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八點吃晚飯的時候,席妙妙已經上完色了, 成稿了。

當她将稿子發給編輯的時候, 距離截稿日還有整整四天,吓得編輯連發了三個黑人問號的表情, 問她是不是被誰穿越了,或者鬼上身, 發燒, 哪裏不舒服,最後甚至拉着她,語重心長地勸她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 适當的時候, 也可以放松一下。

席妙妙哭笑不得,自己在編輯眼裏, 都成什麽形象了!

也難怪, 她雖然不拖稿, 但總是踩着截稿日的最後一小時交稿, 如同鋼絲死線上獨行, 她的畫缺乏個人特色, 交稿風格倒是獨一份兒。編輯喜歡催她的稿, 卻沒指望過她真的會提前交稿──拖延久了, 身體也習慣了這種步調,漸漸變成不見棺材不掉眼淚的犯賤體質。

席妙妙曾幻想過微博上的一個段子, 被邪惡組織抓去關着畫畫和健身, 等她畫出了山一樣高的稿子, 練出維密天使的好身材的時候,組織被正義警察一窩端了,她拿着稿子過着一生吃喝不愁,還有馬甲線的人生贏家生活。

她沒等到吃飽沒事幹的邪惡組織,卻等到了更加超現實的上神。

悄悄擡目看他,他立刻察覺到,回首揚眉。

“我已經交完稿子了!”席妙妙趕緊點開跟編輯的對話框,以示清白。

“嗯,我信你。”

封殊失笑,指尖輕敲兩下,伴随着敵方基地爆炸的聲音,是他的關懷:“時候不早了,餓嗎?想吃什麽?”

方才進入畫畫的無我境界,完全不覺餓,他不提還好,一提,席妙妙就覺得胃裏空蕩蕩的難受:“随便吧,下午吃了日料,涼得慌,晚上想吃麻辣燙,我們下去吃嗎?”

“早上答應了小陸,有需要的時候,一定要聯系他,他會送上來。”

他輕輕皺眉。

在大部份時候,他是個相當好說話的人,且言而有信:“他一直哭着懇求我,如果他送來的食物不合你口味,那我再換吧,你看如何?”

席妙妙還能如何?

她活了二十五個年頭,從來沒有過別人哭着求着要請自己吃飯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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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已經是壓寨夫人一樣的地位了嗎?

十五分鐘後,兩盆麻辣燙置於面前,餐桌上還體貼地鋪了質地高檔的餐布。

沒錯,兩盆。

臉盆大的麻辣燙,裏面放滿了食材,種類應有盡有,席妙妙用筷子從一汪紅湯中夾起一條迷之黑長軟:“那個……這是什麽?”

“夫人,這是海參。”

自稱小陸,送餐來的男人畢恭畢敬地應道。

“哦,原來是海參,”她松了口氣,還以為是什麽奇怪的東西,只是話音剛落,就發現哪裏不對:“等等,誰家麻辣燙會放海參啊?!”

“夫人可以仔細翻翻,裏面還有魚翅、鮑魚、龍蝦等等的食材。”

聽上去還挺自豪。

席妙妙一邊聽着,一邊用筷子輕輕攪動,可以看出廚師不惜成本的決心,随便一攪,他所說的名貴食材悉數映入眼簾,且個頂個的大,一看就知道沒有偷工減料,誠意快要滿溢出來了。

小陸猶自解釋着:“時間倉促,來不及備更好的,只能從附近的酒店買來海鮮食材一用,下次一定用讓兩位更加滿意,望夫人見諒。”

封殊對食物沒興趣,看兩眼就放那了。

“妙妙,喜歡嗎?”

他只在乎她的意思。

“我,我錯了,”席妙妙已陷入暴風淩亂,語氣艱難:“也許,我不是壓寨夫人,我是大佬的女人……?”

從玄幻,一下子跳到都市頻道,她心髒有點受不住。

小陸是位幹練的年輕人,穿着深藍襯衫,打理得一絲不茍,相貌堂堂,一身‘現充’的氣息。她極少與這類擅長交際的人打交道,理應心生畏意,就像洗頭時碰上愛推銷愛說話的發型師。然而這時候,小陸卻表現得比她還害怕,他像是深深畏懼着二人,忌憚她的喜怒,彷佛只要她不高興,就能讓他卷鋪蓋滾蛋,甚至落得更凄慘的下場。

面對她的疑問,他更疑惑:“你不是封哥的女人嗎?”

