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石板畫的恐怖殺傷力

門外一片沉靜,只有遠處的路口方向偶爾有脾氣暴躁的司機狠狠地急剎車的聲音。夜風漸涼,正是散步的最佳時段。

我們一直向西,走出釘庫道,向右轉入南北大街,沿人行道緩緩前進。一邊是霓虹閃爍的長街,一邊是碧草如茵的綠地,身邊不時經過牽着手的甜蜜情侶。

這種場景,似乎不是談公事的理想地點,但我還是微笑着開口:“方小姐,可以談談你的那個夢嗎?那只打開蓋子的棺材裏到底有什麽?”

方星一笑,在她開口之前,我及時做了提醒:“像鐵蘭那樣的解夢大師,能對夢的發展進程做最全面的預測,裏面是珍寶、毒蟲、秘笈、幹屍、骷髅——但第六感告訴我,不會是那些東西。方小姐,我只想聽到真話,就像你也希望從我這裏聽到碧血靈環的真實下落一樣,對嗎?”

不敢妄下斷言,評判我們兩個的智慧水平孰高孰低,我只想提醒對方,每個人都沒有耐性聽別人天馬行空地撒謊。

“呵呵,沈先生太多心了,在你面前,我從不撒謊。”她伸手撩開披垂到眼前的長發,輕巧地後仰,霓虹燈在她小巧的下巴上打出迷幻的光影。她的皮膚那麽白皙,面部曲線猶如質地最佳的美玉經雕刻大師琢磨出的完美藝術品。

“裏面——是一個女人,一個活着的年輕女人。”她停住腳步,臉上的表情剎那間變得困惑無比。

我怔了怔,冰洞、藏僧、巨大的轉經筒、石棺等等一系列詭谲的場景背後,竟然是一個女人?

“她平展展地躺在棺材裏,當我探頭向裏面看時,她緩緩坐起來,眼神透着說不盡的悲傷悒郁,只告訴我兩個字,‘使命’。沈先生,夢在這裏就結束了,最近的十幾次完全相同,當那個女人說出‘使命’兩個字,我會立刻醒來,滿頭滿臉都是擦不完的涔涔冷汗。”方星取出手帕,又開始擦汗,額頭上滲出的冷汗一直都在路燈下反光。

“那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是你以前見過的某個人嗎?”這個結局,完全出乎我的預料。從聽到鐵蘭的敘述開始,我就無數次地猜想過棺材裏有什麽,并且為之設計了十幾個可能的結局,但從沒想到,裏面會是一個活着的女人。

“沈先生,我看到了她,卻無法看清她的樣子,直覺上,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身上穿的也是藏袍,一件綴滿了寶石和銀器的袍子,比藏邊女人們穿的衣物華麗一千倍。我曾經接觸過幾百個有錢的藏族女人,她們在活佛盛典上穿的任何華麗藏袍,合在一起都不如石棺裏那件。當那個女人握着我的手,說‘使命’兩個字時,她袖口上釘着的一串藍寶石閃着純淨如水的光芒。我敢打賭,那些寶石中任何一顆拿到港島任何一家珠寶行去,開價都會逾百萬港幣——”

我皺了皺眉,以方星的身份,看珠寶首飾肯定不會走眼,難道石棺裏躺着的是某個西藏教派的大人物?突然,我想到了一件事:“方小姐,她穿的,會不會是藏教傳說裏的‘孔雀聖衣’?”

方星瞪大了眼睛,失聲叫起來:“咦?我怎麽會沒想到?”

孔雀聖衣這件寶物在西藏的很多經書裏都出現過,那是一件全身鑲嵌有九十九顆寶石、九十九件銀飾的法衣,原先屬于統率雪域一切羽族的孔雀王所有,具有辟邪、祛毒的護體神效。孔雀王遠征雪山叛黨時,殁于喜馬拉雅山裏的超級雪崩,孔雀聖衣也就從此銷聲匿跡了。

在西藏歷史的漫漫長河中,沒有哪一件佛衣的華麗程度能超過它,那樣的寶物僅此一件,無法複制。

方星搓着手低聲笑起來:“沈先生,這個夢早一點告訴你就好了,在大昭寺那邊,我見過孔雀聖衣的數十種不同的傳聞圖片,其中一件與那個女人穿的非常相似。唉,我竟然連放在手邊的資料都記不起來,真是愚不可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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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方星沒有撒謊,如果在她夢裏竟然出現孔雀聖衣的話,能夠預見,她的身份與藏僧們越來越近了。

“使命、使命,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麽樣的使命?醒來的時候,我會告訴自己,下次在夢裏,一定要問問她到底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但真正進入了夢裏,只要她說出‘使命’兩個字,夢就立即結束了,一秒鐘也不會延長。”

她困惑地搖着頭,自嘲地輕嘆着。

越接近老杜的停車場,我的心情便越是沉重,始終沒辦法忘記達措腦部那個急速生長的血瘤,這才是治愈他的關鍵。

“方小姐,你曾在夢中的鏡子裏清晰看到自己腦部的血瘤,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麽?如今的醫學那麽發達,如果你懷疑自己的頭部有什麽血瘤,一定會及時去醫院進行激光掃描,結果如何?”

