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1)

公事談完, 接下來就是私事了——

“對了，我的道場怎麽樣了？”禦靈的神色放松了許多，含笑問道。

“我難道還能虧待你？早準備好了。”鴻鈞嘴角的弧度也上揚了幾分，“是我親自選的洞天福地, 就在金鳌島附近, 也省得你們夫妻兩地分居了。”絕對的名牌黃金樓盤！

“那就多謝你了。”禦靈的笑容十分真切。

雖然這個道場對她來說也不過就是個擺設，她壓根兒就沒打算去住，但怎麽說也是鴻鈞的一番心意, 做人不能不知好歹！而且話又說回來，她住不住是一回事, 這個道場怎麽樣又是另外一回事，到底也是代表了她的臉面啊！

鴻鈞淡然一笑, 并沒有說什麽，而是就這麽靜靜地看着禦靈。

被這種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 禦靈臉上的笑容漸漸地隐去, 目光之中閃過一道名為掙紮的光芒，猶豫遲疑了好一會兒, 方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你都知道了？”

“通天現在已經在金鳌島閉關了吧？”鴻鈞看起來似乎是答非所問，然而實際上，個中含義已經十分明顯了。

禦靈原本閑适的坐姿驀然變成了鄭重的跪坐, 雙手置于腿上，神色也瞬間變得嚴肅起來，“我知道這件事情給你添麻煩了, 也知道這樣或許會讓你覺得為難，你若是想要怪我，我無話可說，但我并不覺得後悔或愧疚！”她是鴻鈞的好友，但也是通天的妻子！

鴻鈞聞言沉默了良久。

空氣仿佛也随着他的沉默而變得緊繃，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禦靈方才聽到他幽幽地嘆息道，“你一定要這麽做嗎？”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禦靈直視着鴻鈞彷如冷電一般的目光，毫不退縮地堅定答道。

這一次鴻鈞沉默地時間更長了，半晌，才自嘲一笑，“罷了！這樣才是你。”

“我并不奢求你能夠幫忙，只希望你能夠給我一句實話，行，還是不行？”禦靈沉聲問道。

其實她這個問題，也是在變相地請鴻鈞表明态度了！不是天道的态度，而是鴻鈞的态度。

天道的态度，禦靈從鴻鈞的表現當中，已經看出來了，如果天道不同意她這麽做，那麽鴻鈞不管鴻鈞自己怎麽想，這會兒都肯定要提醒她了。看在她的面子上，鴻鈞總不至于看着通天往火坑裏跳，而一點兒表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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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這會兒什麽也沒有說，這就說明天道是無所謂的，現在的主要問題，在于鴻鈞自己。

這對于禦靈來說，是既好辦也不好辦！好辦在于她不必跟天道博弈，只需要說服鴻鈞就可以了，成功的難度降低了不小，而不好辦同樣也是在于這一點，她雖然并不覺得愧疚，可這件事情到底是對鴻鈞不利的，如果真的那麽輕易就能夠張開嘴，她也不會拖延到現在了。

“如果我說不行，你會放棄嗎？通天會放棄嗎？”鴻鈞如是問道。

“我不會。”禦靈微微頓了一下，才又道，“通天更加不會。”

鴻鈞微微一哂，又問，“如果我要阻止呢？”

禦靈的神色頓時變得滿是掙紮，她想說自己會不惜一切代價，為通天保駕護航，卻說不出口，想說自己不會和鴻鈞為敵，同樣說不出口，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才滿是頹然地吐出一句艱澀的話語，“我不知道。”

禦靈是真的不知道！一邊是她的丈夫，一邊是她的摯友，如果雙方之間産生了這種不可調和的矛盾，她不管幫誰不幫誰，都是一種莫大的痛苦。

而更加痛苦的，是她在做出了選擇之後，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對自己所選擇的人産生隔閡。如果為了通天和鴻鈞反目，她和通天真的還能夠和之前一樣親密嗎？如果為了鴻鈞去阻止通天，她和鴻鈞的友情就不會變質了嗎？

