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吳煙一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但為了配合李大姐, 還是做出一副吃驚的模樣。

“真的嗎？那咱們這些擺攤的, 是準備怎麽安排？”吳煙問道。

“咱們這些攤位，先統一集中管理, 要是還想接着擺攤, 每個月得交一百五十塊錢的攤位費用。暫時是這個樣子的, 據說等市場做起來了, 咱們這些外面擺攤的都不允許擺了, 全都得搬進市場裏面, 要麽就租店面繼續做生意，要麽就買店面繼續做生意。”李大姐臉色不好看, 本來擺攤都是免費的, 現在說要交攤位費，誰會開心？

更何況還是交一百五十塊錢, 這一百五十塊他們是掙得到沒錯, 但之前不用交，現在得交的話誰樂意啊？別說是她了，這兩邊幾百家擺攤的，就沒有一家樂意餓，前面還有人說要反抗呢。

不交錢那肯定是更好的, 但吳煙知道, 這一條街也不是擺攤的人出錢修的, 而是公家做的, 只是這條街被大家占下來弄成了一條專門用來擺攤的街道而已。這是給人走路的街道, 弄成這樣，本來就不合規矩。就算不讓你擺攤了，回歸成正常街道，也是合理的。

現在人公家說要收錢才能接着擺，誰也沒有辦法的。還能跟公家鬧去嗎？你要是不樂意擺，那就別擺；多的是人想接着擺攤，所以鬧肯定是鬧不起來的。大家只能乖乖排隊交錢，等大市場做出來，外面不允許擺攤了，也多得是人買鋪面。

見李大姐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吳煙好言勸道：“李大姐，我跟你說，等到交攤位費的時候，你趕緊交上，給自己把位置留着才對。”

“什麽？還真就随他們了？我不交。”李大姐覺得吳煙這話不對，今天說要交攤位費，明天是不是要來收個過道費？她聽前面幾個大攤位說了，他們交的還要更多些，都得三百塊了。反正都說不交，他們就不信能把他們趕走不讓擺了。

她這個樣子，吳煙嘆了口氣，扯了扯她的袖子，“大姐，你還是聽我的。我這麽跟你說吧，前面那些家，天天争搶攤位的，你不是不知道。你不願意交，那些想擺攤的你說會不會交？這要是真的下了命令，你們說不交的，人家還真能趕你們走，畢竟這條街也不跟咱們姓。這要是交了，也省得有人再像以前似的搶攤位，都打出血來了。咱們也不需要大攤子，這小攤子，一百五十塊，兩三天就能掙回來。公家要是真發了狠，就是要管理。你不交的話，那這一天天的進項都沒有了。”

“咱江北路這邊要是做大市場了，是因為啥，還不是因為做起了名氣。人流量一天天的變大，其他地方擺攤的，哪裏有咱們這邊這麽大的人流量。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咱們呢，這為了掙錢，人能連命都豁出去，交個攤位費算什麽。”

吳煙這一番話說得李大姐沉默，她一聽交攤位費，這氣就上頭了。你要說一開始就交，那還沒這麽大火氣。現在半途說要交，都免費這麽久了，誰還樂意啊。他們聊天的時候，都說公家那邊連他們這種錢都要掙，那是昧了良心。

你一言我一語的，這越說就越上頭。李大姐也跟着打定了主意就是不交，得好好鬧一鬧。

但現在聽吳煙說完，她又覺得有道理。是啊，你要是不交的話，那別人會不會交呢？前段時間，幾乎天天都有人因為搶攤位而打架。那些搶不到攤位的，肯定是寧願花錢把攤位租下來。一百五十塊說多不多，你不交，就很可能擺不了攤了。但你要是交了，至少每天有收入。

李大姐猶豫了，她看了看熱鬧非凡的一條街，有些沉默。

吳煙回到自己的攤位上，将放置在地上的頭飾一件件放好，中間來了兩個老客，從她這買了十塊錢的頭飾走。

攤位費這東西，她肯定是要交的，別的她不清楚，但民不與官鬥這個道理還是知道的。這條街道，說白了也是公家之前抽不出手來管理。可這段時間，每天都有人打架鬧事，公安那邊都來了好幾次人，再不管理的話，這都要亂套了。

