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只剩兩人的實驗室,安靜極了。

天氣逐漸轉涼,莊瑾身上穿一件淺灰色外套,衣服敞開,露出裏面貼合的白色襯衫。

他比程憶要高大半個頭,程憶說話時,他微微颔首,靜靜看着她。

程憶說完,莊瑾沉吟片刻,問她,“你跟他的約定,是真心,還是情勢所迫。”

“情勢所迫。”程憶實話實說。

“你這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從之前所發生的事情來看,他性子十分偏激。如果兩年後,他知道你騙了他,到時候你就不怕他再對你做什麽事。”

程憶知道自己當時說那句話不妥,但她實在沒有辦法。

或許,她兩年後喜歡上他呢?又或許,兩年後他性子變得成熟,不再那麽偏執?

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她大不了去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

反正,眼下她最頭疼的問題,暫時得到解決。

程憶無奈,“兩年後的事再說,我不想操心那麽多。總之,他是被我害的辍學,我要對他的人生負責,他能重返校園,目前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結果。”

莊瑾眉心微皺,聲音更沉了幾分,“你錯了,你根本就不需要為他的人生負責,你無須為任何人的人生負責,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只有他自己才能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一字一句,那樣铿锵有力。

程憶再次看向面前清俊的男生,頭頂暖色的燈光落在他身上,像是染了一層淡淡的光輝。

她感覺他身上仿若有光發出來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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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憶回到寝室,只有丁絲絲在。

程憶最近一段時間,因為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和室友們交流少了很多。

生活算是重新回到正軌,程憶想起社團一起出去玩的事,她想寝室的幾個人,也好像很久都沒聚餐,要不約個時間大家一起出去逛街吃吃飯。

程憶問丁絲絲,“陳曼和許瑤她們倆今晚回寝室嗎?”

她在實驗室和莊瑾說了會話後,回到寝室已将近十點。

寝室阿姨十一點關門。

丁絲絲:“應該回來,要是不回來,肯定會跟我說。”

程憶随口道,“現在确實很晚,我有點不放心,要不我跟陳曼打電話,你跟許瑤打電話問問情況?”

“不用,她倆下午一起出的門,應該是在一起。”

“兩人在外面逛街?”

丁絲絲搖頭,神色略有些古怪的看了程憶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樣。

程憶見狀,疑惑道,“我剛才那句話問的有什麽問題嗎?”

“不是。”丁絲絲嘆口氣,湊到程憶身邊,“是這樣,在你憂郁的這段日子,陳曼和許瑤她們倆,在外面找了個兼職,挺賺錢的,還問我去不去。”

程憶捕捉到丁絲絲話裏一絲不尋常的氣息,表情凝重了不少,“挺賺錢?什麽樣的兼職?”

“KTV裏的服務員。”

聽到KTV這幾個字母,程憶臉色立即變得不好。

暑假那會,她哥厲承帶她去會所看到的一幕,還歷歷在目。

程憶心憂道,“她們怎麽去那種地方兼職了,我以前去過類似的地方,裏面超級亂。”

丁絲絲:“其實我也覺得亂,但是她們說,她們兼職的KTV是正規場所,她們只需要收拾包廂以及推銷些酒水,不用陪客人唱歌或是喝酒。”

“她們什麽時候開始的?”

“上個星期吧,一個星期就星期五星期六去兩天,上個星期倒是在阿姨關門前就回來了。她們說,一天能賺三四百,要是客人給小費,還能更多。”

丁絲絲說的這些,讓程憶消化了好一會。

她怎麽都想不到,平時看起來勤奮上進的室友,會去KTV兼職。

A大貧困生申請補助或是助學貸款并不難,學校內還有些崗位供學生兼職用,再加上A大名校的光輝,學生出去找家教的兼職也不難。

總之,程憶實在是想不通,陳曼和許瑤怎麽就去了那種混亂的地方,能考到A大,也不是沒腦子的女生。

“她們倆是怎麽想到去那兼職的?”