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情，那麽對他們三個人來說，無疑都是一種傷害。

而同時，禦靈也是絕對不可能袖手旁觀，坐視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摯友，鬥個你死我活的，所以在事情真的發展到那一步之前，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鴻鈞對于這個答案，并不如何意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神色莫名地看着禦靈，“你總是這樣，總是想着大家都好，可是你要知道，世上多得是難以兩全之事！”

“我知道。”片刻的悵然過後，禦靈的神色又重新變得堅定，置于身前雙拳悄然握緊，“可是如果不嘗試一番，又怎麽知道就真的無法兩全呢？”

“……你已經下定決心了，是嗎？”鴻鈞問道。

“我只求你能夠給通天一個機會！”禦靈直視着鴻鈞的雙眼。

“相交這麽多年，這好像還是你第一次求我吧？”鴻鈞深深地看了禦靈一眼，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如此問道，“當初……你怪我嗎？”

“我能理解。”禦靈搖頭說道，“你并沒有那個義務，再者說，那也是你的權力，你并不虧欠任何人。”她這話絕對是真心實意，哪怕是站在通天妻子的立場上，她也并沒有覺得鴻鈞做錯了什麽。

鴻鈞聞言徐徐吐出一口氣，仿佛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狠狠地閉了閉眼，又猛地睜開，“有你這句話，我願意賭一次！”

“多謝！”禦靈大喜，說着便要對鴻鈞行大禮。只要能夠讓通天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她即便是低這一次頭，又有什麽關系呢？！

然而鴻鈞卻拖住了禦靈，不讓她拜下去，“等等！我還有三個條件。你先聽了，再決定要不要謝我，也不遲。”

“你說。”禦靈果然沒有堅持，卻也沒有一口答應。

在洪荒，飯可以亂吃，話卻不可以亂說！如果只是她自己，不聽具體情況就答應也無妨，因為禦靈相信，鴻鈞是不會害她的，但誰讓在這件事情裏面，通天才是主角呢，關系到了他，就由不得禦靈不謹慎一些了。

鴻鈞見狀也不覺意外，在洪荒混跡了這麽多年，如果禦靈連這麽一點謹慎的意識都沒有，那她早就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下了。

畢竟禦靈是他的朋友，而他對通天，卻并沒有責任和義務，充其量也不過就是因為有了禦靈這個紐帶，而待他稍微比之其他的天道聖人親厚了一些而已，但這親厚的程度，也是十分有限的。

他不會害禦靈，卻并不代表他就不會坑通天。

這就跟禦靈把太一當朋友，當初卻能夠坐視帝俊戰死是一樣的，和她現在把通天當愛人，算計老子和元始的時候卻絲毫不手下留情，也是一樣的。

只見鴻鈞沉吟片刻，方才說道，“第一，我要你在通天沒有成功之前，不得插手其中。我可以答應你，給他一個機會，但是這個機會，需要他自己來把握住，而不能依靠你的謀劃，如果通天真的能夠走到那一步，我不會阻止，但是與之相對的，如果他失敗了，你也不能再幫忙，并且還要永遠放棄這個讓他更進一步的可能性。”

“我答應。”禦靈毫不猶豫地說道。

她本來就沒有打算幫忙，根據前世的記憶，即便是沒有她的籌謀，通天憑借着自己的能力，也一樣走到了那一步，可惜也因此而受到了天道的算計，自己希望破滅不說，截教也跟着風流雲散。所以禦靈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幫通天指名道路，她要做的，只是在通天找到正确道路，即将成功的時候，幫他規避危險而已。

所以，她才要來紫霄宮走這一趟。只要鴻鈞肯點頭，那麽剩下的，就要看通天自己的了！

鴻鈞聞言深深地看了禦靈一眼，繼續說出了自己的下一個條件，“第二，通天此舉如果真的成功了，會有什麽樣的後果，我想你應該明白。”見禦靈點頭，才又繼續道，“如果将來真有那麽一天……”

鴻鈞的話沒有說完，但是他的未盡之意，禦靈卻不會不明白，所以她瞬間就瞪大了眼，斬釘截鐵地說道，“他不會！”頓了頓，又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他、不、會！”

