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天下亂
北宮伯玉與李文侯俱為羌胡,邊章、韓遂本為金城小吏,因叛軍缺乏號召力,兩人遂被北宮伯玉劫持,共推邊章為首領,為禍涼州。
時任骠騎将軍的張溫率執金吾袁滂為副将,破虜将軍董卓、蕩寇将軍周慎等将,統率馬步軍共五萬進擊叛軍,敗。
涼州刺史耿鄙率六郡兵征讨叛軍,隴西太守李相如、酒泉太守黃衍反,與韓遂連和,耿鄙為別駕所殺。漢陽人王國,自稱合衆将軍,與叛軍聯合,進而包圍漢陽,漢陽太守傅燮戰死。耿鄙的司馬,扶風人馬騰亦擁兵造反,衆人共推王國為主,打着清君側,誅宦官的旗號一欲進攻三輔之地。
不久,韓遂等人斬殺王國,吞并其部屬,脅迫前任信都縣令、涼州名士閻忠擔任首領。閻忠不從,憤恨而死。
于是北宮伯玉、李文侯、邊章、韓遂、馬騰結義為兄弟,合稱五大将軍,擁兵數萬,詐稱十萬,與官軍交戰,互有勝負,但叛軍人吃馬嚼,糧草日益減少,叛軍之間相互攻伐,死傷不小。
涼州金城郡,韓遂的大本營。
叛軍五大将齊齊聚首,近日損兵折将,糧草入不敷出,如若再如此下去,後果不堪設想,所以由韓遂出面,聯系衆人共商大事。
北宮伯玉長嘆一聲,道:“糧草不足,官軍又不出城與我等交戰,我等麾下俱為騎兵,不善攻城,如之奈何?”
李文侯道:“官軍忒得膽小,不敢出城,不然我等何止于此。”
邊章道:“不如重回隴西,再整大軍?”
一員面貌不似漢人,卻與羌人也略有不同的大将坐于一旁只顧喝酒,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伏波将軍馬援之後,大将馬騰。但因馬騰加入最晚,麾下兵力最少,且他乃漢羌混血,不為衆人所重。
韓遂亦一言不發,低頭沉思。
邊章與韓遂關系最近,見韓遂一言不發,不由問道:“文約,如何不出一言?”
韓遂喟然長嘆,對邊章道:“兄長,我軍勢窮,愚弟思來想去,唯有一策可以活命。”
邊章問道:“何策?”
韓遂緩緩答道:“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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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章聞言大驚,道:“文約何出此言?我軍雖糧草将盡,但仍有一戰之力,若回隴西重整大軍,劫掠糧草,勝負尤未可知也,如何輕言投降?”
北宮伯玉、李文侯怒斥道:“文約意欲害我等性命乎?朝廷嚴令,凡舉兵叛亂者,皆枭首、族滅,我等若投降,朝廷必不見容,恐有殺身之禍,此自取死路耳。”
韓遂聞言戚戚道:“如此,小弟願率本部軍馬死守榆中,小弟不死,絕不讓官軍前進一步!”
北宮伯玉三人目露恻然,幾人舉兵以來,結為兄弟,情義甚篤,韓遂自請斷後,恐兇多吉少。
邊章張口欲言,卻懦懦半晌,不知如何開口,只是用力拍拍韓遂肩膀,道:“文約珍重,若事不可為,當果斷後撤,官軍必不深追,我等回隴西重整兵馬,來日再與官軍一決雌雄。”
說罷,三人便欲離帳而去,不想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馬騰早已提刀立于帳門,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北宮伯玉眉頭緊皺,出言怒道:“馬壽成,爾意欲何為?”
衆人身後,韓遂端坐不動,陰恻恻的聲音驟然響起:“遂今日置酒,衆位兄長同意投降便罷,若不同意,這酒便不是為衆兄長踐行回隴西,實欲恭送兄等赴陰曹地府耳。”
三人猛地回頭,望着那個端坐案幾,把玩酒樽的身影,大驚道:“文約何出此言?”
韓遂冷笑一聲,道:“骠騎将軍張公派董卓大人與某聯絡,言我等只要投降,從前一切既往不咎,我等不失為一官身,諸位兄長以為如何?”
邊章憤道:“文約糊塗,董魔王之言豈可輕信,我等若降,便為董魔王砧上魚肉矣,安有命在?”
韓遂不以為意,面色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道:“小弟也是如此做想,是以要借諸位兄長的人頭一用,立下功勳,将功折罪,弟出此下策,實乃情非得意,還望諸位兄長勿怪。”
說着韓遂長身而起,恭敬向衆人行禮,若不知情況者,定以為這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和諧畫面。
北宮伯玉勃然大怒,拔劍在手,道:“爾等還抱幻想不成,這黃河九曲打定主意要用我等之頭換取他的榮華富貴了。”
“哈哈哈。”韓遂仰天大笑,道:“還是北宮兄長看得透徹,親兄弟尚且反目,何況結義兄弟乎,兄長們一路走好,汝等家眷遂自會照料。壽成,還不動手!”
