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誰偷的豬油

“姐,你別難受,我回去就和娘說,這樣的親事,咱不要了。”寧松見寧若蘭仍是一副驚訝過度的樣子,急忙開口安慰她。

寧若蘭回過神,聽到寧松的話,心裏不禁一暖。自從重生到這,寧松是叫她唯一感到溫暖的人。

她剛醒來那會,整日昏昏沉沉,加之對環境的恐懼不安,殚精竭慮,病就更加難好。張氏見不得她整日躺在炕上病恹恹的不幹活,成天指桑罵槐的,分給她的飯食也是簡陋至極。若不是寧大莊時不時過問她吃得藥,恐怕張氏連藥都不想給她抓了。她記得很清楚,那日寧大莊出門去了,張氏分給她的飯食除了一個粗面硬馍馍外,就只有一碗白水。

寧若蘭餓的頭昏眼花,渾身發虛之際,就覺得手裏一暖,被人塞入一個圓溜溜熱乎乎的東西。接着便聽到寧松刻意壓低的聲音:“姐,這個雞蛋你趕緊吃了,別叫小妹看見。”說完轉身就出去了。

寧若蘭知道這時候的雞蛋可不像她生活的年代,不值錢,稀松平常,每戶人家的雞蛋都是要留着換錢,平時很難吃到,所以寧松給她的雞蛋定是張氏私下裏偷偷給他,而他沒舍得吃的。

寧若蘭一直都記得那個雞蛋的熱度和香氣。

“大弟,回去啥也別和娘說,這門親事我應了。”

寧松吃驚的看着寧若蘭,顯然很不理解寧若蘭的決定。“姐,你可想好了,剛才那人看着就夠吓人的,萬一你嫁過去,他對你不好,你這小身板都不夠他一拳的。”

寧若蘭笑了笑,動身往回走。“大弟,你覺得我即使推了這門親事,又能嫁給多好的人呢?翻了年,我可就十八了。”

寧若蘭的話叫寧松一下子啞住了。是啊,姐不小了,村裏和她一般年紀的早就成了孩子媽,可姐卻連個人家都沒有。他也知道自己娘打得什麽主意,無非是想用姐的聘禮錢給他讨門媳婦,所以娘才一直壓着姐不叫她嫁人,這樣一面可以留姐在家多幹活,一面嫁得越晚,離自己讨媳婦的年紀才越近。

眼角餘光掃到寧松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寧若蘭嘴角含笑,露出一個狡猾的笑意。不能怪她特意把話說得刺心,她和寧松畢竟不是一個娘生的,寧松現在對她好,可卻一定越不過寧若梅去。這時候,女人嫁出去,在娘家沒個依仗被夫家欺負死都沒人能給她出頭,寧松是她娘家兄弟,也是她在娘家的依靠,所以一定要籠絡好。叫寧松因為這件事對她心懷愧疚,寧若蘭才能越容易和他保持良好關系。

再說,她說得也是實情,不是嗎?

倆人回到楊樹村時,老遠就看到寧若梅陰着臉站在大門口,冷冷的看着兩人由遠及近。

“你們幹啥去了?寧若蘭,你是想偷懶是不?看我不告訴娘去!”

寧若蘭瞟了寧若梅一眼就進了屋,寧若梅頓時氣得臉孔漲紅,對着她的背影大大呸了一聲後,轉過頭對着寧松嘟着嘴說:“哥,你和她幹嘛去了?”

“不是說去河邊了嘛。”

“我不信,我去看過,河邊根本沒人。再說,你倆要是去河邊了,咋啥也沒撈着?”

寧松有些頭疼的看着寧若梅,見她不信,只好粗聲敷衍了一句:“你沒看着不代表我倆沒去,哎,讓開啦,我要進屋。”

“哥,我才你是的親妹子,她和我們可不是一個娘的,你幹嘛老幫着她?”

“什麽她她的,那是咱們大姐。”

“什麽大姐,我才不叫呢。”

寧松看着寧若梅噘嘴不服氣的樣子,瞪了她一眼就進了屋。寧若梅洩憤的扯着手裏的狗尾巴草,之後不解氣,又把腳邊的石頭一個大力踢開。

“哎呦!”