鴻鈞不說話，只是看着禦靈。

禦靈是通天的妻子，所以她信任通天，敢如此斷言，但他不一樣，他和通天之間，除了一層師徒名分之外，什麽也沒有，他不可能僅僅只是憑借着“相信”兩個字，就進行如此豪賭。

禦靈當然也明白通天的弦外之音，不禁狠狠地閉了閉眼，雙拳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半晌才道，“好吧！如你所願。”她由衷地希望，那一天永遠也不要到來。

鴻鈞卻依舊不說話。

禦靈和他對視了片刻，旋即猛地咬破了自己的食指，一滴精血霎時間彈出，浮于半空之中，“我，情緒一道聖人，禦靈在此對天道起誓，若通天有朝一日觊觎道祖之位，吾當親手将其驅逐于混沌，且願身死道消以恕其罪。”

泛着淡淡金光的血珠在半空中閃爍了三次，之後一分為二，一半沒入了虛空之中，另一半則是融入了禦靈的眉心，下一秒，禦靈的額頭上便出現了一道金紅色的印記，只是不過片刻，便已消失不見，隐沒在了她的體內。

這樣一來，誓言便成立了！

“你……”待聽到最後一句，鴻鈞本來平靜的神色瞬間被震驚取代，語氣複雜莫名，“你當真就那麽相信他？”

他本來只是想讓禦靈答應，日後若是自己和通天真的起了沖突，不得不用武力解決的時候，能夠袖手旁觀而已，沒想到禦靈竟然會做到這一步！

這個誓言聽起來嚴重，然而實際上，大部分後果都是由禦靈自己來承擔的。如果通天當真動了不該有的心思，那麽死的其實只有禦靈一個，而通天，說是被驅逐于混沌了，可是到了那個時候，洪荒本來就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了，他是不走也得走，而只要通天離開洪荒，混沌之中那麽多的世界，以他的實力，哪裏去不得？！

到時候通天随便找個世界從頭再來，又沒有人壓在頭上，說不定日子過得比在洪荒的時候還要逍遙自在呢！

而反觀禦靈，她這個誓言，與其說是對通天的限制，倒不如說是用自己的性命在為通天争取最後的一線生機，因為她知道，如果她不這麽做，等着鴻鈞動手的話，那麽通天的下場絕對沒有這麽樂觀！

也正是聽出來了這一點，鴻鈞的神色才會那麽震驚！通天的魅力難道真的就那麽大？值得禦靈為他做到這一步嗎？！

“我信他。”禦靈的眉宇之間全是篤定。

正因為她相信通天，所以再重的誓言，禦靈也不會覺得說不出口，而若是通天當真辜負了她的信任，那麽她也合該為自己的眼瞎而付出代價，與人無尤！

“那麽我也答應你，若……我會幫你們照看好孔宣、紅玉和月桂。”鴻鈞微垂着眼，低聲承諾道。若是事情當真發展到了那一步，他能夠做的也就只有這個了！

不過，他這個道祖到底不是開善堂的，即便是愛屋及烏，範圍也就只有這麽大，至于截教，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不會有那麽一天的！”禦靈斬釘截鐵地說道。

鴻鈞聞言看了禦靈一眼，沒有接這個話茬。不然他還能說什麽？是反駁她一定會有那麽一天，挑撥着人家夫妻不和，還是順着她的話，說不會有那麽一天，自己打自己的臉？那他剛剛提的條件算是怎麽回事？！

所以鴻鈞索性什麽都沒說，轉而提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個條件，“第三，一旦通天成功，必須馬上将截教教主之位傳下。”

禦靈沉吟片刻，卻是搖了搖頭，“這個條件，我不能答應。”

鴻鈞見狀不自覺地眉頭一皺。

“或者應該說是，我不能代替通天答應。”禦靈不待他開口，便緊跟着解釋道，“他才是截教的教主，這件事情只有他才有點頭的資格。”

雖然明白此時一口答應才是最好的選擇，也有自信事後能夠說服通天，可是，她畢竟不是截教的人！現在如果應承下了這個條件，那成什麽了。

“也罷，我會親自和通天說的。”鴻鈞頓了一下，又問禦靈，“需要我将這些事情一并告訴他嗎？”根據他對自己好友的了解，她從來就不是那種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誰知，這一次禦靈竟然拒絕了——

