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前生記憶,噩夢殘局

我也有些緊張,黑暗總是會帶給人不祥的感覺。

“還好,方小姐,我以前見過你嗎?剛才我心裏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燈光從你背後射過來的時候,我看到你肩膀的剪影,似曾相識。”

交談可以緩解我們的緊張,一對并不十分熟悉的男女在黑暗中相望,這種帶着些許暧昧的情形讓方星又一次羞澀地笑起來,随即很肯定地搖搖頭:“沒有,我們之前從來沒見過。”

我又一次感到困惑了,自己的記憶很少出錯,只要親眼見過的事,就永遠都不會忘掉。

“那是一條很長很黑的甬道,我舉着一支火把,松油的噼啪燃燒聲構成了巨大的回聲。我不知道甬道的盡頭通向哪裏,也不知道我來自何處,要去幹什麽。你們聽着,這只是三段淩亂的記憶,我甚至不清楚它們發生的先後次序——”

達措突然開口了,門邊有一個紅色的液晶計數器同時閃爍起來,開始了十分鐘的倒計時。

我長吸了一口氣,低聲回應他:“你醒了?我們只有十分鐘的時間,然後便會送你進入深度冷凍區。”

方星幾乎是與我同時開口的,她的話在我每個字的間隙裏夾雜進來:“你放心,我會救你,不管多困難,一定能夠救你。”

我們一起開口,兩段話幾乎是同時說完的,達措淡淡地笑起來:“我很放心,謝謝你們,請繼續聽我講那些前生的記憶。沈先生,特別是你,我總覺得,發生過的那些事跟你有直接關系,請耐心聽下去——”

我看不清達措的臉,幾乎是下意識地擡手按住了他的左腕,剛剛一走過來我就站在他的左側,為的自然是第一時間探到他的脈搏。一個人的聲音可以真實地反映他的身體狀況,達措說話時吐字清晰,足以表明他的身體狀況良好,并且腕脈平和穩定,已經恢複到正常人的每分鐘七十次上下。

“我走得又快又急,肩上背着的一個黑皮口袋裏發出稀裏嘩啦的動靜。甬道很平整,四邊都是黑色的石頭,仿佛鄉下人家裏被熏黑了的竈間。我的左肋下懸着一把大刀,沉甸甸的,刀柄與刀鞘相接處,不斷地散發出絲絲寒氣來。”

“後來,我開始向前飛奔,意識中前面正有人等着我去營救,大約奔跑了有一公裏的路程,前面出現了一個廣闊的大廳。甬道的出口,就在一個突兀前伸的露臺上,前面隔着十幾米,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平臺,約十米見方,也是用黑色的石頭砌成的。我看到,有三個人正在平臺上激烈地對戰,忽進忽退,招式淩厲,卻不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我摘下了黑皮口袋,把裏面的十幾件古怪零件全部倒出來,幾秒鐘之內便組成了一張黑色的機簧鋼弩。弩箭共有十支,箭頭上都塗着腥氣撲鼻的綠色液體,我明白,那是見血封喉的毒藥。鋼弩組裝完畢,我立刻将它平端在胸前,對準了對戰中的那個彪悍巨人。現在我明白了,之所以急匆匆地趕來這裏,就是為了幫助另外兩人對付他。”

我的思想忽然一震:“巨人?石板畫上也有巨人,難道會是同一個敵人?”

方星的眼睛剎那間明亮起來:“說說那兩個人的樣子和他們的兵器?”她跟我想到一起去了,試圖驗證達措的前生記憶與石板畫之間的關聯。

“不必問了,他們三個,其實就是石板畫上的人物。另外兩人一男一女,男人不斷從身體的各個部位放出飛刀,向巨人的心口位置進攻;女人的武器則是一只綠色的镯子,能夠激射出去再回到手中,仿佛有條無形的鏈子拴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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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方星同時一聲低嘆:“镯子?後來呢?”