方星苦笑着甩了甩長發,又是一聲長嘆:“當然。每次我做了這樣的夢,都會去醫院檢查,一年來,我跑遍了港島的所有醫院,最遠時去過歐洲、美國的各大頂級醫院。奇怪的是,各種射線檢查的結果,我的腦部什麽都沒有,與普通人一模一樣。檢查、做夢,做夢、檢查,這幾年,一直都是在這種交替的焦慮中度過的。”

又是一次意想不到的峰回路轉,我本來以為她完全明白那種血瘤存在的意義,至少會有親身體會才是。稍微愣了愣,我才不無遺憾地回答:“哦,原來是這樣?”

遺憾之餘,我心裏又感到一絲欣慰,仿佛有一小塊石頭落地一樣。在不确定血瘤是良性還是惡性之前,其實自己不希望方星腦子裏也有那種東西。

一直走到停車場的鐵門外面,我才發現不知不覺我們已經步行了一個小時,因為彼此間的探讨話題太奇怪了,心思全部在上面,竟然忽視了路程的遠近,只覺得似乎意猶未盡的樣子。

鐵門開着,門衛室裏一個人都沒有,我不禁有些奇怪:“老杜向來非常注重保密工作,怎麽會敞開大門,任由別人自由出入?”

院子裏更是一片寂靜,飄浮着某種灼燒的味道。

方星吸了吸鼻子,忽然皺起眉頭:“沈先生,好難聞的味道,是動物皮肉燃燒後留下的。”

老杜很少豢養動物,我随即警醒過來:“難道有什麽人死了?他在焚化死人?”

我們快步進了那間巨大的廠房,灼燒味更刺鼻了,廠房中間的地上,一個汽油桶改裝的大號爐子,仍在冒着袅袅青煙。一個臉色陰沉的年輕人,正舉起一件灰色的僧袍,揮手丢進爐子裏。煙火同時升騰,幾秒鐘內,僧袍便被火舌吞沒了。

方星喉嚨裏急促地“咕嚕”了兩聲,反手抓住我的腕子,語調已經失常:“沈先生,快去阻止他們,靈童不能死——”剎那間,她的臉色一片蒼白,身子也搖搖欲墜。

我來不及多說,伸手攬住她的細腰,半擁半抱着她,大步向三號零度艙的方向走去。

昏暗中,兩個矮胖敦實的年輕人閃出來:“沈先生留步,杜爺正把自己關在會客廳裏反思,不願意有人打擾。”

老杜的話,對這群人來說就是至高無上的聖旨。

我不想多說廢話,單手一揮,用楊氏太極拳裏的“牽字訣、引字訣”在兩個人手臂上輕巧地一拉,腳下一絆,“噗通‘噗通”兩聲,兩人一起飛回到了黑暗中。

三秒鐘後,我們到達了零度艙外的小客廳,毫無停頓地破門而入。

老杜斜躺在沙發上,手裏握着喝到一半的酒杯,滿屋子都是刺鼻的烈性威士忌的味道。

“兩位,來得還是太遲了,沒能看到一幕驚心動魄的好戲。”他搖晃着站起來,去對面的酒櫃裏又摸出兩只酒杯,“砰”的一聲蹾在桌子上。

“什麽好戲?”方星掙脫了我,咬着嘴唇,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

“一個生龍活虎的人,竟然會在陽光照射下,突然渾身發黑,從表皮、肌肉、骨骼到內部髒器、血管都是黑的,墨染過一樣的黑。這真的是醫學史上的奇跡,小沈,我有完整的錄像,等一會兒,你可以清楚地看到整個過程。”

在老杜眼裏,任何人的生死都無關緊要,在手術臺上,所有人都只不過是他的标本。

我隐約猜到,死的絕不可能是達措靈童,否則,老杜就不會有這份心情喝酒了。

方星大步走到投影機前,按下遙控器,幕布上立刻出現了強巴痛苦的表情。他的臉正在古怪地扭曲着,眼眶裏、鼻子裏、兩邊嘴角,都在不停地流血,墨汁一樣的黑血。畫外音裏有老杜的急促叫聲:“快快,給他輸血,做十倍速度的快速透析,同時注射精煉強心劑!”

