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沉塘

陸鈴等人才走到雲充家院子外，就聽到了裏面傳來了女人的哭聲和男人的怒喝聲。他們推開門，就看到了被打得鼻青臉腫躺在地上的封玉嬌，還有指着封玉嬌怒聲大罵的雲充：“你這個賤人，你若是覺得日子過得太無聊，你他娘的收拾收拾包袱滾去尼姑庵裏。”

封玉嬌聽到這話，顧不得自己家裏突然沖進來這麽多人，連滾帶爬到了雲充腳下，她哭着說道：“夫君，不要趕我去尼姑庵，我真的錯了，真的錯了。”

雲充看向蜂擁進來的為首幾人，他現在真的覺着的丢臉極了，他一腳踢開抱着自己大腿的女人，然後走到張氏面前：“楚家大嬸子，對不起，都是我家婆娘不好，連累了弟妹。”

張氏嫁到這村子和二十多年了，兩家還相隔不遠，雲充說是自己看着長大的也不為過。他很小就沒了爹娘，叔叔嬸嬸躲着他就像是躲瘟疫一樣，他是從小就看着別人臉色長大。最是要面子的一個人，脾氣雖然火爆，卻不是壞人。

她嘆息一聲：“雲充，你也算是嬸子看着長大，你大叔還在的時候對你也算不錯。我萬萬想不到的你家媳婦居然會如此眼皮淺拿了別人的銀子如此誣陷我家兒媳。”

雲充看向封玉嬌，紅着眼，咬着唇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口氣：“嬸子，對不起。”他又看向楚舜華夫妻：“舜華，楚家弟妹，對不起。都是我沒有管教好這婆娘，我現在就把這婆娘送去尼姑庵。”

“等一下。”陸鈴在雲充轉身的一瞬間，喊住了他：“雲充大哥，我們兩家交情一向不錯，我們楚家不會逼着你把婆娘送到尼姑庵去。我現在只想要一個公道，希望封氏可以當着鄉親們的面把事情說清楚。”

雲充聽到楚家沒想過要送自家婆娘去尼姑庵，他其實是松了一口氣。雖然這婆娘才過門一年多，可他是一個孤兒，叔叔嬸嬸對自己不好，這婆娘如今是他唯一的親人了。若真的要送走，他也舍不得。

他走到封玉嬌面前，把人拎起來大聲說道：“你這個婆娘還不趕緊把事情說清楚。”

封玉嬌聞言，顫顫巍巍站起來，她看了看圍觀的人，這才低聲說道：“其實，我是拿了銀子才散布這些話的。給我銀子的人是我娘家堂姐，她是陸家的丫鬟，我昨天回娘家的時候她給了我五兩銀子，讓我把這些話在村子裏傳開。她還承諾了，若是楚家把楚娘子送到尼姑庵或者陳塘，我還可以得到十兩銀子，我沒想過要楚娘子沉塘，只是想要把流言散布了，拿了那五兩銀子而已。”

說完後，封玉嬌就哭了：“我真的沒有想要她沉塘的。”

陸鈴倒吸一口氣：“就為了五兩銀子，你要毀了我名聲，毀了我丈夫的前程。”陸家的丫鬟，很好，好得很。陸飛，一回來就折騰這麽多事情出來，你真的從未讓人失望。

記憶中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現在終于把手段用在自己這個曾經的養女身上了。

“是，五兩銀子對你這個陸家小姐而言并不多，可是對我來說就是很多了。這麽多年，我只能看着別人穿漂亮的裙子，看着別人吃肉我只能吃青菜，而且在炒菜的時候連豬油都不敢多放一點，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對你而言五兩銀子只是一笑而過，對我而言卻有可能是好幾年不吃不穿也攢不到的。”

封玉嬌冷冷看着陸鈴，她早就沒有了剛剛開始的時候那求饒的樣子，甚至在心裏想着，死了就算了吧，死了就不用在這個世上受苦了。

當肩膀上傳來了一陣刺骨的疼痛，那種被丈夫打的時候那可怕的感覺又開始湧現心頭。剛剛的骨氣，剛剛的驕傲，又全都被現實打碎了，其實她害怕死亡，畏懼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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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氏，你嫁給我一年多，我虧待你了？跟我的日子是不是真的就如你所說的這樣難過？老子不吃也讓你吃飽，為了給你買銀簪，老子在山裏蹲了兩天，把把一頭狼殺了扛到定縣換銀子給你買發簪。”雲充雙眼脹紅，看着封玉嬌，是真的生出了殺意。

父母死後，村子裏大多數人看不起自己，只有楚獵戶帶着自己去山裏狩獵，獵物他從來不拿，還會教導自己各種保命的手段。即便楚獵戶死了後自己和楚家也沒有以前親近，那不是他不想，而是很難親近。楚家大嬸是一個不愛熱鬧的人，楚舜華是一個讀書人。他們說不到一塊去，一直到楚柏寧回了村子生活，他和楚家又重新走動起來。

他是多麽珍惜這為數不多對自己好的人，這婆娘卻時時刻刻想要拆自己的臺，是巴不得全村子的人都瞧不起自己。今天如果不是大柱嬸找到自己，把事情告訴自己，他還不知道封玉嬌這女人做了這麽多事情。

而圍觀的村民們想不到今天那些關于秀才娘子的流言蜚語居然是封氏傳出來的，還是拿了五兩銀子才傳的。啧啧，就說說閑話便得到了五兩銀子，還真是讓人眼紅和嫉妒。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小雲莊裏正那冰冷的聲音：“雲充，馬上壓着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到衙門去，膽敢在村子裏造謠生事，我小雲莊容不下這樣的女人。”

村民們看到裏正都來了，紛紛讓出一條道。

裏正是一個中年人，陸鈴也是嫁到小雲莊後才知道原來這位裏正以前還念過私塾。只是多次考童生都不過，這才回了村子當了裏正，二十年過去了，大家早就忘記他們的裏正以前也念過私塾了。

裏正大叔雖然身上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袍子，可是整個人看起來比起這些粗糙的莊稼漢子多了幾分文雅。和薛根山的父親薛老漢這個讀過書的人氣質也完全不一樣，一個人看起來正直，一個人看起來滿臉算計。

雲裏正站在院子裏，看也不看封玉嬌，甚至無視她的苦惱和跪地求饒。雲裏正看向圍觀的村民，嚴肅的掃了他們一眼：“舜華是小雲莊裏唯一的秀才，而陸氏是舜華的妻子，讀書人講求一榮俱榮。若是今天封氏傳出去的話還有人膽敢議論起，甚至是傳到外面去，你們自覺一家人全都給我搬出小雲莊去。我這小村子容不下你們這些說三道四之人。”

楚舜華和陸鈴對視一眼，他們都想不到小雲莊的裏正會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