只見她搖了搖頭，鄭重地說道，“這件事情由我去跟通天說的确不合适，你出面我沒意見，但你到時候就事論事就好，其他的就不用再提了，我不想讓他知道。”

禦靈不是不知道通天知道了真相以後，會加深對自己的感情，但她對他好，本來就沒有想過要回報，所以通天知不知道，其實都沒有關系。

而另一方面，雖然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通天絕對不會讓自己失望，可是禦靈卻并不想讓自己成為束縛他的枷鎖！可以預見的是，一旦通天得知了自己答應鴻鈞的條件，得知了自己對天道許下的誓言，那麽以他的性格，以後是斷然不會行差踏錯一步的。

這的确是禦靈的希望，可她卻不想看到通天這麽做的原因是她，而非出自他的本心！

他自己想那麽做，和他不得不那麽做，絕對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禦靈謀劃了這麽多，可不是為了讓自己成為通天的囚籠的。

說得矯情一些，禦靈是希望通天和自己在一起，是因為純粹的愛情，而不是裏面還摻雜了恩情和責任。

“遇見你，通天可真是幸運。”這句話，鴻鈞已經不知道說過多少遍了，可是現在，他還是想再說一遍。

禦靈淡笑着搖了搖頭，還是和從前一樣的答案，“不，遇見他，是我的幸運。”

“也罷！”鴻鈞長嘆一聲，“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禦靈點了點頭，鄭重地向鴻鈞行了一個大禮，“無論結果如何，我都要謝謝你。”

但是在這麽做的同時，她卻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

鴻鈞只說知道了她的意思，卻并未點頭答應照她的意思做！

這也是因為兩人一貫的相處模式，按照往常的經驗，一般鴻鈞這麽說的時候，就代表着他答應自己的建議了，禦靈又怎麽會想到，鴻鈞竟然會在這種時候，跟自己玩文字游戲呢？！

不！或許應該說，恰恰因為是在這種時候，鴻鈞才會這麽做——

禦靈對通天癡心不悔，能夠為他謀劃這麽多，犧牲這麽多，難道通天對她的感情就少了嗎？至少在鴻鈞看來，并非如此，所以他才要為自己，也為禦靈、為通天再加上一道保險。

鴻鈞想得很好，就好像禦靈不希望通天知道這些事情一樣，即便是他把這些事情告訴了通天，通天也不會告訴禦靈他已經知道了，穿幫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通天本來就心思單純耿直，對權力之事沒有多大的興趣，在知道了禦靈在背後的付出之後，就更加不可能拖着自己的愛人和自己一起倒黴，先跟對方真刀真槍的大戰一場，然後不是同歸于盡就是一死一流放。

另一方面，在禦靈跟通天之間，鴻鈞的立場肯定是偏向禦靈的，他并不希望好友的付出連一點回報都沒有。她不想說，那就由他去說！

鴻鈞越想，就越是覺得自己的計劃再完美不過了。

将真相告訴通天，那可是對同門三個人都有好處的事情！通天不會再作死，禦靈的付出得到了回報，他自己的道祖之位，也因為這種相互牽制的局面而變得穩固。

所以，何樂而不為呢？！

禦靈并不知道鴻鈞的想法，見這件事情解決得還算圓滿，她的心中也算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便轉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本來按照我們之前的打算，封神之戰一結束，那件事情就要對外公布了，可是現在，四個聖人被關在紫霄宮，通天也是閉關，你打算怎麽辦？”

“通天那裏，倒是可以等上一等，至于老子他們就算了。這一次雖說也算是事出有因，可這件事情太嚴重了，必須要給他們個教訓！”鴻鈞對此顯然是早有腹稿，雖然通天閉關一事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看在禦靈的份兒上，等一等也沒什麽，橫豎不過幾千年罷了。

禦靈點了點頭，對此并無異議，“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告辭了。”她關心的只有通天，至于偏殿的那些人，哪怕是在紫霄宮被關上一輩子，也跟她沒有關系。