不僅如此，還有這人流量越來越多的問題，難免會有安全隐患，前兩天一個攤位着火差點把聯排的幾個攤位給燒了呢。

這一出出的事情這麽多，公家收了攤位費用，那肯定得派人管理的，也省事些。

至于這些不想交的人，再怎麽鬧，胳膊擰不過大腿的。

……

沈清越自從發現吳煙躲着自己之後，就忍着心裏的念想去找她。如果她想冷靜，那他就給時間讓她冷靜。

于是，楚新學發現，他們老板這段時間，心情又不好了。首當其沖的，反正是他倒黴。也沒看出個啥來的楚新學只能暗暗叫苦。

這天他中午沒休息，直奔江北路。

他有預感，老板不高興，肯定又是感情上的問題。這解決的源頭，就在江北路那小姑娘身上。

“楚助理，今天是來買冰棒的嗎？”吳煙擡頭看到楚新學，心一顫，下意識往他身後看去。沒看到沈哥，這心裏略微有些失落。

楚新學搖搖頭，直接走到吳煙攤子邊上蹲下，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樣，“最近生意怎麽樣？天這麽熱做生意應該很辛苦吧？不是廠子已經開起來了嗎？怎麽還在這擺攤呢。”

吳煙見他這麽問，以為是幫沈清越來問的，咬了咬唇，打起精神說道：“生意還可以的，都已經習慣了，有傘擋着，也不算熱。廠子是開起來了，但是也不能丢了這攤生意，那頭有豔姐幫忙看着呢。這邊經常有搞批發的顧客來問，所以還是開着比較好。”

楚新學理解了，他眉頭一皺，嘆了口氣。

這麽誇張的反應，吳煙不問都不行，“楚助理，你怎麽了？”

“哎，我今天中午是特意躲出來找清淨的。你是不知道，我老板他，對也就是你的沈哥，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炮仗，天天不高興，板着張臉。我身為助理，天天看着他那張冷臉，覺得工作毫無激情。”他面上做出個表情，很滑稽。

吳煙抿着唇，被他逗得唇角勾起，似乎是想起來沈哥板着臉的樣子。

“你說你沈哥那張臉，是不是還是笑起來最好看？這麽漂亮的臉蛋，怎麽能跟閻羅王似的，黑得不成樣子呢？就是不知道他為什麽不高興，你跟他關系好，能不能拜托你去問問他為什麽不高興？”

去找他？

吳煙慌亂的擺手，“不不不，我沒時間。”

楚新學立馬用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女人，朋友不高興你都不去關心一下的表情對着她。

一瞬間，吳煙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可去找沈哥，她，她還沒做好準備。

雖然豔姐說談個戀愛沒啥的，但她就是有點慌啊，而且，而且沈哥也沒明确說什麽，萬一是她想多了誤會了呢？

說不動吳煙，可楚新學已經确定了，自家老板不高興絕對是跟這個小姑娘有關。

他嘆了口氣，站起來說道：“那算了，老板他這兩天好像有點感冒了，這麽大熱的天也不知道怎麽就感冒了，我出來之前還聽到他在咳嗽。”

吳煙心一揪，感冒了？

“那你勸他去醫院看看吧！”吳煙叫住楚新學，兩彎秀眉似颦非颦。

“行吧，我勸他去醫院看看。我先走了，打擾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沒有沒有。”

等看着楚新學離開，吳煙眉頭還是皺着的，為沈哥生病了而擔憂。

沒把吳煙給說動，楚新學也不氣餒。回了公司，他敲了敲門，等沈清越叫他進去之後，他把門推開，手裏拿着一根冰棒和一小袋鹌鹑，這是他走之前在李大姐那買的。

沈清越濃眉輕擰，見他笑得一臉賤兮兮的模樣，有些嫌棄，“你最好有正事。”

“給老板你送吃的算不算正事？我剛從江北路回來，喏，那邊的鹌鹑還有冰棒。”楚新學将袋子放到楚清越的辦公桌上。

沈清越看着這些，就想到了吳煙，準确來說，他這段時間，時時刻刻都在想她。可人躲着自己，他就不敢去打擾她了，生怕她覺得自己煩。

他轉眸看向楚新學，眸色暗沉。

楚新學把東西放好，沒發現沈清越表情的樣子，轉身就走。

結果走出沒兩步，就被沈清越叫住，背對着沈清越的他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來，再轉過身時，确實茫然的樣子。

“你看到吳煙了嗎？”沈清越垂眸看着桌面，問道。他偷偷去過幾次，都沒看到吳煙。

“看到了啊，這麽熱的天哦，她還在那擺着攤，守着做生意呢。也不知道最近怎麽了，瘦了黑了不少。”楚新學說道。

在沈清越印象裏，煙煙已經夠瘦的了，瘦瘦白白，就已經很讓人心疼了。現在又黑了還又瘦了，那豈不是更讓人心疼？

是因為自己讓她困擾了？才又瘦了是嗎？

他的嘴角泛起苦澀，早知道那天他就不要那麽越距了，慢慢來就是了，為什麽要那麽心急。把人給吓着了吧，還讓她因為自己又瘦了些。

沈清越的心髒綿綿密密的疼，壓抑得他很難受。

眼看着自家老板臉上表情虛空，都快要厭世了，楚新學吓得趕緊說道：“我離開前聽到吳煙咳嗽，臉色也不怎麽好，好像生病了的樣子。”