“後來,巨人陡然躍下了石臺,我向前跨了一步,靠在黑色的欄杆上向下看。露臺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最遙遠處,隐約有水光翻騰着。石臺上的一男一女停下來擦着汗喘息,他們身上的衣服有好幾處已經被鮮血染紅了,特別是那女人,長發被割去了半截,胡亂披散着,額頭上血跡斑斑,不知是哪裏受了傷。”

“我想招呼他們離開,但卻不知道他們的名字。那女人忽然開口說了一句‘這一次、仍然失敗了’,那個畫面裏開始有了聲音,黑暗深處傳來陣陣凄慘的鬼哭狼嚎聲,令人不寒而慄。那男人回答了一句‘難道我們參悟得不對、碧血靈環并不能克制惡魔’,他們只交談了這兩句,黑暗中的火驀的直沖上來,把石臺上的人一下子罩住。那些火焰竟然也是黑色的,彪悍巨人從火焰裏閃出來,雙手一下子抓住了女人的頭頂——”

這種黑漆漆的環境,的确很适合講恐怖故事,達措述說的又是一段最古怪的話,我和方星都聽得入神了,一言不發,竟然忘記了要先把達措扶起來再說。

“碧血靈環與飛刀?達措前生看到的那男人與女人到底是誰?”我不敢想,也不願想。

“‘信我者得長生,逆我者化黃沙,青天白日之下,唯我幽靈不死’——我聽到巨人的吼叫聲,他說的是阿拉伯語。男人吼叫起來‘放開她’,雙臂一舉,從手腕到肩頭突然彈起無數把飛刀,把自己的雙臂變成了遍布刀鋒的狼牙棒。女人極力掙紮,前額正中出現了一束極細的紅光,但巨人的雙手像是帶着巨大的吸附力,令她無法逃脫。”

“男人再次大叫‘這是我死的日子、永別了’,縱躍向前,沖進了巨人的身體。他消失了,巨人放開了女人,踉跄着後退,第二次跌下石臺,随着那些迅速退去的黑色火焰一起消失了。我再次撲向欄杆,眼前的一切都不見了,只有一個空蕩蕩的石臺。等我抛掉鋼弩,揉揉眼睛再看,沒有石臺、沒有欄杆、更沒有甬道,我原來是站在一座頹敗的三層阿拉伯建築前。”

方星倒吸涼氣的聲音從對面清晰傳來,夢為心聲,她是相信夢中情節的人,所以一定會篤信達措說過的一切。

“這一切,到底是夢還是前生記憶?”她開口說話時的語調充滿了難言的苦澀。

“是記憶,其實我們做過的夢豈不是又可以看作前生記憶的一些只字片語?否則,你心裏沒有,焉能在睡眠中看見?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哪複記東西——正是有了雪泥上的爪痕,才會有飛鴻進入你的心,對嗎?”

達措的話充滿了玄機,那些描述更是詭異之極。

達措緩緩坐了起來,臉上帶着恬淡無比的微笑:“那是第一段記憶,石板畫只留下了他們劇戰時的一幕,卻無法記錄事件的全部過程。沈先生、方小姐,我聽到了‘碧血靈環’的名字,基本可以确定,那女人手裏拿着的就是它,難道你們不想取回它嗎?”

這個問題毋庸置疑,液晶顯示屏上的倒計時已經過了一半。

我焦慮地反問:“達措,你的頭有沒有不舒服?兩邊太陽穴與頭頂百會穴位置,有針紮一般的感覺嗎?”那些都是血瘤爆裂前,顱內壓增加的必然表現。

達措搖搖頭:“沒有。”

方星急切地問:“靈童,那些……那一切平臺、黑火、深淵、巨人,到底是什麽?到底在哪裏?”

達措再次搖頭,漆黑的眼珠仿佛已經與黑暗融為一體了,只有鼻尖上的一點水氣反射着幽幽的亮光。

“我只管說,你們只管聽,記憶裏那些時光都是死的,已經是無法更改的過去,任何痛苦掙紮都成了鏡花水月。逝者已矣,來者可追,沈先生,你明白嗎?”