鴻鈞微微颔首，“通天那裏，在結果出來之前，我是不會動手的。”雖然已經和禦靈談妥了條件，但是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希望通天不要成功。

“無論如何，謝謝你相信我，也謝謝你相信他。”禦靈能夠猜出鴻鈞的心思，卻并不在意。不管鴻鈞心裏面是怎麽想的，他終究還是給了通天一個機會，這就夠了，不是嗎？！

“你錯了！”聽到禦靈的話，鴻鈞直直地看向她，認真地說道，“我并不相信他，我只是相信你。”如果通天不是禦靈的丈夫，如果禦靈不是他的朋友，那麽別說是什麽誓言了，即便是通天跪在紫霄宮外求他，他也絕對不會給對方這個機會。

被鴻鈞這麽一說，禦靈瞬間就想到了通天原本的結局，呼吸不由自主地一窒。截教的覆滅，真的只是因為元始的算計嗎？不盡然啊！

和鴻鈞告辭之後，禦靈并沒有離開紫霄宮，而是去了偏殿。對待通天，她可以什麽都不計較，只為了對方考慮，可是把對象換成別人，她可就沒有那麽高尚的情操了！

鴻鈞也不知道是擔心把四人關在一起，他們會再打起來，還是有什麽其他的原因，并未将老子等人都拘在一處，而是将老子和元始關在左偏殿，接引和準提則是關在了右偏殿。

接引和準提那邊，禦靈自然是不會去的，所以她直接就來了老子和元始這邊。

“大哥，二哥，你們這是怎麽回事？”禦靈在進門之前，便将自己的表情調整到了“擔憂”一檔，疾步走到兩人身前，憂心忡忡地說道，“我和通天剛剛回來，就發現洪荒變了樣子，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許是因為老子和通天是來關禁閉的，所以他們兩人所在的偏殿，除了兩個蒲團之外，什麽東西也沒有，看起來空曠得很。

老子的神色依舊淡然，只是眼角眉梢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頹色。

元始的變化更是明顯，原本的驕傲自矜雖說還沒有完全褪去，但眉宇之間卻也染上了一抹重重地灰敗，雙眼之中也滿是揮之不去的抑郁，見到禦靈過來，方才微微打起了精神。

“是弟妹啊？”元始苦笑一聲，“這裏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就不請你坐下了。”

“都是一家人，講究這麽多幹什麽？”禦靈似是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直接在距離二人不遠的地方席地而坐。

“通天呢？他可還好？”元始問道。

“這……”禦靈有些為難地看了兩人一眼，踟蹰了片刻，方才略帶無奈地說道，“你們到底是……我能過來，已經是鴻鈞給面子了。”

“也是！”元始自嘲一笑。

“到底怎麽回事？”禦靈皺眉又問了一次，“我聽說是接引和準提他們……”

一提到這兩個名字，元始頓時恨得咬牙切齒，“弟妹不必再問了，從今以後，我闡教和西方教勢不兩立！”

這件事情本就是禦靈計劃之中的一環，又怎麽會不知道前因後果，不過知道歸知道，她卻并沒有打算在老子和元始面前“自首”，因此聽了元始這話，便果真“善解人意”地不再追問了。

“二哥既是不想提，那我不問便是！”禦靈從善如流地轉移了話題，“外面的事情，另外兩位兄長不必擔心，我和通天會照看人教和闡教的師侄們的，你們在這裏且安心，權當做是閉關修煉了。至于其他的事情，等你們出去了再說也不遲！”

“弟妹莫要安慰我們了。”說起這個，老子本來淡然的神色也是不由自主地染上一絲凄苦，“洪荒破碎啊，這麽嚴重的事情，道祖若是不做出處置，天道如何肯罷休？我二人日後怕就要在紫霄宮安家了。弟妹若是當真有心，玄都那裏，幫忙關照一二就是了。”

“闡教那裏，也有勞弟妹和通天了。”元始也跟着托付道，“若是有誰不肯聽命，那麽直接處置了便是。”

