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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豐武城出發馬車走了大約半個月的時間, 宮珩和顧暖暖一行人終于回到了京都。
這一天皇帝已經等了很久了, 知道弟弟失蹤的時候他難過了許久許久, 得知弟弟找到後才大松一口氣, 然後很快又收到消息說是傷了手腳, 還啞了嗓子,要不是後來又說已經在恢複了, 他肯定已經把禦醫送到半道上了。
今天弟弟終于回來了, 他都想直接出城迎接, 不過被身邊的禮官拉住了, 他想想自己出行肯定勞民傷財, 于是最後叫了太子前去迎接。
“去看看昭王進宮了沒有。”皇帝在禦案前兜了一圈又一圈,就上午這會兒已經遣了十幾撥人去看過了。
“是。”內侍知道從城門口到宮門口快一點都要小半天時間,昭王殿下肯定沒有這麽快到的, 但皇帝要問, 那就只能再問了。
就這樣又幾撥人跑去問了,終于傳來消息,昭王殿下的車駕進宮了。
沒一會兒就有內侍跑來請示:“啓禀陛下, 昭王殿下求見。”
“快宣。”皇帝立刻一路從高處的禦案走下來,擡頭正好看見宮珩拄着拐杖被兩個內侍扶着跨進了門檻。
“阿衡可算回來了!”皇帝欣喜地聲音才剛提出來又馬上降了下去,“不是說好的差不多了麽?怎麽,這拐杖……這?”
宮珩捏着手裏的拐杖在內侍的攙扶下跪下行了大禮, 然後被皇帝扶了起來,才道:“皇兄不必擔心,臣弟這一次是因禍得福, 不過是瘸了而已,就是沒了這條腿臣弟都甘之如饴!”
“朕都被你弄糊塗了。”本來聽到腿瘸了,皇帝眼睛都要瞪起來了,結果宮珩這歡喜興奮的語氣一下子讓皇帝摸不着頭腦了。
什麽因禍得福?
他家小十九怕不是掉江裏的時候腦子進了水吧。
“皇兄,臣弟身上的毒解了!”宮珩擡頭看着皇帝,滿臉笑容把皇帝晃得眼暈,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當真?”
“真的!”
“好!好!好!好!”皇帝一連說了幾個好,“朕真的盼到你這一天了,朕,朕高興,太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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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一直以來勞皇兄惦念費心……”宮珩說着眼眶都紅了,兩個大老爺們都紅着眼睛差點哭出來,皇帝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宮珩的肩膀,抿着嘴,顯然激動地都說不出話來了。
好一會兒在邊上內侍的勸解下兩人才緩過來,然後才遣退了人,兄弟倆開始說話了。
在宮珩的說法裏事情很簡單,就是掉進江水裏,這個天氣多冷啊,再加上他日常服的藥,這毒就被逼到了喉間,後來下了猛藥解了毒,但是傷了嗓子,以後也是可以養好的,就是不能長時間大聲說話,不過這個沒什麽關系,他本身也不怎麽愛高聲大氣也不愛說廢話。
至于腿,先是斷了後來又浸了江水寒氣,一開始又沒有發現,所以雖然腿上受的傷比手上輕,但是手上發現的早,所以能痊愈,但是這腿上就有經脈凍壞了。
“皇兄不必擔心,這腿再養一些日子就不用拐杖了,以後走路慢一點也看不出來,騎馬也可以,就是不可以快走和跑跳,對臣弟其實沒有什麽妨礙。”宮珩的神情從頭到尾都是歡喜的,“這一次死裏逃生實屬僥幸,兒臣覺得一定是母後在天之靈保佑臣弟,等臣弟把事情都交接了,臣弟想去青山寺給母後祈福。”
“依你依你,母後定然是很高興的。”皇帝聽完宮珩的話不得不承認,這一次自家弟弟還真的是因禍得福了,“不過這腿你也不要想着就這樣算了,過後朕就遣專治骨科的太醫給你好好診診。”
“臣弟都聽皇兄的。”宮珩很順從的接受了皇帝的安排,然後口氣一轉從懷裏拿出那本薄薄的絲絹冊子開口道,“皇兄這一次……”
宮珩将一路過去的事情又跟皇帝詳細說了一遍,雖然之前都有寫折子禀告過了,但是現在還是要親口說一遍的,期間皇帝又有許多疑問,親口和宮珩問答就明白很多。
“這謝家……也怨不得。”皇帝嘆口氣覺得這謝家真是慘,本來都已經封王了,結果就墜落在最輝煌的時刻。
海上剿匪來去多少次,都到最後了,抓到的海盜都送回內陸了,偏偏這謝家父子兄弟坐的船失蹤了,只留下一個病怏怏的小兄弟,後面又生了一個病怏怏的孩子。
皇室自然是知道謝家的功績的,但是那又怎麽樣?謝家沒人啊!皇室想用都沒人用,都是獨苗病秧子一根,皇帝敢用麽?還是養着吧!