他的身體仍舊是八歲孩子的狀态,但說話時的口吻卻變了,處處充滿智慧。

我長嘆着放開他的手腕:“請繼續說,也許我能明白。”

相信老杜也能同時聽到達措所說的每一句話,他又能明白多少呢?

“接下來的第二段記憶,是與沈先生直接相關的。一開始,我站在一塊巨大的石碑前,這是它的背面,上面雕刻着一面平平展展的旗幟,旗幟的圖案是一只高飛的山鷹,爪子上纏繞着一條長蛇,雙方正在做殊死的搏鬥。我聽到有人在嘆氣,就在石碑的正面,于是立刻繞過去。有個男人垂着頭靠在石碑上,渾身是血,右手裏還握着一柄飛刀。”

每次他提到飛刀,總會讓我心驚肉顫。沈家的飛刀技藝天下無雙,發射手法非常微妙,并且絕不外傳,這也就杜絕了外人偷學的可能。假如我可以看到達措記憶中的畫面,就一定能辨認出那到底是不是沈家的刀。

方星的右手偷偷伸過來,有些無助的眼神讓我的心疼得連顫了幾次。

“我有些冷,請握着我的……手……”她低語着。

我伸出左手,與她輕輕相握,她的指尖果然冰涼之極,如同雪後的冰棱。

既然達措的記憶裏出現了背面刻着鷹蛇旗幟的石碑,幾乎能夠斷定,他所在的位置,就是鬼墓之外。那麽,上一段噩夢一樣的激戰,是否就發生在鬼墓內部?

“他說‘你來了?不過你來得實在太晚了,一切都已經結束,只能等待下一個輪回重新開始’,接着便開始大口吐血,臉如死灰。我身上帶着雪蓮制成的療傷藥丸,連喂了他十幾顆,不過,他的情形看起來非常糟糕,身上至少有十幾處正在流血,地上的黃沙吸飽了人血之後,像是被豆油浸透了的米粒,顆顆圓潤飽脹,在朝陽下散發着晶瑩的血光。”

“對了,我向東面看,的确是朝陽,所以當時的時間是在早晨。我感覺到有涼風吹拂過來,忽然覺得這個地方像極了硝煙散盡後的戰場,寂靜荒涼,但殺氣依舊四處彌漫。我問‘你是誰?是在這裏等我嗎?’,他應該就是上一個記憶裏力拼巨人的男人。我有預感,他馬上就要死了。”

“他說‘是,可能也不是,我要等的,是一個來自雪域的戰士。不過,這一生已經不再重要了,給你這個,讓命運的齒輪繼續轉動,等到所有人出現的契機完全齧合時,也許大家還會見面’。他給我的,就是玉牌,在此之前,我在雪山冰洞裏早就看到過它。”

“他死了,我沉默地守着他,太陽還沒有完全升到頭頂,他的身子已經慢慢融化成水,最後變成水汽,消失在空氣中,連同那柄已經被血染紅的飛刀。他留給我的,只有這塊玉牌。我扶着石碑站起來,向左前方望去,仍舊是那座破敗的阿拉伯砂石建築,如同上一段記憶的結尾一樣。”

方星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手指在我掌心裏的動了動,迅速劃下了“原來如此”幾個字。

身體在陽光下化為液體,而後變成氣體消失——達措目前的狀況不也是如此?他的指甲、頭發都會消失,也許走出零度艙,暴露在陽光下時,也會像他記憶裏看到那個人一樣下場。

“他是誰?”方星繼續寫字,急促地連劃了幾個問號,像是一連串敲打在我心上的鼓槌。

我搖搖頭,緊閉着唇,并且克制着自己的思想,拒絕去考慮這個問題。

“第三段記憶,是在一個巨大的金屬艙裏,不是飛機,而是一種比飛機更闊大的物體。閃閃爍爍的指示燈與琳琅滿目的儀表盤遍布了那個空間的四周、頂棚和地面。沒錯,我腳下踩着的也是各種紅紅綠綠的按鈕。這一次,我的對面坐着一個滿臉胡子、頭發散亂的男人,他的手裏攥着一把銀色的酒壺,正在向嘴裏傾倒,略帶甜味的酒香在空氣裏彌漫着。”