“大哥、二哥，你們何必如此悲觀？”禦靈有些好笑地說道，“想來是鴻鈞之前忘了告訴你們，他并未有将你們一直留在紫霄宮的打算，你們只需要在紫霄宮思過二十個會元即可，剛剛我以你們并非主犯為由，又幫你們求了情，時間又縮短了一半，只剩下十個會元了。閉幾次關也就過去了，至于闡教和人教，我和通天先幫你們照顧着，不過到底你們才是教主，什麽處置不處置的，還是得那麽說了算！”

“這……當真？！”元始聞言瞬間瞪大了眼。只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他需要緩緩！

“自然是真的。”禦靈含笑點頭。

“弟妹，大恩不言謝，這個人情，我記下了。”老子的神色頓時變得松快了些許。就像禦靈說的那樣，十個會元而已，閉幾次關就過去了，更加關鍵的是有了盼頭兒，有了希望，即便是時間再長，也有勁頭熬下去了！

“大哥客氣了。”禦靈說着擺了擺手，“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呢？”

元始本來陰郁的面容總算是帶上了一絲輕松，“那麽這些日子，就有勞弟妹和通天了。”

“此事我和通天自然是責無旁貸！”禦靈聞言正色道，“不過這到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我們也不可能事無巨細都去過問，所以還是請二哥暫定個掌教出來，總領闡教事務，如此等着将來二哥從這裏出去了，也好交接。”她才不願意給闡教當保姆！

然而元始卻并沒有聽出禦靈的潛臺詞，還以為她是為了避嫌，當下便對她和通天好感更甚，沉吟片刻，便定下了人選，“廣成子為我首徒，于弟子之中威望不淺，便由他暫代掌教之位吧！另外再由赤精子和黃龍真人從旁輔佐，應該可以穩定下局面了。”

禦靈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元始的用意。

廣成子跟着元始的時間最長，被他教養的和自己極為相似，脾氣剛硬而又固執，眼下這種局面，正需要他來施以雷霆手段，不過過剛易折，所以元始才又擇了性格略微柔和一些赤精子，免得廣成子一味強壓，把闡教弄得人心惶惶。

而之所以再加上一個黃龍真人，則是因為他的出身！黃龍真人人如其名，乃是龍族化形，也是元始門下少有的幾個妖族出身的弟子，因其本體為土屬性，通體黃褐色，才得了這個道號。

雖然元始早已摒除了對妖族的偏見，也很少再對通天的弟子們橫挑鼻子豎挑眼了，受到他的影響，闡教的弟子們也是改變良多，不過出于種種考慮，闡教還是并未接納太多妖族出身的弟子，而在這少數妖族門人之中，能夠身居高位的，那就更是鳳毛麟角了。

可是偏偏日後闡教和截教，甚至和妖族天庭之間是要有不少合作的，這就需要雙方派人進行溝通了，雖說其他的弟子也不是不能勝任這個職位，但到底還是自己人比較好說話。

元始點了黃龍真人輔佐廣成子，其用意就是想讓他來負責這方面的事務。

當然，往更深一層考慮，到底有沒有讓廣成子三人相互牽制，誰也無法一家獨大的想法，那就只能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禦靈并不關心這個，見元始有了決斷，自己不用接手闡教的爛攤子，也就放心了，轉而又看向老子，“現在八景宮想必只剩下了玄都和幾個童子了，大哥看，是讓玄都随我前往金鳌島暫住一些時日，還是首陽山暫時封山？”

對于老子等人的處置，鴻鈞并未對外公布，在禦靈過來之前，連老子和元始自己都不知道，否則也不會被她鑽了空子，不過這也造成了外人的誤會，畢竟洪荒破碎這麽大的事情，說不定就會有人以為老子和元始要在紫霄宮住一輩子了。

就連老子和元始之前，不也都是這麽想的嘛！

現在盡管知道了不是無期徒刑，可十個會元的刑期，也不算短了。闡教那邊弟子門人衆多，又有禦靈和通天的關照，相互扶持着還能過，只是需要低調一些，可是人教就有些難辦了！

這裏必須要說明一下，作為老子唯一的弟子，玄都的天賦其實并不是很高，最起碼是沒有達到那種讓聖人眼前一亮，生出惜才之心的地步，只能說是中上資質。

當初他之所以能夠被老子收入門下，成為人教的獨苗，并不是因為他的天賦，真正打動老子的是玄都的毅力、恒心和勤奮，再加上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風也對了老子的脾氣，這才有了如此一番造化。