封、封哥嗎?

社會,社會。

“我姓席,你叫我席小姐好了,恕我問一句,”席妙妙揉揉太陽穴:“你也是神仙嗎?”

“席小姐想問什麽盡管問,不用這麽客氣見外的,封哥怎麽說也是我們s市的上賓,當然,如果有幸可以有他長駐在s市就更好了,”

小陸頭垂得低低的頭,卻在後半句疑問裏擡了起來,目露訝異:“封哥果然是上面的!?可是我們沒收到有人下來的通知……不不不,席小姐,我怎麽可能是神仙呢?我……我也就手腳勤快一點,入了徐哥的眼,來幫忙跑腿幹活的而已,絕對比不上封哥。”

上面的,下來還有通知,越來越像全國性的邪惡組織了。

席妙妙撇一眼空降的封殊,後者赧然:“匆忙下來,只讓人給天帝捎了個口信,沒來得及好好申請。”

“封哥果然不簡單,”

小陸眉眼彎彎地奉承着,他遠比封殊懂人情,短短幾句話就明白席妙妙的顧慮,解釋起來:“席小姐不用擔心無功不受祿,占我們便宜之類的想法,封哥修為遠超s市任何一個人,他有資格提要求,服從強者在我們之間是很正常的。”

席妙妙沒被糊弄過去:“服從強者,那治安不得亂套?”

“我們之間的規矩,強者也得服從,因為違反規矩的人,會被群起攻之,再強,也頂不住一個市的勢力,而且沒那個必要,和氣生財嘛,大家一起賺錢不好嗎?打打殺殺的,又不是那什麽……你說是吧。”

看出席妙妙不過是個普通女人,小陸語氣就熱乎多了,讨好的意味更深。

不過,她普通歸普通,卻聽明白了裏面的含義。

這麽超現實的一群人,能在唯物主義的日常生活裏藏匿那麽久,必然有其森嚴秩序。不可能沒有強者,只是,強得有限,他們可能會禮遇,卻不一定會二話不說就視若上賓,少不了警惕試探。

顯然,封殊在他們眼中,已經強得淩駕了秩序。

即使他們想肅清這位不速之客,也不知從何下手,甚至有自知之名,來一個死一個,來一隊滅一隊,不是同一個層面上的對手了。

席妙妙用起點都市小說的邏輯來想,猜得□□不離十。

“我同意,”封殊笑了笑,盡量顯得溫和一點:“動辄下殺手,不太好。”

溫和得小陸差點跪下來叫爹。

須臾,才定定神,說辭謹慎多了:“我就不在這打擾封哥了,你們用餐完畢聯系我,我派人來收拾就好,祝兩位用餐愉快。”

席妙妙站起來要送他到樓下,小陸連連擺手:“哪能讓席小姐送我啊!”

封殊放下筷子:“我送吧。”

小陸:“那就麻煩席小姐了,請席小姐務必送我出去。”

席妙妙真怕他哭出來,便站起身送他。

在狹窄的樓道,小陸更加高大,但比同齡男人瘦削許多,言談間很有江湖氣息,卻不像是混社會的。到了一樓門禁前,他便禮貌阻止了她:“送到這裏就可以了,本來讓席小姐送我出來,已經很不應該。”

“嗯,”

“席小姐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他看出了這位年輕小姐的欲言又止。

“就是……好奇,你不是神仙,是什麽……”

要揭人老底,席妙妙怪不好意思的。

小陸不以為忤,爽朗一笑:“哦,這個,看來席小姐接觸這個圈子的時日還很淺,沒開眼吧,我修為很低,封哥恐怕看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真面目。”

“我是蜈蚣,跟徐哥很久了,這是我的名片,”他從褲袋裏摸出一張卡片交給她:“有什麽需要的,就聯系我吧,再見。”

告別了她,小陸便消失在濃重夜色之中。

不知是否她的錯覺,乍一看過去,真像一條動作靈活的蜈蚣竄進巷道路,拐角便消失不見。

‘我也就手腳勤快一點,入了徐哥的眼’……

想象百足齊動的樣子,席妙妙抖了一下,轉身飛快奔回家裏。

面對着賞心悅目的男友,她頓生感慨:“封殊你原形要是昆蟲,我都不知道怎麽愛你了。”

“嗯?”封殊正對着一盆紅湯犯愁,回頭看她:“所以,你現在愛我。”

“……重點不是這個啦!”