“他說‘我犯了一些錯誤,本來想通過某些手段彌補它,但到了後來發現,這個洞是無法補上的,反而越弄越糟,把更多無辜的人纏了進來。想想吧,我像女娲一樣,煉石補天,結果把那個窟窿弄得越來越大,令整個世界都浸泡在從天而降的洪水裏,怎麽辦?你能告訴我嗎?’,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要來這個地方。”

“我們之間隔着一張桌子,桌上放着一只長頸銅瓶。他指向瓶蓋,悲哀地說‘你看那蓋子,一旦拔開,竟然再也無法蓋上了’。我伸出手,拔下瓶子上的黑色金屬蓋子,向他亮了亮,然後重新蓋上。他苦笑起來‘對,以前有兩個人也做過同樣的試驗,能夠在這個空間裏掀開蓋子再次蓋上,可是事實上,瓶子裏的東西卻逃逸了出去,永遠無法再回來。我為了這個錯誤,已經卡在時空裂縫裏很久很久了,真的希望下一次能真正地完成那件事。”

“他撩開了遮蓋在臉上的頭發,向我微笑着說‘你能幫我嗎?’,隔得那麽近,我卻無法看清他的五官。他的臉一直都在飛速變化着,像是一部高速循環的老虎機畫面,多看幾秒鐘,都會有眩暈的感覺。我點點頭,但他随即指向側面的一架時鐘,上面清晰地顯示出‘二零一三’四個數字。”

“他說‘未來的期限已經很緊迫了,連重新制造一艘方舟的時間都夠,希望這一次,不再錯過。讓我想想、讓我想想,這應該是齒輪轉動的最後一圈,你明白嗎?最後一圈,最後一次機會’。”

達措揚起手臂,在自己頭發上捋了一把,掌心裏便多了幾根頭發。

“沈先生,我們是站在同一邊的,具有同樣的使命,只不過我的前生出了一點問題,竟然會莫名其妙地深入雪山冰洞。所以,我希望你能趕到那裏,将‘鹫峰如意珠’取回來——”

方星插嘴:“到底是什麽使命?我不斷地夢到那女人告訴我‘使命’兩個字,到底是要我做什麽?”

達措默然地搖搖頭:“對不起,我能看到的只是記憶的斷章,沒法告訴你全部。或許,我們的使命就是消滅那個彪悍巨人?不過我的記憶恢複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淩亂,很多細節零碎得難以拼湊,像是一大堆沒有時間編號的照片,連自己都理不清楚。”

倒計時已經進入了最後一分鐘,方星絕望地顫抖起來。知道得越多,對前路的恐懼便越深重。

“我們下一步能做什麽?怎麽進入那裏?”她的嗓音變得嘶啞而憔悴。

達措苦笑着搖頭:“如果知道,我何必來港島見沈先生,自己就可以去了,無論如何,別放棄我,我一定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老杜無聲地出現在黑暗裏,凝神看着達措的臉,冷峻地下了最後通牒:“血瘤擴張的速度增加了五十倍,我已經做好了将手術臺沉入深度冷凍艙的一切準備,還有二十五秒時間。”

“已經很危險了嗎?”方星焦灼地問了一句,她畢竟不是專業的醫生,不理解人體顱腔內的複雜性。

老杜聳了聳肩:“非常非常危險,所以——沒辦法再等下去了。”

