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拾陸 對決
阿婆方才一直佝偻着脊背,縮得比麻子還誇張。
枯黃的臉上爬滿了褶子一樣的皺紋,七橫八岔,滿是溝坎,加上一身褴褛的粗麻衣裳,瞧一眼便讓人覺得這是個被歲月的風霜催折過的老人,不由心生憐憫。
而此刻,這位老人挺直了脊背,竟硬生生地高出葉蓮燈一個頭來。
葉蓮燈長年習武,身材在同齡女子中算是高挑的了,并且阿婆站直後,弱不禁風的骨架似乎瞬間變得寬大牢固起來——這個阿婆分明就是個年輕男子。
“你是個男人!”
葉蓮燈确認這一點之後,手中招式再也不留一點情面,不過方寸間,手中一揚,細長的竹簽已化作利镖再度刺向阿婆,同時二話不說,以手為掌,生猛地擊向阿婆五髒處。
眼前的男子見身份被拆穿,絲毫不見慌亂或者惱怒,左手一擡,雲淡風輕地做出一個軟綿綿的掌式,五指間松松垮垮,看起來羸弱不堪。
見此情形,葉蓮燈一點也不敢大意,反而暗自多加了一成內力。
果然,男子的手掌看似無力,卻在迎上她這一掌的瞬間迸發藏納山河之力,不多不少将她的招式消解得一幹二淨,卻也沒有多出一分力施加到葉蓮燈這邊。
好精準的分寸!
對方是個罕見的高手!
葉蓮燈自知敵不過,但手上的動作偏不認輸。擡腳、鈎腿、一接一個連環踢又踢向面前的陌生男子。
男子照樣悠閑地一一化了她的招式。
早在男子第一次追上她的時候,葉蓮燈就發現了他的怪異之處,特意運起流雲步,将他引到了一處偏僻的荒野。
四周長滿了各種各樣的低矮灌木,眼前所見的最多的則是大片的寒芒,在深秋時節統統染上了枯黃的色彩。
兩人你争我鬥,一時間芒花的花穗飄的到處都是。
“你是什麽人?來找我有什麽目的?”
葉蓮燈冷冷問道。
“姑娘,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明明是你先來坑了我的糖葫蘆錢,怎麽說是我招惹你呢。”
男子恢複了自己的聲音,懶懶散散地說道。他的聲音很是陌生,悠閑的語氣滿是調笑的意味。
“你在平家村最繁華的巷口站了那麽久,怎麽可能一根糖葫蘆也沒賣出去?因為你不是賣不出去,而是你根本就不想賣!”
葉蓮燈當即折下一枝荊條,朝那人甩去。此刻她的眼中再無半點笑意,眸中盡是冷厲嚴肅,銳利冰冷的眼神讓滿前的男子也不覺一凜。
平時她也總是一副随意懶散、漫不經心的模樣,那是因為她有恃無恐。但是如今她正與眼前這個人對峙,對手是個一無所知的高手,因為他眼底有着同樣的漫不經心,看慣江湖腥風血雨的人都知道,那樣看似無害的眼神下,藏着的是無數果決血腥的殺伐,是最讓人感到窒息的威壓。
這種眼神,她在邢墨眼中看到過,也在寧絕眼中看到過。
也包括她自己——在昭晏皇宮時,那些宮女們總是不敢近她身,因為她不能完全藏住自己眼底的殺氣。
冷風一吹,寒芒飄搖,大片的芒絮飛滿蒼穹。
一片枯黃的花穗拂過她的眼前,葉蓮燈手上的荊條飛了出去。
荊條原本在風中搖曳就宛如死物一般,現下到了葉蓮燈手裏竟然像一條行蹤詭異的毒蛇,四處游竄,不經意間便以狠辣的姿态朝着男子撕咬去。
男子愣了一瞬,反而笑意更深了。
他并不正面迎上她的攻擊,只是靈活的閃避着,身姿輕盈,葉蓮燈手中的荊條觸碰不到男子分毫。
葉蓮燈臉上波瀾不驚,手上的荊條仍舊片刻也不停歇地纏繞在男子周圍。
她看出來了,男子無意主動攻擊她,那麽她只需要做的就是耗光此人的耐力。
葉蓮燈從小習武,因為所受皆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嚴苛訓練,她的耐力和力量絕佳,甚至高出不少比她年長的名門高徒。
她映象最深的一次中,她和一個記不清名姓的男子打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後對方氣力耗盡,無奈認輸,直接攤到在地上一動不動地躺了一宿才緩過來,而她打完之後還有力氣去打了一只野雞來烤着吃。