時間一長這東川王府就難免沒落了,甚至最後這陶城明明算是他家的地盤卻被徹底架空了,最嚴重的時候謝家都被逼到鄉下避風頭。
直到這兩代子嗣漸多才慢慢又立了起來,但是這時候的陶城誰還知道他東川王府,也是謝家聰明幹脆另起爐竈,舍棄了陶城,一家子男兒拼死搏了一把,這才有如今的局面。
“東川王府深受皇恩,自然是知道好歹的,不過這些個,怕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了,時間一長還以為這陶城就是他們說了算了,這手伸的也太長了。”若只是把持一下陶城的生意什麽的那還說得過去,但是膽子肥的連資敵私鑄兵器都敢出來了,更是把察覺異常的朝廷命官弄死了,宮珩也是佩服這些蠢貨,誰給他們的勇氣?
真以為朝廷是瞎子聾子不成?掩飾的再好也還不被察覺了。
這一次陶城的大家族應該被清掉一大半了,陶城的天要變了。
宮珩預料的沒有錯,因為事情涉及叛國他這邊不能直接決斷,所以就把證據什麽的都帶了回來,然後交給皇帝派人去做,畢竟涉及到的很多都是高門大戶,姻親遍布內外,不能像之前他直接快刀斬亂麻,一定要拿出切實的證據才讓堵上所有人的嘴。
皇帝立刻把在宮裏當值的幾個心腹大臣招來,點了人後把宮珩帶回來的東西交給他們,讓他們拿出章 程出來,然後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等到一群人出去,皇帝和宮珩一起到了皇後的宮殿裏用了午膳,當然還有太子也一起,等到午休過後,皇帝才問起:“阿衡不是說顧泯死而複活了麽?怎麽朕就沒有發現顧家有動靜?”就算像弟弟說的顧泯失憶了,但是死了的兒子活過來難道不是大事?怎麽勇國公府靜悄悄的,一點跡象都沒有。
宮珩一聽皇帝問這個,表情有那麽一瞬間的糾結,因為是個人都想不到這位在邊城被尊為戰神,死了十年依然是邊城将士心中偶像的前勇國公,他的岳父大人能幹出這種事情來。
就像他家暖暖說的,這怕不是失憶,而是直接失了腦子了。
“忠勇公現在怕是被他夫人綁在祠堂裏,在供桌上供着呢。”宮珩只要一想到那個畫面,就忍不住嘴角抽搐。
“……嗯?”皇帝覺得弟弟說的話分開來都聽得懂,但是連在一起就有些聽不懂。
宮珩也沒有瞞着,畢竟現在這種情況,岳父越沙雕越好。
原來顧泯趕回家之後被妻子以為是鬼還魂了,結果顧泯将錯就錯,半個月的時間着實上演了一出人鬼情未了,最後閨女一封信将父親的鬼身破了,可想而知王氏知道後是什麽反應。
一開始自然是喜極而泣的,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丈夫這十幾天都在忽悠她。
“顧夫人接到信後沒有動聲色,然後就真的把忠勇公當鬼養了,不給吃的不給喝的,只給他上香燒紙,逼他到廚房偷吃,後來被逮住了,借口鬼不能吃活人的食物把人綁在了祠堂供桌上,每日上香燒紙,還給他念經。”宮珩嘴角抽了抽,“偏偏顧夫人面上一心為他好,弄得忠勇公怕夫人傷心,只好等夫人睡了再活動,等到夫人一醒就自己把自己綁回供桌上。”
宮珩說得糾結,皇帝聽得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早年顧泯還做過朕的伴讀,雖然那時候朕就覺得這小子腦子有些和別人不一樣,但這也……這也太……”換誰估計都幹不出來。
但是偏偏顧泯這樣,娶的妻子也是個人才,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嗯……
“阿衡啊,顧家那丫頭性子怎麽樣?”皇帝實在不能不懷疑顧暖暖。
“暖暖啊……”宮珩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他還記得他第二次去找她,想睡她的時候,她說了什麽【早說嘛,吓死我了!】,當時他的表情一定和岳母知道岳父裝鬼是一樣的。
更別說還有後來了。
當真是一言難盡!