他話音剛落，沈清越就從座位上站起來，繃着一張臉，下颚線收緊，直奔門口。

楚新學有些傻眼，這就要去找人了？想想自己兩邊都說生病了，這倆人碰上了面，不就都清楚了嗎？

不過，為了老板的幸福，他願意頂鍋做這些，誰讓他是一心一意為老板的好員工呢。

沈清越知道對方已經那個樣子躲着他了，他不應該去找人的，不然肯定躲自己躲得更厲害。可一聽到她病了，她就坐不住。

就看一眼，偷偷看一眼都行。

……

吳煙從知道沈清越病了之後，就開始坐立不安了。過來幾個顧客買東西都挺心不在焉的。

趙奇過來，就看到吳煙蹲在攤子後面，眉頭緊鎖着發呆。

李大姐見到他過來，下意識的往吳煙那看去。

“你怎麽來了？不是說見同學去了嗎？”李大姐問道。

趙奇沒敢當着他媽的面看吳煙，只草草的掃了一眼，對他媽笑笑，“一塊聚着吃了頓午飯就回來了，下午沒事幹，我來幫你看看攤子，你回家休息去吧。”

李大姐見兒子面容誠懇，要不是她清楚兒子喜歡吳煙，她還真要以為他是真心想讓自己回家學習的呢！

現在想來，之前他放假的時候，借口說幫自己看攤子，恐怕都是為了吳煙。

李大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生氣，自己手把手帶大的孩子，為了個女孩，就騙他老娘。同時又為兒子着急，你說你要是喜歡，你就直接上去問啊！在旁邊悄悄摸摸的找各種理由見人家姑娘，偏偏人家一點也不懂你的意思。

你這麽守着，萬一人家姑娘就是不喜歡你呢？反正她沒覺得吳煙喜歡自己兒子，都沒聽她打聽過啥來。

反倒是自己兒子，特別的不争氣。

倒不是說她現在就覺得吳煙跟她兒子相配啥的，她現在是覺得，自己兒子配不上吳煙了。

吳煙但她爸腿治好了，張秀蓮跟她聊天的時候，也說過想留在這做生意，一家人還挺有奔頭的。

再加上吳煙還開了個廠，她知道位置後特意去看看，雖然是小廠，但規模還可以的。這開廠和普通的擺攤做生意又不一樣了，開廠那就是正經老板了。

這小丫頭過來，一步步咋做生意她可都看在眼裏，雖然不大清楚小丫頭開廠的錢哪來的，可她朋友多，很可能是借的錢辦的。

小丫頭魄力大，轉頭就敢開這麽大的廠子，有一次晚上吳煙過來看攤子，她還打聽了下，說是生意還行，現在每天能出幾百上千塊錢的貨品。

李大姐當時聽得咋舌，越發覺得吳煙能耐了。

所以也不怪她現在覺得自己兒子配不上吳煙了。

有吳煙在，那他們家把日子過好是一定的，恐怕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比不上吳煙家了。

再看自己家傻兒子，還別別扭扭的偷瞄偷看呢，連自己都不敢告訴一聲。這要是告訴自己了，她這個當媽的，不還得幫幫自己兒子？

李大姐嘆了口氣，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對趙奇說道：“那行，媽回去休息，你看着攤位。”

總要給兒子創造點機會不是？萬一傻兒子就有那運氣呢？

還好剛知道的時候，她也只是稍微別扭了兩天，緩緩就過去了；也沒對吳煙說什麽不合理的話來，不然的話，現在自己兒子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李大姐走了以後，趙奇就在旁邊偷偷的瞄一會吳煙，又瞄一會。然後發現，今天的吳煙有點不大對勁，要說哪不對勁，那就是很魂不守舍，時不時的走神，好像是碰到了什麽為難的事情。

趁着現在沒什麽人，趙奇安耐不住的走過去，“吳煙。”

吳煙正憋不住想着自己還是去看看沈哥的時候，聽到旁邊傳來叫她的聲音，猛的一擡頭，見到是趙奇，她有點失望，“嗯，你來幫你媽看攤位啊？”

她态度有些冷淡，趙奇有點尴尬的站着。好在吳煙很快就站起來，沒讓他一個人傻呆呆的站着。

“我媽比較累，我就幫她看一下午。”趙奇解釋道，眼神不敢落在吳煙的臉上，飄忽着落到吳煙的衣領。

今天吳煙穿了件娃娃領的橫條紋襯衫，下身穿了條麻料的淺色長裙，既清新又淑女，頭發綁成一根低馬尾，乖乖巧巧的可人得緊。

娃娃領領口有點大，兩根細細的鎖骨露了出來，看得人眼暈。

“挺好的。”因為沈清越的事，吳煙有點奄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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