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小祖宗X73

程慕和挂斷電話, 怔怔地坐在那裏, 抿唇不語。

神色緊張中又流露出幾分惶恐不安。

蕭天棋注意到對方的反常，放輕腳步走到他跟前, 壓低聲音問道。

“慕哥，你咋了？是不是接到未來丈母娘的電話，太激動了？”

程慕和沒有回應, 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過了大約十幾秒鐘，蕭天棋正一臉納罕, 就見程慕和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直奔衣櫃。

蕭天棋被吓了一跳, 眼睛倏地睜大，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後退開幾步，一臉驚悚地看向程慕和。

程慕和打開衣櫃，把所有的衣服全都一股腦兒地拿了出來。

不管是冬天的，夏天的, 秋天的, 還是春天的。

也顧不上是短袖T恤, 衛衣, 連帽衫，運動服，羽絨服……

蕭天棋見程慕和站在一大摞衣服中間，扒拉扒拉這件，又拿起來比劃一下另一件，不知道他中了什麽邪, 悄悄往前探了一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慕哥，你這是要舉辦時裝大賽嗎？”

程慕和仿佛沒有聽見，沒有理會對方，拿起一件白色衛衣，放在身前比照了一番。

他的皮膚本就白皙，此刻配上這件衛衣，看上去顯得更加的陽光，充滿了活力。

程慕和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眉心微微皺了起來。

他以前穿這件衣服的時候怎麽沒有發現，這衣服穿在他身上，活活給他減了兩、三歲。

他這張臉本就顯小，此刻配上這件衛衣，看上去更加的幼稚了，一點都不穩重。

程慕和意識到這一點，緊皺着眉頭，把這件衛衣扔到了一邊，pass掉。

他在衣服堆裏翻翻找找，拿起一件，略微沉思了幾秒鐘，又很是不滿地把衣服扔到一邊。

拿起另一件，又凝神思忖了片刻，再次丢到一邊，pass掉……

如此循環往複了好幾個回合，最終，他挑選了一件黑色套頭衫，放在身前比照了一番。

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神色有些晦澀不明，說不出滿意，也說不出不滿意。

乍一看，這件衣服的顏色倒是挺老成的，穿在身上也夠穩重。

可是……

他怎麽覺得哪裏怪怪的？

衣服的顏色跟他這張臉明顯不搭，似乎顏色過于沉重，看上去有些壓抑了。

而且……

他撩了撩衣服上面的帽子，眉間擰成幾道褶痕。

這個帽子是怎麽回事？

是不是有些過于幼稚了？一點兒都不沉穩。

程慕和看着那個“贅餘”的帽子，一臉嫌棄地把那件連帽衫扔到了一邊。

他垂眸，看着腳下的那一大摞衣服，對自己的審美跟眼光産生了深深的懷疑。

他的眼光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入流了，關鍵時刻，竟然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找不出來。

蕭天棋看程慕和神色懊惱地站在衣服堆裏，聯想到剛才的那一通電話，猛地拍了一下油光锃亮的大腦門兒，試探性地出聲問道。

“慕哥，該不會是你未來丈母娘要召見，你不知道應該穿哪套衣服去觐見吧？”

程慕和的嘴唇輕抿一下，顯然認同了對方的說法。

“這幾件不是都挺好的嘛。”

蕭天棋不明白程慕和內心的糾結，随手拿起兩件衣服，沖對方說道。

“既能裝得了酷，又能裝得了嫩。”

程慕和沒好氣地朝他白了一眼，有些喪氣地跌坐在椅子上。

“慕哥，你別這麽垂頭喪氣嘛！”

蕭天棋走到程慕和身邊，伸手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給他打氣。

“要我說，就算你什麽都不穿，就憑這張臉，也絕對能把你未來丈母娘拿下。”

程慕和想起前幾天見到沈清依時，對方略顯冷漠的态度，心裏有些隐隐發慌。

他抿了抿嘴唇，低聲嘟囔着。

“可我覺得，她媽媽好像不喜歡我。”

“啊？不能吧？”

蕭天棋聞言，嘴巴微微張大，一時間目瞪口呆。

“慕哥，你這張臉可是男女老少通殺啊！竟然也有碰壁的時候？”

程慕和微微低垂着腦袋，沉默不語。

蕭天棋見程慕和這副失落的模樣，在納罕的同時，又生出一絲同情。

他嘆了一口氣。

突然，他不知道想到什麽，猛地擡手拍了一下腦門兒。

“哎！慕哥，有了！”

和盛飯莊。

程慕和坐在豪華包廂裏，頻頻朝包廂門口張望，模樣看上去有些許的坐立不安。

他的身上穿着一身正裝，內搭白色襯衫，頸間系着一條藍白相間的領帶，腳上穿着锃光瓦亮的皮鞋。

那張精致的俊臉上，極力表現出與他這個年紀不相符的沉穩與嚴肅。

那樣子，要多正式，就有多正式。

包廂外面的走廊裏，傳來“咯噔……咯噔”的腳步聲。

程慕和聽到聲音，心頭一緊，連忙從座椅上站起來，有些手忙腳亂地整理了一下本就平整的衣服，起身迎了上去。

他站在門口，看着款款走來的中年女人，神色沉穩中又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拘謹。

對方的腳步仿佛踩在他的心髒上一樣，每靠近一步，他的心髒就揪緊一分。

“阿姨。”