有人迅速脫掉了強巴的衣服,在他手腕、腳腕上綁紮好各種探測觸點。

我看到他身上的血管已經奇怪地凸現出來,既不是紅的也不是青的,而是純粹的墨色,仿佛有人在他身上惡作劇般的畫了一張古怪的地圖一樣。

強巴在咆哮吼叫,脖子下面的筋絡駭人地贲張着。他拼盡全身力氣誦念的是藏民們常念的六字真言,只是情緒完全失控之下,誦經變成了恐怖的嗥叫。

“從異變到死亡,全部過程僅有六分半鐘,之前他一直都好好的。經過五次透析後,他的血液完全得到了淨化,身體的抗菌能力比醫治前提高了三倍,按說不會再出現病變的,但這件事偏偏就發生了,起因非常偶然,竟然是他在陽光下的一段不到十分鐘的散步。”

老杜在兩只杯子裏倒滿了威士忌,臉上的表情頹喪之極,像是打了敗仗的公雞。

他被港島同行尊稱為“閻王敵”,這一次眼睜睜看着強巴死了,卻束手無策,毫無應變能力,不能不說是對自己的一次沉重打擊。

畫面定格在強巴的屍體上,奇怪地蜷曲着身子,遍體都是彎彎曲曲的黑色血管。

一切的起因,仍舊是唐槍寄來的石板畫,比起強巴的幾個同門來,他的生命已經被延長了許多。

我很希望将來唐槍能合理地解釋這一切,當務之急,卻是加強對達措的保護,以免他重蹈死亡者的覆轍。

“老杜,達措還好嗎?”這才是我和方星最關心的問題。

“好,也不好,因為我今天下午做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試驗——”他從旁邊的茶幾上抓起一只燒杯,高高舉起來。杯底趴着兩小片黑黝黝的指甲,這種顏色的指甲,通常只能在身中劇毒而死的人身上才能看到。

“小沈、方小姐,這是達措的指甲,從他手指上剪下後,拿到陽光下不到五分鐘,立刻變成這種顏色。所以,我現在能夠确信,如果把他本人放在陽光下一段時間的話,下場會跟強巴一模一樣。無論他們中的是毒還是蠱,甚至是什麽別的巫術、妖術,從現在開始,他絕對不能暴露在陽光下了,否則一定會死得很難看!”

燒杯裏,兩片指甲焦黑如炭,這種連老杜都感到驚駭的異變,我從來沒有見過。

方星緩緩地長舒了一口氣:“我想進去看看達措靈童,單獨進去。”她的目光歉意地在我臉上瞟了一下。

老杜無言地點頭,替她開了那扇通向零度艙內部的小門。

方星發出一聲深深的長嘆,擡腿走進去,一股帶着福爾馬林藥水的寒氣吹進來,門随即被牢牢關閉。

零度艙裏布滿了監控設備,在這個小客廳裏,我和老杜能很容易地監視她做的每一件事。

我端起酒杯,輕輕啜吸了一口,辛辣的烈酒立刻将我有些昏昏沉沉的頭腦刺激得猛然清醒過來。

“老杜,除了低溫冷凍法和開顱手術,還有沒有其它辦法能挽救達措?”我打開監控鏡頭,指向平躺在手術臺上的達措。他的臉色平靜而蒼白,微閉着雙眼,嘴角略有一些上翹,仿佛随時都能笑着醒來一樣。

老杜吃了一驚,被烈酒嗆到,猛烈地咳嗽起來:“不不,小沈,我發現自己之前的判斷全部都是錯誤的,譬如透析和換血只能短暫地延續了強巴的生命,卻不能根除在他體內的毒素。他們兩個的怪病,已經無法用正常的醫療手段來救治,我只能說,無論哪種手術方案,都只能邊走邊看——”

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承認自己的治療失誤,頹喪和懊惱毫無遮掩地表現在臉上。

畫面上,方星已經走近達措,步履沉重緩慢,恍如夢游一般。

“嚓”的一聲,老杜劃着了火柴,混合着毒品異香的煙味缭繞起來。

我緊盯着畫面,向老杜做了個手勢:“老杜,讓射線監控室裏的人員,給我一張方星的頭部透掃片子。另外,我需要一張能看清楚方星肚臍位置的片子,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一定要給我弄來。”

老杜立刻拿起茶幾上的對講機低聲吩咐:“做兩張方小姐的頭部深度掃描,馬上拿過來。”

此時,方星已經坐在手術臺前的三腳凳上,一動不動地盯着達措的臉。過了半分鐘,她的雙手擡起來,在胸前交叉,左手五指捏起如睡蓮,右手五指飛揚如蓮花。

老杜忍不住叫起來:“藏教的‘天魔喚醒印’,方小姐想用這種秘術進入達措的思想?老天,她的功夫,比當年她的母親還厲害!小沈,要不要阻止她?達措在昏睡中,那顆血瘤又随時有爆裂的危險,一旦發生異變,他們兩個都會受到損傷——”