所以,對方若是一直不主動出手,她的纏鬥便會無休無止下去,就算她內力不及此人,在耐力上她還從未低過頭。
荊條的走勢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密,葉蓮燈用順手之後,連同力道也變得愈發精準狠毒。
男子臉上一直挂着悠閑的笑容,在凜冽寒風和葉蓮燈的夾擊中從容不迫,但是他的步伐确确實實的變慢了,有那麽一兩次,荊條幾乎就要割破他粗麻制成的衣擺。
忽然,葉蓮燈腳下動作一頓,再揚起手中荊條時已然蓄滿了十成內力。
荊條一甩,寒芒被生生削斷了一大截,飄渺無依的芒花頓時漫天飛舞。而她另一只手同時以掌化作手刀,迅捷猛利地劈向那人脖頸。
男子猶自從容地笑着,立刻便判斷出哪一招是佯攻。
他手中用來插置糖葫蘆的竹杆片刻未曾也離手,此情此景之下,見葉蓮燈長荊已至,反應神速地拿起竹竿蓄力抵擋,另一只手則不緊不慢地對向葉蓮燈毫不留情劈過來的手刀。
一系列動作有條不紊,他一點也不見慌亂地應付着,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容仿佛是在嘲笑她的進攻于他而言不過是一場兒戲。
但是葉蓮燈也笑了。
“錯了,這可不是佯攻哦!”
男子還沒有來得及細細琢磨着這一笑,葉蓮燈手中的長荊已經嘩啦一下劈了過來。剎那間,他手中的竹竿生生斷成了兩截。
男子冰冷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震驚。
他對每一分內力的掌控都十分的精确,他右手撐着的竹竿只灌入了三成力,而左手抵擋葉蓮燈手刀的一掌卻灌輸了七成力。
糟了——
荊條劈開了阻擋它的竹竿後再無任何阻礙,瞬間生猛的劈向了男子的右肩。
這是男子始料未及的,他迅速微微一側身避開長荊,右手的動作僅僅是極短暫地阻滞了一剎那,便立刻化掌将葉蓮燈手中的長荊化作齑粉。
然而,擡手擊向葉蓮燈那一掌不受控制地多增加了一成力,一點都沒能消化掌中的餘勁,被那一掌生生逼退了好幾步。
葉蓮燈頓時內息翻湧難耐,嘴角溢出一口血來。
但是葉蓮燈反而咧嘴笑了,笑得很得意。
因為男子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的肩膀被葉蓮燈的荊條割開了很長一條口子,露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痕,易了容的阿婆樣的花白頭發已變得淩亂不堪,與他一貫的雲淡風輕、從容不迫的态度委實大相徑庭。
男子臉上流露出驚怔的表情,像看傻子一樣地盯着葉蓮燈打量了好久——她居然不惜自傷,就為争這一口氣。
半晌,男子滿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稱贊道:“好丫頭!身手還不錯嘛。”
葉蓮燈一笑:“多謝。那麽閣下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來意了嗎?”
男子掐了掐易容皮膚上皺巴巴的下巴,做沉思狀。
“啧,真麻煩呀。那我若說我是替我兒子來給你送你最愛吃的糖葫蘆,你可信?”
“……”葉蓮燈滿臉鄙夷,“我想以閣下的年紀應該還沒有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兒子吧。”
男子仍舊自顧自地碎碎念道,語氣恢複了一貫的慵懶和漫不經心,與話語內容截然不同地違和:
“你這丫頭,當真是不知好歹,好心給你送糖葫蘆,你還不領情,竟把它給劈碎了。我兒知道了可要傷心死了。”
“……所以你兒子是誰?”