“還有比愛我更重要的事?”

封殊神色嚴肅,說得她一時失語,想含糊過去,他卻不肯退讓,眸光灼灼地看住她,像黑海裏有條殺│人鯨在盯着自己,頭皮發麻。少頃,她終於氣急敗壞地坐下來,夾起一條海參,惡狠狠咬掉一半:“沒有,行了吧!”

“嗯。”

這句音節,他說得特別溫柔。

那一片黑海,怕是盛了蜜,浸泡得殺人鯨也只會求麽麽噠了。

笑意太明顯,席妙妙憋住股氣吃得很快,麻辣燙味道足,雖然只是微辣,也架不住她吃得快,沒一會便辣得滿臉通紅──什麽山珍海味往麻辣燙裏一放,味道都要被蓋過去了,何況本就是嘗其鮮味的海産,魚翅像粉絲,她平時也不愛吃這種破壞生态的海産。

當然,主要原因是貴。

飯後,席妙妙體驗了一把大爺過日子的方式──以前她吃完外賣,得趕緊收拾,放久了招蟲子。現在她只需要擦幹淨嘴巴,往床上躺着玩手機,封殊就會幫她把垃圾扔到外邊的收集箱裏。

舒心!

席妙妙抖着二郎腿想,如果戀愛是這樣的,那她這些年錯過了多少啊!

在床上翻了個身,她又想到,像老家親戚安排給自己的相親對象,就算談上了,恐怕也只有自己伺候他們的份吧……想到那天讓她差點舊病複發的對話,雞皮疙瘩就争先恐後地冒出來了。

‘我這個人特別支持男女平等,女性也應該出去工作,只不過帶孩子跟家務也不能落下了,只要把家裏的事情操辦好,我覺得女性很應該有自己的工作,整天賴在家裏吃老公的,直男癌已經過時了。’

學了幾個網絡詞彙,就當作時髦的談資賣弄,事後想想相當好笑,但當時吃了一整個抹茶歐包的席妙妙只覺得胃氣上湧,替對方尴尬得想撓臉,礙於長輩面子,以及溫女神在扣扣消息裏的‘求求你聽他說下去,我想知道這人有多弱智,回來請你吃飯’,只能坐着聽他說完。

最後相親男纾尊降貴地要請了這一個抹茶歐包的時候,席妙妙才笑着拒絕。

‘我聽姑姑說,你二十八歲月薪就已經四千了?那還是我來請吧,畢竟我上個月到手剛好是你的一倍,’她一頓,補充:‘稅後。’

後果,自然是爸媽在親戚面前下不來臺,大失面子,暴跳如雷。

可是,有些事情,不堅持,就會連本質的自己也弄丢了。

席妙妙在床上連滾三圈,滾到一個能注視着客廳沙發上的封殊的位置,與他視線對上,她還沒來得及發散什麽感慨的思緒,唇角就先一步揚了起來。

好像,看見封殊就想笑,已經是身體本能的一部份。

夜幕籠罩着整座城市,街道上的車流變得稀少,席妙妙飯後又小睡了一段時間,才被封殊喚醒來,洗把臉上天臺起飛。

這次有了心理預備,興奮裏夾着懼意。

封殊:“騎上來。”

“……”

想象了一下好友看見這個體位時的表情,席妙妙艱難拒絕:“要不,你抱着我飛吧。”

“好。”

上回好了傷疤忘了疼,席妙妙低估了在天上禦劍飛行的驚吓程度,甫飛上天,她就忍不住緊緊攥住封殊的衣領,差點讓他透不過氣來──不過他不需要氧氣也能活,俊臉依舊一派平靜,還有心情架起結界,讓外人看不見他們,也聽不到她的尖叫聲。

“別怕,有我在。”

她哭唧唧:“怎麽可能不怕!怕得心都炸了!”

封殊嘆氣,低頭,整張俊臉便霸占了她的視網膜。

“你不是說,你不怕我嗎?現在,你只看得見我了。”

“……”

席妙妙覺得自己的心髒确實要爆炸了,另一種意義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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