丁絲絲搖頭,“這具體我就不知道,應該是有人帶。對,我最先我聽陳曼提過,她說她們班那幾個女生自tangxin從兼職後,穿着打扮立即就不一樣。平時買化妝品衣服很舍得,她那會就說也想找兼職,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們班女生帶去的。”

程憶心情複雜不已,擔心又憂慮。

若是暑假沒有親眼見識過夜場裏到底有多混亂,此時的程憶,估計還會天真的想,正經KTV裏去當服務員,應該沒什麽太大的問題。

她想起那晚厲承對她說過的話,“很多小姑娘,起初只是為了買一件名牌包包,漂亮的衣服,在這裏陪酒賺點外快,天真的想自己自制力強,賺一筆錢後能全身而退。可溫水煮青蛙,一旦進了夜場,思想逐漸被腐蝕,又豈能輕易全身而退……”

溫水煮青蛙,身處那樣複雜的環境,欲|望真的能克制住,保持最初的本性嗎?

半夜十一點半時,陳曼和許瑤回了寝室。

程憶沒睡,她睡不着,腦子亂糟糟,越深想,心中憂慮更甚。

當初她哥厲承帶她去會所時,她還覺得她哥太小題大做。她家裏雖算不上大富大貴,但她從未缺過錢,她對奢侈品,也并無多大欲|望,她哥怎麽會怕她經不住誘惑,會出賣自己的色相和尊嚴去會所兼職呢。

結果,這樣的事情竟然還真的發生在她身邊。

她曾在網上看到過一個女生發的帖子,家裏也是家境不錯,但女生想買一個奢侈品包包,不好找家裏要錢,于是抱着新鮮刺激的心态去酒吧兼職。起初只是賣酒,後面逐漸受環境的影響,慢慢變成陪酒,再接着被摟腰摸胸也覺得沒什麽大不了,最後衍變成跟着客人出去過夜。

想來,厲承就是見過太多誤入歧途的小姑娘,才在她讀大學前,帶她先去漲漲見識。

周五周六兩天晚上,寝室不熄燈。

聽到響動時,程憶睜眼,燈亮,程憶從床上坐了起來,看着床底下進來的兩個室友。

陳曼和許瑤,身上衣服和平時無異,但臉上的妝容很濃,濃到幾乎都快要看不清她們本來的容貌。

陳曼看到程憶正坐在床上看着她,不大自在的小聲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嗎?”

程憶本來她在床上腦子裏一直在想,等陳曼許瑤回來了怎麽跟她們說,但看到人,卻又一直不知怎麽開口。

丁絲絲已睡,還是明天再說。

“沒有,是我自己睡不着。”

程憶重新躺回床上,眼睛盯着頭頂微微泛着黃的天花板,腦海裏怎麽都揮散不去兩張讓她感覺到分外陌生的面孔,她不禁懷念起最初開學時,她們臉上沒有絲毫妝容的素雅和純樸。

人……總會變的。

她自己,不是也化過很濃的妝嗎?明天該不該去問那麽多呢?會不會讓她們感覺自己多管閑事?

程憶迷茫起來。

陳曼和許瑤盡管輕手輕腳的,但還是打破了深夜下的寂靜。

兩人小聲交流着什麽,程憶聽得不大真切。

隐隐約約聽到什麽客人,小費,紅酒之類的詞。

程憶翻了個身,輕阖雙眼,拉上被子蒙住頭。

睡覺,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

社團早九點集合,大家騎自行車去燒烤的公園。

二十幾個人一起騎在路上,場面比較壯觀。

社團裏加上程憶三個妹子,騎得比較慢和靠後。

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心裏的陰霾,似被驅散不少。

街邊翠綠樹木,耳邊喧嚣鳴笛,遠處朦胧高樓和青山,一切的一切,都那樣美好。

她很久都沒有這樣閑下來過散散心。

“你們有沒有覺得咱們隊長,今天穿的衣服特別帥。”

“是啊,騎車的樣子也超級養眼,你看路邊的一些姑娘,都往咱們隊長身上看呢。”

“程憶,你覺得呢?”