沒想到腳上穿的還是單鞋,這一用力,頓時踢疼了。寧若梅抱着腳一勁抽氣,心裏對寧若蘭更是憤恨。

晚上,吃過飯,趁着還有亮光,寧大莊就坐在院子裏叫寧松編背筐。現在真是秋收的好季節,山貨多,有些又很壓秤,背筐這類的物件用個十幾天就要壞掉,所以每戶人家閑了都要準備很多背筐,布袋子。

寧若梅跟在寧大莊身後,幫忙理着編背筐用的柳條子。夕陽的餘晖拖着長長的尾巴沉在西邊,把一個不大的院子照的分外寧靜。可惜,這種寧靜,不到一刻鐘就被一聲尖利的嚎叫打破了。

“媽呀,死妮子,居然偷吃豬油!”

院內的三人聽到張氏一聲嚎叫,都唬了一跳。正疑惑時,就見張氏急匆匆從屋裏出來,看不出顏色的圍裙綁在腰間,叉着一雙大手,一出來就瞪着寧若蘭哭天喊地:“若蘭呀,你咋這麽饞呢!那豬油多老貴的東西,娘每次做飯都舍不得放多,你倒好,一下子偷吃這麽多!你說你這樣子,可怎麽嫁人?這不是叫人笑話我們寧家嗎?”

寧若蘭一臉迷茫的看着張氏,聽她越來越大聲的叫喊,臉都黑了。這時,旁邊的兩家鄰居也忍不住探出頭來湊熱鬧。

“咋了咋了?”

“她嬸,出啥事了?”

寧若蘭知道此時不證明自己是清白的,那麽自己的名聲可就被張氏給毀了。于是,寧若蘭立刻換上隐忍委屈的表情,聲音發急,略帶哽咽:“娘!你說啥呢?我偷吃什麽了?”

“她爹啊,你看看,她還不承認呢!那豬油放在廚房竈上我忘記收了,結果剛才去一看,生生少了一大坨!不是她又能是誰?剛才就她進過廚房!”

“娘,我去廚房也是因為爹要喝水,我只是去舀一瓢涼水來,根本沒偷吃豬油!再說,這麽短的時間,我哪有空吃豬油?”

“娘,那豬油也不能幹幹的生吃,姐要是吃的話,準定也要就着馍馍,我和爹都在這,也都看到了剛才姐進廚房沒一會就出來了,手上也沒有馍馍,更不可能偷吃豬油。”說到這,寧松看看張氏,小聲道:“是不是你用了忘記了啊?”

“啥?我能忘了?你這麽說是啥意思?懷疑我故意陷害她?大松啊,你可是我的親兒子!”

張氏見寧松護着寧若蘭,頓時心口憋了一大口氣。

“行了,不就是一坨豬油,有啥大驚小怪的。進屋!”寧大莊看到鄰居都一副興沖沖看熱鬧的表情,心裏頓時不高興,猛打眼色給張氏。

可惜,張氏自打嫁過來接連生了一兒一女,腰杆早就挺直了。對寧大莊也很會拿捏,有時候寧大莊還真拗不過她去。

“憑啥?她偷吃豬油就這樣算了?有一就有二,今個偷豬油,沒準明個就要偷銀子!老話說得好,家賊難防,我可不想養個白眼狼出來!”

“你!”寧大莊臉色一紅,看着張氏發倔的樣說不出話。

張氏見寧大莊找不到話反駁,臉上就得意起來。這時,周圍看熱鬧的鄰居就有人打趣道:“哎呦,她嬸,你家還有銀子呢?”

張氏一聽,臉皮子就一緊,急忙接口:“啥銀子,我那不就是個比方嘛,再說,我家要是有銀子,我們大松早就能訂親了。”

“不對吧,我聽說你們家若蘭的聘禮可是有一兩銀子呢。”

“是啊,柳樹村可都傳遍了。為這,我聽說景驚蟄他爹娘還上門要過奉養呢。”

“真的?最後咋樣?要到沒?”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怎麽可能要到。那景驚蟄自從····”

“咳咳咳。”

此時張氏忽然大聲咳了起來。說話的人聽到忽然意識到不對,急忙收聲。寧家若蘭可是和景驚蟄訂了親,現在她要是擱這說了啥不好聽的,萬一親事不成,那張氏不得找自己拼命啊,所以隔壁的大娘打了個哈哈就轉身回家去了。

張氏見鄰居還聽識趣,也就不想追究,萬一被寧大莊察覺到不妥,那大松的親事可不是也要泡湯了?所以,見人一走,張氏立馬惡聲惡氣的對着寧若蘭道:“你偷吃就是不對,明天別想吃飯了,好好反省反省。見天的奸懶饞滑,将來可怎麽辦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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