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春分
天氣越來越冷了, 張小檀也在大衣裏多穿了一件保暖內衣。這日做實驗的時候,她不慎設錯了溫度,玻璃器皿意外爆炸,幸虧李成樞從後面拉了她一把, 擋在了她前面。
玻璃割傷了李成樞的手臂, 也有一些濺在了她的脖頸上。
去醫院處理過後,張小檀在出租屋裏對着鏡子照了一照。
三道血痕, 雖然不深, 看着卻觸目驚心。
她心裏覺得挺對不住李師兄的。和她在一起後, 就沒給他帶來什麽好事兒。之前因為那點小事他,她還和他置氣, 如今想來, 真是不應該。
這會兒有人敲門,她忙把紗布蓋好, 跑到門口開了門。
外面風雪很大,周居翰的大衣已經濕了半邊,從手臂一直蔓延到肩膀上。他索性将外套脫了下來, 挽在了臂彎裏。
“不請我進去坐坐?”
張小檀連忙讓開位置, 待他進了門,才将門合上。
她要去廚房給他倒熱水,他卻說“不用麻煩了”, 兀然起身,抓住了她的腕子,微微施力就把她栓到了懷裏。
他略有些冰涼的手覆蓋在她的脖頸上, 揭開了那紗布的一角。有點兒癢,張小檀皺了皺眉,想要別開。
周居翰按住了她的肩膀,她沒掙脫,擡頭一看,他低頭望着她,眼睛裏的神情她看不大懂,但一顆心就是忍不住怦怦亂跳起來。
他的身體很溫熱,緊緊貼着她,隔着軟軟的毛衣可以感受到胸口結實卻并不贲張的肌肉。
心裏一怔,張小檀咬着唇,微微錯開了他挨過來的唇。
周居翰灼熱的吻擦過了她的臉頰,帶起一片紅暈兒。他約莫是笑了一聲,把她的臉頰掰回來,修長的手指在那紗布上微微摩挲着:“怎麽傷的?”
張小檀面紅耳赤,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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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推開他,卻被他摟住了腰。也許,她就不該讓他進門的。
她的腦袋裏懵懵的,什麽都在天旋地轉。分明屋裏很冷,她卻覺得自己很熱,由內而外不住地發着熱。
“你怎麽不多穿一件?”他終于放開了她,去牆角把暖氣調高了。
張小檀在他後面說:“我不冷。”
周居翰回頭瞧了她一眼,揶揄地笑:“真不冷,還是在我懷裏不冷啊?”
張小檀瞪大了眼睛:“無聊。”轉身就回了房間。
沒想到這人還挺自來熟,端了那杯茶跟着走了進來。他在門口停住,擡眼打量了一圈。屋子不大,靠牆角的地方擺了張直徑不到一米二的床。
周居翰反手阖了門,在床邊找了個位置坐了,抿一口那水,問她:“跟我說實話,到底怎麽傷的?”
黃昏時分,天光黯淡,窗外是紛飛狂亂的雪。周居翰起身去關了窗,把米色的窗簾也合上了。
不知不覺間,原來天色已經這麽晚了。
張小檀只看得到他黑暗裏半明半昧的高大輪廓,緩緩逼近她,等她在朦胧裏看清他的臉頰,他已經彎腰将手搭在了她身後的床板上。
“怎麽這麽不小心?”他又伸手過來摸她的紗布。
張小檀心頭狂跳,伸手抵住他的胸膛,身子後仰就被他壓到了被褥上。底下軟綿綿的不着力,身體仿佛要飛起來了。
他跪在她的雙腿間,緩緩握住了她張開的雙手,居高臨下,問她:“張小檀,跟我說實話。”
都說十指連心呢,這麽十指相扣的,張小檀覺得自己的心都被他捏住了。
他的虎口和指腹都有老繭,硌地她有點難受。
她忽然就有點委屈了,勉力擡起頭。不知何時,他連外面的毛衣都脫了,只剩下裏面一條棉質的長衫,他健壯的身體帶着很很明顯的熱力。
張小檀已經分不清是屋子裏開始熱了,還是她自己的身體開始熱了。
伴随着心如擂鼓般的觸動,心底也泛起了一絲苦澀。她閉上眼睛,修長的睫毛微微顫抖。
周居翰俯下/身:“怎麽了?”
張小檀不想說話。
她向來就是個把委屈都憋心裏面的女孩。她這樣,周居翰心裏更加不忍。其實,他心裏也跟明鏡似的,只是一直都來不及說。
“解妍雅是不是找你麻煩了?”
那丫頭,看着溫溫柔柔的,可骨子裏比蛇蠍還蛇蠍,陰謀詭計一籮筐一籮筐的不斷。他是真不喜歡這樣的姑娘,不過也不是太過厭惡。
只要不幹傷天害理的事兒,礙不着他什麽,都沒必要翻臉。
一個圈裏的,擡頭不見低頭見,彼此都得留餘地。
他是個成年人了,從一個少年步入仕途到現在,見慣了太多的虛與委蛇。成年人的世界,不是黑就是白,大家都端着,再讨厭也露出笑臉,只是心照不宣地維持着那層表面的關系。
這是他們的游戲規則。
可是張小檀不懂,她就是個小姑娘,甚至是個還沒步入社會的小姑娘。
說她軟吧,可也擰,一根筋。就是這種純粹,讓周居翰不忍心傷她。可是,他知道她性格也那樣,他逼她,也逼不出什麽。
得讓她自個兒想通了。
他等了兩年,很有耐心,就如他當年想吃枇杷,就在院子裏種了棵枇杷樹,每天澆水施肥,也不願拔苗助長。
他就是有這樣的耐心和定力。不過,這是建立在這棵樹一直都種在他家院子裏的前提下,得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是,現在他種了多年的那棵枇杷樹被別的癟三盯上了,處心積慮,還要連根挖走,丫連遷移的院牆都找好了。
他也是坐不住了。
那年初見她的時候,還只是個豆苗大小的小娃娃,他把她當妹妹一樣呵護,可後來,卻發生了那樣的關系。醉酒時是清醒的,但大腦也是迷幻的,借着那股子酒勁,那些日積月累、平日只是在腦海皮層中一揮而過的朦胧的念頭,呈現無數倍地放大。
他曾經停下來思考過,他是不是很久以前就對她有非同一般的情愫?