如果不是內息有些紊亂,她真的很想沖上去再打一架。
然而面前的男子泫然欲泣地更加誇張道:
“哎!你連我兒子是誰都不知道,我兒子要是聽到你這句話,一定會很傷心的。”
……
葉蓮燈現在心裏只有兩種想法。一是心說這人說假話遭天譴,說不定活不到生出兒子的年齡;二是由衷覺得被他亂認做兒子的人真慘。
“嘶——真冷啊。”
一陣冷風吹來,男子肩上傳來一陣劇痛,他掃了一眼自己的傷口,轉瞬間用神秘莫測的眼神看着葉蓮燈又開口了,但語氣仍是玩味和輕松的。
“至今為止,能夠純粹僅憑一己之力成功傷到我的人不多,加上你,只有四個。”
葉蓮燈嘆了口氣。
那人一直只守不攻,還被她消耗了很多耐力,而她是在全盛狀态下拼盡了全力,最終結果卻只傷到了他的一個肩角。
真是罕見,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繼自己的兄長之後,能讓自己如此不堪一擊的怪物。
她本來還想逞強再說幾句話,奈何現下內息頓時翻湧躁動,她一瞬間說不出話來,連站在此人的面前都要竭盡全力地撐着。
男子又添了一句:
“你,也還算是配得上我兒子。你要是連我一個衣角都碰不到,那你真有點丢他的臉。”
葉蓮燈壓下翻湧的內息,忍住了喉嚨裏一長串的髒話,沒有仔細留意他話語中的玄機,只是努力地保持清醒,問了目前自己最想要知道的問題:
“還有兩個是誰?我認識嗎?”
“嗯。”
看來猜對了。
這個人總是把所謂的“兒子”挂在嘴上,那麽除了她之外就必然包括這個所謂的“兒子”,只還有兩個人完全不知道是誰。
“誰?”
“你猜呀。”
葉蓮燈話不多說,強撐着轉過身,打算再折一枝荊條打一架。
“哎,別別別,要是再把你給打傷了,我可就麻煩大了。”
男子無奈地扶額,嘆了一口氣,漆黑的眼底有什麽東西閃過,幽微難明。
“這麽和你說吧。那兩個人你确實認識,但我暫時不能告訴你他們是誰。但,你若猜到了那兩個人是誰,一定要小心他們其中的一個人,哪怕那個人和你非常親近,你也要對他有所保留,小丫頭,這是我給你的最多忠告。你聽明白了嗎?”
“什麽意思?你究竟是誰?”
“嘿嘿,我只能說這麽多了,剩下的只要靠你自己去悟了。”
葉蓮燈還在腦海裏細數自己認識的人中,哪些可以稱得上一流高手,并沒有留意到眼前的男子正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向自己,以及他的眼神。
他正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打量着她,神色複雜,眸光冰冷,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感情,唯一能夠讀出的、最多的感情倒像是——憐憫。
“你們如今……”男子冰冷的語氣不帶任何感情,眼底一片冰涼。他凝視着葉蓮燈,微微輕嘆,随後,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這樣也好。”
“琤琤——”
忽然,一陣琴聲破空而至,曲韻變換之間,宛如天籁佳曲。
但是曲中潛藏着森森寒涼,聞者盡知那是濃濃的殺意!
果然,美妙琴韻飛速而至,化作一股駭人的力勁擊向男子,男子一個輕靈的閃身,瞬間和葉蓮燈拉開距離。
葉蓮燈一驚。
“啧,我這兒子啊,連我的醋都吃。”
男子回過頭,仔細瞧了瞧葉蓮燈的表情後,撇了撇嘴,惡心地嬌嗔道,“小丫頭,你不是問我兒子是誰嗎?瞧,他來了哦。”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小天使們,我又來晚了,小黑屋崩了,碼了接近四千字全沒了,苦逼作者重新碼到現在才來。QAQ
助攻已上線~有人要猜猜他是誰嗎,很好猜的~
單機作者日常催眠自己:堅持,坑品,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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