液晶屏上跳躍着的紅字陡然變得沉重起來,一旦達措進入了深度冷凍狀态,很可能一生都無法解脫,除非我們找到了絕對可以醫好他的辦法。

我早就知道,人類醫學根本不是萬能的,甚至可以這樣說,人類能夠治愈的病症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人的生命還是被病痛縮短了,這是無可争辯的事實。“深度冷凍”是西醫特殊療法中的尖端技術,但它的臨床應用頻率太低,并沒有百分之百的解凍複活把握。

“碧血靈環、玉牌、鹫峰如意珠是關鍵中的關鍵,我困在那個冰洞裏卻從來沒有後悔過,也許,冰洞裏有什麽東西是我所需要的——”

我看着達措,他的語速正在加快,雙手吃力地抓住手術臺兩側的鐵管把手。

“十、九、八、七……”四面牆壁上有二十幾盞綠燈依次亮了起來。

“時間馬上就到了——”老杜的眼神裏混合着忐忑不安與莫名興奮。在他看來,所有的治療過程,都是對人類醫學的挑戰,也是他最喜歡玩的成人游戲。

“永遠不要放棄,沈先生,你永遠不要放棄,這是齒輪最後一次齧合的機會,否則大洪水将再次降臨——”達措的嘴唇漸漸轉為紫色,繼而這種可怖的紫色擴展到了他的臉部、頸部、胸膛。同時,一股強勁的寒意從手術臺上擴散開來,割面如刀,逼得我和方星、老杜不約而同地後退了一大步。

“三、二、一……”計時器的所有字符怵目驚心地全部歸零,發出“哔”的最後一聲。

那架手術臺陡然下墜,從我的視線裏急速跌落下去。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像是要拉住達措一樣。

“沈先生,小心!”方星及時出聲提醒,冷氣撲上來的氣勢相當猛烈,她的唇立即變得蒼白一片,眉睫上也沾了一層淡淡的霜花。

我頹然地長嘆一聲,穩住腳下,探着身子向下看。那是一個白色的冰雪世界,手術臺下降的趨勢已經停止,被一圈耀眼的白光籠罩着。

“轉入分層監控、溫度細分至百分之一、制冷設施全速啓動。”老杜冷漠的聲音有條不紊地下着命令。

方星靠過來,抓住了我的右臂,揚聲大叫:“靈童,靈童,你還好嗎?”

這時的情形,達措猶如跌入了一個十幾米深的冰洞裏,四面都是亮晶晶的冰牆。

“方小姐,他聽不到的,請看大屏幕上的數據。”老杜擡手打了個響指,我們的正前方立即亮起了一塊兩米見方的光幕。上面映出的圖像,正是在手術臺上盤膝打坐的達措,不過此時周身已經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紫霧。

“深度十七米、環境溫度零下四十攝氏度、病人體溫十一點一五攝氏度、心跳每次間隔六點九秒,一切正常。”有人在擴音器裏迅速報告。

“啓動低氧密封系統,檢查各層制冷系統、後備電力系統、耐寒菌殺滅系統——”老杜繼續下了命令。視線中,達措的頭頂側面,忽然從冰牆裏滑出一片玻璃,把他牢牢地封閉起來。然後,每隔一米高度,都有這樣的玻璃出現,把這個深井變成了層層封閉的匣子。

冷凍艙裏的大燈亮起來,手術臺跌下去的地方随即被兩塊明晃晃的鋼板嚴密地覆蓋住。

“好了,預計他可以在這種狀态下維持六到八個月時間,直到血瘤到達擴張極限為止。只要你們同意,我的激光探針可以在病人冷凍狀态下消滅那個血瘤,當然,那是在最後萬不得已的時候,現在,兩位是不是滿意了?”

老杜臉上終于有了微笑,仿佛執行冰凍程序對他而言是件非常有趣的妙事。

方星的臉色蒼白得吓人,低着頭匆匆走向小客廳。

“小沈,一個成功的開端,對不對?我們是不是該喝一杯慶祝慶祝?”老杜情緒很高,比剛剛吸過毒品還興奮。

“好吧,不過我想先去陽光下透口氣再說,謝謝你。”達措的敘述讓我對未來越發感到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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