世上雖說有“勤能補拙”的說法，但是既然用上了這個“補”字，那麽也就說明，在剛開始的時候，還是天賦高的人比較占便宜，而那些天資不夠的人，就只能趁着天才們休息、偷懶，抑或者是遭遇瓶頸的時候，加倍努力地追上去。

換言之，勤能補拙這個說法是不假，但是具體能夠補多少，是要取決于“勤”的程度，以及“補”的時間的！

如果是按照正常的洪荒時間線，巫妖大戰和封神之戰之前相隔了一個量劫的時間，那麽在老子的悉心教導下，玄都想要追上那些天才，是沒有什麽難度的。

畢竟在無法成聖的情況下，再怎麽天才的人，準聖也是極限了，達到瓶頸之後，就不得不停下來，前面的人已經停了，後面的人卻還在奮起直追，那麽雙方的實力達到同一水平，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禦靈的蝴蝶翅膀一振，天道為了一勞永逸，直接打亂了正常的時間線，原本需要一個量劫的時間才能夠走完的劇情，直接被身兼導演、編劇、場務、贊助商等職務于一體的天道大boss一砍再砍，不到萬年就畫上句號了。

這樣一來就造成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很多“演員”的實力，并沒有能夠達到原來的封神之戰開啓時的程度，畢竟修煉除了天賦之外，也是需要時間的，任憑天賦再高，也不可能有人能夠只用區區萬年，就實現從引氣入體，到晉階準聖的跨越。

玄都的天賦本來就不能說是上佳，又沒有了時間的積累，哪怕是老子對這個弟子再怎麽盡心盡力，他的修為放在洪荒，也着實沒有達到能夠拿出手的地步，而偏偏人教又是只有這麽一根獨苗，不像闡教，能夠師兄弟之間相互扶持，這其中的問題，就更加嚴重了。

如果鴻鈞對外公布，只打算把老子等人關上十個會元，就放他們出去的話，為了防止聖人秋後算賬，也沒人敢他們的弟子下手，即便是偶遇利益紛争，對方也不會做得太過分，可事實是鴻鈞對外什麽也沒說，人人都以為老子等人入了紫霄宮，就再沒有出去的一天了，這個就……

禦靈和通天的确是能夠幫忙照看，但他們卻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跟在玄都的身邊，從來只有千日做賊，而沒有千日防賊的，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對人教和闡教的門人弟子下手，那麽只要能夠抓住一次機會，也就夠了。

闡教的人還能夠組個隊，人教呢？就玄都一個，真要是出了事兒，連個回去報信兒搬救兵的餘地都沒有。

“還是讓玄都安心在首陽山修煉吧！”老子思索片刻，終于給出了答案，“人教講究清靜無為，玄都現在道行還不夠，正是應該潛心參悟的時候，留他一個人在八景宮，剛好也可以磨一磨他的性子。”

“那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告辭了。”禦靈點頭記下，便向二人告辭。

老子和元始也沒有再留她，繼續思過去了。

剛一出紫霄宮的大門，禦靈的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往上翹。看到老子和元始現在這個樣子，她心裏面就暗爽不已，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不過禦靈的雀躍也就只是這麽一會兒，畢竟老子和元始倒黴，在她的計劃之中，只能算是副産品，她真正關心的，還是通天那邊的情況，如果他成功了，才不枉自己這一番謀劃。

心中惦記着這件事情，禦靈很快就飛向了金鳌島，自從通天擇了這裏做道場之後，她還是第一次過來。

禦靈并不知道原本的金鳌島是個什麽樣子，但是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金鳌島碧游宮，卻是只能用宏偉壯觀來形容，看得出來，太一在督造這裏的時候，也是花費了不少心思的。

通天在聖人當中，一向都是最沒架子的，在自己的徒弟面前，也很少講究什麽規矩不規矩，受到他的影響，截教從上到下的氛圍，都是相當的輕松。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在截教，如果多寶、龜靈他們有事情找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