程憶知道她們故意在開自己玩笑,心想自己要是表現的越害羞,她們反而還愈發覺得自己和莊瑾之間有什麽,索性大方的和她們一起開着玩笑道,“莊隊長可是咱們系招牌男神,那肯定招小姑娘喜歡。”

“你覺得是咱們莊隊長帥,還是建築學院的系草帥。”

程憶:“建築學院系草長什麽樣?有照片沒我看看。”璁

“社團實驗室離建築學院那麽近,你天天往那走,別說你沒遇到過他們系的校草,我都撞見過好幾次。”

“我又不關注這些,走路上或許看到過,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什麽系草。”

程憶這句話落,有人又調侃起來,“也是,眼裏有了我們莊隊長,自然不會再關注別的帥哥。”

二對一,程憶承認自己說不過。

她只好默默閉了嘴。

騎在前面的男生聽到社團裏三朵金花的說笑,有人耐不住性子同樣開始打趣起莊瑾來。

“隊長,你這個時候不應該跟我們騎在一起,而是該去做護花使者。”

“對啊對啊,人億妹子長這麽漂亮,小心半路上被人給拐跑。”

莊瑾今天穿着很是休閑,一套阿迪的運動服,黑白相間,騎車動起來時,身上褪|去了平日的冷峻,多了不少陽光的氣息。

社裏兩個妹子方才并未誇張,從學校騎行出來這一路,确實有不少妹子往莊瑾身上看。

身為隊長的莊瑾,騎得比較靠前。

聽到有人提起程憶,他轉頭似往身後瞟了一眼,不過離得較遠,他只能看到一個若隐若現的倩影。

“你們放心,越是漂亮,越是不容易被拐跑。”

陳森揶揄,“哦,你這是在誇咱們億妹子漂亮。”

“她漂不漂亮,不用我誇。”

“隊長,為什麽越漂亮,越不容易被拐跑。”

陳森笑,“還能為什麽,你們想啊,長得漂亮的姑娘,身邊追求者衆多,什麽樣的男生沒見過,世面見得多,自然不容易被拐跑。莊大隊長,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原來隊長剛才那句話一語雙關來着,不僅僅是在誇人程憶漂亮,還誇她世面見得多。”

“這恩愛秀的,有套路啊。”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莊瑾沒再搭話。

陳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道,“隊長,現在大家都知道你倆是一對,改天是不是得跟大家發發喜糖,請社裏所有人吃飯。”

莊瑾沒有去跟陳森解釋他和程憶并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而是道,“這件事,我做不了主。”

“既然你做不了主,那我們問億妹子去了。”

莊瑾沒有回話。

陳森調轉車頭,朝隊伍最後面的程憶騎去。

人還沒到,右手揮了起來,“億妹子你加把力,騎快一點,我有件很重要的事和你商談。”

程憶瞧見陳森臉上那不懷好意的笑容,心中便警醒了幾分。

她腳上力道稍重,和陳森車身只有一個輪子的距離時問,“什麽重要的事。”

陳森臉上笑容愈發讓程憶感覺到古怪和不适,而且還朝程憶擠眉弄眼,“剛才咱們瑾哥說,請大家吃飯和喜糖這件事征求你的同意。”

程憶一時沒反應過來陳森的話,“什麽請吃飯和喜糖。”

陳森:“那還能有什麽,當然是慶祝你和瑾哥在一起的事。隊長夫人,現在就等你發話。”

陳森那一句“隊長夫人”,可把程憶給雷的不輕,一時間也沒個緩沖機會,她腦子像是一團漿糊,并且噼裏啪啦,耳邊猶若有一串鞭炮在炸。

她什麽時候就成隊長夫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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