真不愧是親生的!
不過他也是被暖暖這種從容所吸引,超脫世俗的她有一套自己的行為準則,并且她還有那個超脫的實力,而不是虛妄。
“她挺好。”宮珩笑了笑,再好也沒有了。
“當真?”皇帝見宮珩應聲點了點頭,“好就好。”
“那,忠勇公的事情皇兄怎麽想?”宮珩知道皇帝喜愛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不會虛頭巴腦,有事兒就說事兒,他現在當面問了,皇帝估計覺得他和他親近不忌諱什麽話都敢說,但要是不說皇帝反而會多想。
這無關皇帝是不是一個好兄長,或者他信不信自己,而是因為兄長是皇帝,坐着天下間最尊貴的位置。
所以他從來不會試探,也不會想着要耍些花樣。
天下間多數的死都是自己作的。
暖暖說的這句話他深以為然。
“朕還真的是有些頭疼,阿珩說說該怎麽才好?”皇帝眯了眯眼睛,他是真的頭疼,這事兒處理不好,可是要寒了武将們的心,還要給自己留下虛僞的名聲。
“皇兄若是讓臣弟來說,那麽臣弟覺得給個封號榮養便是了。”宮珩想了想開口道,“皇兄覺得陶城如何?離着邊關不遠不近,平時挨不到,有事一拉就是。”說得跟那什麽似的,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瞎說什麽?那是你未來的岳父。”皇帝指着宮珩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很明顯神情暢快,“可不能給顧家丫頭聽到,不然你哪天就要被綁在供桌上聞香了,朕可是不會來救你的。”說完沒忍住大笑起來,不行,就着他能笑一年!
“臣弟哪裏有瞎說?”宮珩其實在路上已經和顧暖暖商量過了,自己也琢磨過,所以現在說出來條理分明,“畢竟這事兒以前還真沒有過,臣弟也是為皇兄愁,這沒有先例可循的事兒最煩。”
皇帝拍了拍他眼裏誠實的弟弟:“是挺愁的,忠勇公是朕親口賜下的,沒得讓這樣一員大将年紀輕輕就榮養起來。”
“皇兄您怕是忘了,您的忠勇公可是失憶了,現在除了打獵啥也不會。”宮珩反駁道,“您要是硬要他領兵,讓他怎麽領?領着去打獵?”
“這……這确實是個問題。”皇帝抿了抿嘴角。
“臣弟覺得榮養起來最好,就讓忠勇公給皇兄鎮宅不好麽?”宮珩揚起眉,“皇兄登基以來勵精圖治,如今國富民強,四夷來朝,連死了十年的猛将都能死而複生,可見上天也覺得皇兄是一代明君。”
“哈哈哈哈哈,臭小子就會說好聽的!”皇帝嘴裏罵着,臉上是真高興,宮珩是真的說到他心裏,騷到他癢處了。
可不是麽?
如果不是上天認可,一個死了十年的将軍怎麽就能死而複活?他這個雖然體弱但是能幹的弟弟又怎麽能就這樣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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