然後,後來他去了揚州。
周居翰不是一個喜歡猶豫的人,他很有主見,明白自己想要什麽,哪怕那種明白只是朦朦胧胧的一個念頭。
可是一個人,到底要多久才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了解自己的心?
分別的那兩年裏,他有大半時間在沈陽和甘肅執行任務,風雨裏來去,閑暇下來依然在想這個問題,始終不得甚解,直到有一日在書房裏翻到李商隐的詩。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其實這世上只有少數的一見鐘情,而更多的,是當局者迷。
……
“解妍雅到底跟你說什麽了?”
他就這麽問她了,今個兒,非得讓她跟他說明白了。
張小檀被他逼得受不了:“她沒跟我說什麽。”
“我不信。”周居翰冷笑。
解妍雅是什麽人啊?
跟她虛與委蛇了那麽久,話也說明白了,可她還當不知道似的,就是有辦法粘着他,還讓他不好撕破臉皮。
這就是情商,這就是能耐。
你再讨厭也沒辦法,這樣的人,就是比你能,甭管是在職場還是生活裏,都是無往不利的。你跟她甩臉子,她還當沒事兒似的舔着臉貼上來,讓你沒法兒拒絕,被罵了也是笑眯眯的。
看,這不三言兩語就把這可憐的小呆瓜兒騙得團團轉了嗎?
還為着她跟自己擰,也是夠了。
張小檀掙紮:“你放開!你都有解姐姐了,你還來招我幹什麽?”
“解妍雅這麽跟你說的?”
“沒!”
“一口一個姐的,你叫得還真親熱啊?”周居翰真的被氣到了,手裏的力道慢慢收緊,把她的纖細的手腕都捏紅了,“傻妞,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解妍雅什麽性子,我不了解?真以為她對你笑幾下,就是天使了?腦子裏沒有十斤稻草也有六斤水泥吧你?”
他毫不掩飾對她的嘲諷,也是恨鐵不成鋼。
當然了,心裏憋悶也是真的。
張小檀心口更堵了,那股子反叛勁兒也上來,擡腳就去踢他:“比你好!周居翰,你太過分了!”
“還跟我鬧?給你三分顏色就上房揭瓦。”
他禁不住冷笑,心裏怒意翻湧,拽起她的身子就頂到了牆上。
張小檀吓得呼救,卻被他整個摟在了懷裏,嘴巴也被捂住了。他撈着她的臉,從一旁親吻她的臉頰,又吻她的耳垂。
張小檀只能發出“嗚嗚嗚”的可憐聲音了。她的身體又小又柔軟,被他像個洋娃娃一樣撈起來又翻了個身。
他寬大的手掌揉捏着她的臉頰,把她的腦袋側壓在淩亂的被褥裏。
張小檀腿兒踢了兩下也沒踢中,沒一會兒就失了力氣,跟條被撈上岸又垂死掙紮的小魚,最後失去了氧氣,軟到在床裏。
她只能露出半張惶急的臉,手在空中無力地掙紮,期間不小心撓到了他的臉。
這一下,她自己都被吓到了,轉過身來,仰頭看他。
周居翰沒生氣,只是對她笑。可是這種笑,讓她覺得更加可怕,再沒有比他這種時候氣定神閑的笑更加滲人了。
她愣了會兒,自己手腳并用坐起來,悶在那兒不說一句話。
耳邊聽到周居翰的聲音:“你是不是覺得,我老是欺負你啊?”
張小檀反唇相譏:“難道不是嗎?”
周居翰認命地點點頭:“是啊。”說話這句話,他回頭對她挑眉,“可要換了別人,我嗨懶得多看她一眼呢。你是想讓我對解妍雅、對廖青那樣對你?說你什麽都好,跟你哥倆兒好?”
張小檀說:“還不如你敷衍我呢,你敷衍我啊,你來啊!你就是欺負我!”
周居翰下一秒把她拉到懷裏,狠狠給她提溜起來。
他的掌心是粗糙的,偏偏賞玩似的摸着她臉頰,往下移,探進她衣襟裏。張小檀埋在他懷裏的臉已經漲得通紅,身體不受控制地潮濕起來。
“周居翰,你這個混蛋!你是個超級大混蛋。”
周居翰撈了一把她的臉頰,把她半摟在懷裏,低頭親吻她的臉頰和脖頸,還笑了幾聲:“愛罵罵吧,我愛聽你的聲音。”
張小檀終于知道了,以前對他的認知,還真是片面地可以。
她徒勞地喊:“你個烏龜王八蛋!你不能這樣!”
這句還真挺逗的,都箭在弦上了——周居翰直接用實際行動告訴了她——在這深更半夜的小破房裏,他想把她怎麽樣就把她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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