程慕和看着站在面前的女人，誠懇而又恭敬地喊了一聲。

沈清依面無表情地站在程慕和面前，淡淡地掃了對方一眼，扭身走進包廂，在餐桌前坐下。

程慕和手指捏緊幾分，亦步亦趨地跟在沈清依身後，緩緩在對方對面坐了下來。

他的身板挺得筆直，那架勢，就像是等待首長檢閱的士兵一般。

兩人面對面坐着，周圍的空氣似乎也僵滞下來，透着一絲拘束。

程慕和輕咳一聲，率先打破沉默。

“阿姨，我不知道您的口味，就沒有貿然下單。您看一下有沒有喜歡吃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起身把菜單遞到沈清依面前。

沈清依緩緩擡手，把菜單推開。

“不必了。我今天找你來，是有幾句話要說，說完我就走。”

她的語氣淡淡的，透着幾許冷漠跟疏離。

程慕和聞言，唇角勾起的笑容微微有些僵滞，露出一絲緊張。

“坐。”

沈清依下巴輕擡，沖他示意。

“我說話的時候，不習慣仰視別人。”

程慕和屏息凝神，緩緩落座。

“我今天找你來，只有一件事情。”

沈清依雙手抱臂，倚靠在座椅上，淡淡地開口。

程慕和沒有說話，靜靜地迎上對方的目光，心頭卻不由得收緊幾分。

“我不同意你跟然然交往。”

沈清依沒有拐彎抹角，徑直說出此行的目的。

程慕和聞言，瞳孔猛地收縮，那張俊朗的臉龐也倏然繃緊。

或許是事情來得太過突然，他的大腦仿佛被人用棍棒重重敲擊過一般，懵懵的，眼前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為什麽？”

許久過後，他才終于找回意識，怔怔地開口詢問。

“沒有為什麽。”

沈清依冷冷地開口。

程慕和的眉心緊緊擰成一團，臉上有慌亂，也有無措。

“您不能這樣，我是真心喜歡然然，我會對她很好很好的。”

他怔怔地開口，努力為自己辯解。

他的這番話似乎觸碰到了沈清依的某根神經，讓她突然嗤笑一聲。

“呵……對她好？”

她斂起唇角的譏諷笑意，唇瓣輕啓。

“你可以對她好一年，兩年，甚至是十年。可是，你能保證對她好一輩子嗎？”

程慕和連一瞬間都沒有遲疑，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可以！”

“是嗎？不過很可惜，我并不相信。”

沈清依依舊不為所動。

“你知道嗎，’對她好’這三個字是最廉價的。因為人心是最難揣摩的，也是最善變的。”

“我不會的！”

程慕和握緊雙手，認真而又誠懇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我不會變心，我會永遠對她好。請您相信我。”

沈清依看着面前這個男生，有一瞬間，她的意識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在她的記憶裏，曾經也有一個人對她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那個時候，她相信了。

可事實證明，那不過就是一個謊言。

為了這個謊言，她搭上了自己的一輩子。

現如今，無論如何，她也不會讓自己的女兒走上跟她同樣的道路。

想到這裏，沈清依緩緩搖頭，一臉決絕。

“我不會拿然然的一生作為賭注。她現在還小，不知道男人有些話是不能光用耳朵聽的，你如果真為她好，就別再糾纏她了。”

程慕和的心底湧上一股失落跟酸澀，卻還是堅定地搖頭。

“我做不到。”

沈清依見程慕和軟硬不吃，原本清冷的神色終于起了一絲變化。

她的眉心微微一皺，眼神裏流露出幾許不耐煩。

“你……”

她剛起了一個話頭，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放緩了一些。

“我問你，你今年多大了？”

程慕和不明白對方怎麽把話題轉到這上面來，卻還是一五一十地回答。

“再過幾天就滿二十一周歲了。”

話音剛落，他有點想明白對方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又連忙補充了一句。

“不過，我虛歲已經二十三了。”

“二十一……”

沈清依低聲重複了一遍。

很顯然，她并沒有把對方後面的那句話放在心上。

“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以後會遇到各種各樣的變數。所以，你剛才所謂的’永遠’，又能有多遠呢？”

“我……”

程慕和剛想開口，沈清依就擡手打斷對方。

“我今天找你來，不是想要征得你的同意，而是來通知你，我不同意你跟然然在一起，也絕不會拿自己女兒一輩子的幸福來做賭注。”

沈清依說到這裏，整理了一下衣服，緩緩站起身來，看向程慕和。

“希望你能理解身為一個母親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