藏教手印,千變萬化,随着施展手印的人功力不同,其效果也是差別巨大。

我緩緩搖頭:“不必,方小姐做事極有分寸,不要打擾她。”

老杜大口地吸煙,把自己包裹在騰騰煙霧裏,不再跟我争辯。強巴的死,給他帶來了極大的震撼,信心也明顯受挫,所以平日的狂傲之氣收斂了許多。

方星的雙手平伸出去,按在達措的左右太陽穴上。

我拉近鏡頭,達措的太陽穴部位充滿了整個畫面,那裏的血管一直都在緩緩跳動,呈現出一種正常的淡青色。

“天魔喚醒印”的最高境界,是能夠以自己的雙手做媒介,成功地讀取對方腦部的思想,事無巨細,全盤複制過來,與埃及人的“讀心術”有異曲同工之妙。如果方星能成功地得到達措的思想,那些與活佛轉世有關的資料也就盡在她心裏了。在這種意義上,是不是可以說她也成了與達措相同的轉世靈童呢?

有人敲門,将兩張光片送了進來,遞在老杜手裏。

他掃了一眼,在手裏“嘩啦嘩啦”抖了兩下,自言自語地嘟囔着:“沒什麽異常……不過我總覺得方小姐某些方面超乎尋常。小沈,你不必猜測她肚臍下有什麽了,是一面旗幟,與達措一模一樣的鷹蛇旗幟,五年之前我就知道了。”

光片的确沒問題,老杜的話裏似乎隐藏着另外一段故事,這也間接印證了我對方星的懷疑。只有藏教的親傳弟子,才會有那種旗幟,難道她會是藏教高手的後人,無奈飄泊于江湖之中?

我向着老杜笑了笑,專心致志地把注意力投向畫面,達措的眼皮跳蕩了幾下,陡然睜開了雙眼,明澈的黑眼珠亮晶晶地向上望着。

在低溫休眠的情況下,達措的思想與身體都該在電腦儀器操控下存在,儀器不解除,他始終是個被機器控制的植物人。其實方星真的想跟達措交流的話,老杜會很樂意解除冷凍設施,把達措喚醒,而不必用如此費力的方法。

老杜立即抓過對講機,連珠炮一樣吩咐着:“監控病人的各項生命指數,準備好強力興奮劑和低壓電擊器,如果病人出現心衰或者過度亢奮,都要随時進入搶救程式。”

在常規治療方面,他是當之無愧的專家,所有的工作程式安排都是準确無誤的。

方星變換手法,結成“形神合一印”,壓在達措的心口位置。

我迅速按動遙控器,把音量傳播提升到頂點。

老杜丢掉了煙蒂,又一口喝幹了杯子裏的酒,向我身邊靠了過來,緊張地盯着銀幕。

達措徹底清醒了過來,有些幹裂的嘴唇顫抖着,低聲說了一句什麽。

“使命。”我看他的口型,低聲替他翻譯,相信聰明如方星,也一定能意識到這一點。

“使命?”方星的話,從隐藏在幕布後面的音箱裏傳了出來。

老杜臉上掠過一陣茫然,這兩個字的含義,只有我跟方星能懂,因為在那個怪夢裏,有人向她說過同樣的話。

方星突然擡頭,臉上的表情極度困惑。她說過,每次聽到這兩個字,夢就要醒來,這一次大概自己已經無法分清到底是夢還是現實了。

達措緩緩坐了起來,動作僵直緩慢,讓我第一時間想到“僵屍”這一詞彙。

“使——命——”夢呓一樣的聲音,從音箱裏清晰無比地傳了出來。

“到底是什麽使命?我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麽?我這一生為什麽而活着?”方星驀然大叫,聲音高亢尖銳。

設身處地替她想想,現實中的轉世靈童與怪夢裏的神秘女人竟然說出了同一句高深莫測的話,當然會讓她既驚駭又憤怒,仿佛所有的人都明白一切來龍去脈,獨獨瞞着自己,換了誰都會忍不住歇斯底裏地抓狂。

“達措也在夢裏,是不可能告訴她更多的,甚至可以更大膽地假設,當達措說出這兩個字,他的夢也會結束了。”我腦子裏剛剛這樣轉念,達措已經仰躺下去,恢複了原先閉目昏睡的狀态。

老杜又燃起了一支煙,聲音裏充滿驚悸:“小沈,他們之間,到底在搞什麽?”

對講機裏,傳來冷靜清晰的彙報:“杜爺,病人體表特征一切正常,各項數據顯示,他仍然在昏睡之中,剛才不過是偶爾的輕度夢游。”

老杜只是名醫,對異術涉獵很少,連他都看不懂的問題,那些手下人就更不必說了,只是按照最通常的醫療手段,例行記錄着達措的身體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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