馬騰聞言不再猶豫,一柄長刀寒光閃爍,瞬間便把北宮伯玉和李文侯殺死,正待對邊章動手時,卻被韓遂止住。
韓遂走到邊章身前,俯視癱倒在地的邊章,淡淡道:“兄長,那二人不過是羌胡,非我同類,你我兩人相交十餘載,雖非親兄弟,卻情義不差。今日兄長何必随那倆蠢貨一同赴死,我們兄弟共享富貴可好?”
“呸。”
一口帶血的濃痰啐于韓遂臉上,韓遂面色不變,甚至沒有伸手去擦,任由那濃痰在他臉上流動,最後滴落在地。
“相交十幾載?我恨啊,我邊章有眼無珠,錯認汝這禽獸為兄弟,哈哈哈!韓文約,記住某今日之言,汝,必不等好死!”
邊章頭發散亂,怒目圓睜,連眼角都生生瞪裂,泊泊鮮血仿佛小溪一般不停流出,狀若厲鬼。大笑三聲之後,邊章橫劍自刎,一抹鮮血在空中飄散。
韓遂臉上悲傷之意一閃而過,雙膝重重落地,向着邊章等三人的屍身伏地三拜,沉聲道:“小弟韓遂,恭送三位兄長上路,願諸位兄長西行路上一片坦途,早登極樂,再無刀兵。”
配合地上的三具屍首,以及韓遂臉上的濃痰,場面說不出的諷刺。
韓遂長身而起,随手擦幹臉上的濃痰,厲聲喝道:“來人,擊鼓點兵!”
...
遼西郡,肥如縣。
此時的肥如俨然已經成為一處兵營,中軍主将自然是自稱天子的張舉。
張舉本為泰山太守,也算是兩千石的一方大員。他的叛亂不得不提一個人,那就是與他同郡的好友張純。
這張純本來也是中山太守,官職不低,在骠騎将軍張溫的大軍中有三千烏桓鐵騎,張純向張溫自薦為将,張溫不許,反而派遼西令支人公孫瓒為将出擊。張純心生不憤,返回家鄉後,聯合同郡人張舉、烏桓大人丘力居共同叛亂。衆人共推張舉為天子,張純為彌天安定王,丘力居為烏桓單于,寇略青、徐、幽、冀四州,殺掠吏民,所至殘破。
叛軍先後擊殺護烏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劉政、遼東太守陽終等人,聚衆至十餘萬人屯兵肥如,掠奪幽州、冀州,風頭一時無兩。
時幽州刺史劉虞以劉備三兄弟為将,率軍征讨叛亂,劉備三兄弟殺傷甚重,無奈賊寇實在太多,官軍人數太少,不能徹底平定。
肥如縣內,張純昂首直入被張純當作皇宮的縣衙,抱拳拜道:“末将參加陛下。”
張舉眼中的不快一閃而過,緩緩道:“大将軍請起,不知大将軍有何要事?”
張純面露喜色,道:“陛下,好消息,黃巾軍餘孽陷陣營攻破虎牢,兵寇洛陽,大漢岌岌可危矣,而且這陷陣營賊酋張揚實乃一員将才,皇甫嵩等名将屢次敗于其手,朱儁更是在其手下殒命,那劉虞麾下的劉備三兄弟也是為其所敗才北上幽州的,我等若是能招降其人,定鼎天下也未嘗沒有可能。”
張舉、張純從前俱曾做過一地太守,自然知曉皇甫嵩、朱儁是何等人物,這張揚能把他們擊敗,已經不單單是一句将才可以形容的了。
張舉也不猶豫,道:“此事全權委托于大将軍,封其為骠騎大将軍,武威王,僅在朕與當将軍之下,大将軍以為如何?”
張純大呼:“陛下英明。”領旨大步離去。
不過半晌的功夫,一隊十數人的騎軍飛奔出城,呼嘯而去。
...
荊南,長沙郡。
桂陽縣外,一支數萬人的大軍正如螞蟻一般攀附在城牆之上,大舉攻城。
細看之下,這群人衣衫褴褛、兵器雜亂不說,不少人頭發散亂,上身赤裸,随處可見五顏六色的紋身。這一些都表明,這些人大部分都不是漢人,而是幾百年來從不曾消停的山越。
随着一陣歡呼聲響起,預示着這座富庶的縣城,再不複為大漢所有。
叛軍陣中,三人傲然而立,他們不是別人,正是這支亂軍的三名将軍區星、周朝和郭石。
眼見桂陽已被攻下,周朝一臉谄媚的對區星道:“恭喜将軍,若一直以這個速度進攻下去,長沙全郡很快便會盡皆歸于将軍之手。”
“哈哈哈!”
大笑聲響徹整個戰場,但是,情況真的會如他們所料一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