住她的唇，一遍又一遍地親吻，床帳垂了下來，只看到兩個身影交疊在一起，最終合二為一。

一夜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