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其實我是好人
“為什麽你們三個會……”冒昧的問題剛剛脫口而出，莫特便意識到自己的愚蠢。他突然明白，為什麽對于自己發出的借貸信件，大多數商人都以資金周轉不靈為由來推搪。現在看來，這恐怕不是簡單的世态炎涼，而是牆倒衆人推。
“明白了？”何太平笑眯眯的伸了個懶腰，在那張修亞坐過的靠椅上坐下，而埃德蒙與穆恩則侍立在他兩旁，“因為剛才忘記和您說再見，所以我特地回來說一聲。您看，我還是很懂禮節的。”
莫特陰沉着一張臉，恨不得一口将對面的混蛋吞下去。不過長年的波折經歷，還是讓這位商人保持了冷靜，并且淡淡問道：“直說吧，閣下不妨開出條件，看看我這顆脆弱的心髒能不能承受得起。”
“真是幹脆，其實也很簡單！”何太平嘆了口氣，扳着手指頭數道，“您掌握的礦洞和店鋪，我很有興趣，這棟房子和房子裏的東西也不錯，但是偏偏我又沒有太多的錢……所以實際上，我和商會聯盟的同仁們，打算湊一百萬金幣把這些東西全部買下。”
這是赤裸裸的敲詐，要知道僅僅是昨天那個礦洞，也能夠帶來十幾萬金幣的年收入。莫特終于失去了周旋的耐心，如同火山爆發般的怒喝道：“混蛋，即使我面臨破産，也不會便宜你這種混蛋！要知道，如果我把礦洞挂買五十萬金幣的話，蜂擁而來的買家怕是不下幾百人。”
“我當然相信，不過問題在于，您有這個時間等待那些買家嗎？”何太平拔了根頭發，輕輕吹了口氣，“如果我沒記錯，您的銀行門口圍了幾千名提款者……晤，要是中間有人振臂一呼，帶隊往這邊來的話，那場面一定很壯觀。”
很無恥的威脅，而且實際上，古特蘭已經混跡在人群中，随時準備發動蠱惑人心的拿手伎倆。莫特的臉色象變色龍一般，在幾秒鐘內變了五六次，他顫抖着身子，将目光對準了埃德蒙與穆恩，似乎想抱住最後一根稻草。但兩位曾經懾服于他威壓的商人，這次卻毫不示弱的迎上他的目光，神情中甚至還帶着幾分暢快與譏諷。
察覺到這一點，莫特終于意識到大勢已去，無奈的癱軟在靠椅上。何太平笑眯眯的看着他，就像一個色狼看着赤裸裸的美女，并且很有撲上去的興致。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下，莫特終于放棄了任何抵抗，乖乖的簽署起文件來。
十幾分鐘後，莫特名下的房産、店鋪、礦洞全部更換了主人，其中一部分被穆恩以商會的名義買走，另一部分則落入何太平的口袋中。但即便都以出售，莫特所得的金票卻仍不足以應付提款者，因此他又被迫販賣了一部分家産，這才完全償還了債務。
而之後，勢力徹底宣告瓦解的莫特也沒有再逗留的意思，當天夜裏，載着他和家人的馬車便離開了福萊爾，在黑暗中徹底隐去。雖然埃德蒙曾建議斬草除根，但何太平在考慮片刻後還是否決了這個建議，正如他自己所說：“我會睚眦必報，卻不喜歡趕盡殺絕。總體上來說，我應該還算是一個好人！”
眼見如此，隐約得知晶石礦襲擊真相的穆恩與埃德蒙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徑自去處理各種雜事。莫特雖然離去，但他留下的各種爛攤子卻還要處理上幾日，被購買的店鋪需要劃歸産權并且重新開張，商會的新會長和權力劃分也要在争吵和妥協中确定下來。此外更重要的是，商會與領主之間的談判也要開啓，雙方必須就今後的合作制定一個計劃。
對于這些雜事，何太平都沒有什麽參加的興趣。他推辭了薇雅夫人和商會的雙重邀請，埋頭自閉在莫特的舊宅中，開始鼓搗新的玩意。誰也不知道這位年輕男性又打算做什麽，但據偶爾出來散步的濂珈所稱，那是幾項極好的生意，據說能夠賺取到大量金幣。
聽到這個消息，見識過何太平手段的商人們自然心癢難耐，恨不得沖入府中将他拉出來。只是何太平卻依舊閉門不出，似乎對于外界的事情絲毫不關心，只在某天夜裏邀請了古特蘭到府中做客。這讓幾個月來都沒有撈到什麽好處的大惡魔極為欣喜，他已經預感到，自己出頭的日子就要來臨。
“簡單說吧，需要你出動了！”不出所料，在為對方倒上一杯咖啡後，何太平很快就切入了正題。古特蘭頓時精神一振，迫不及待的探出頭來，仿佛看到眼前已經漂浮着許多靈魂，就等自己伸手去摘。
“那些賭館的生意，你應該已經很熟悉了，我想是時候和埃德蒙聯系一下，将它們推廣到附近的領地中去。”何太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卻又突然正色道，“聽着，古特蘭，絕對不可以将這些賭館開設在福萊爾，除非你想收拾爛攤子！”
這是早在地下城時就已經決定好的原則，古特蘭自然沒有什麽異議，況且禍害別人的領地總比禍害自己的好。何太平滿意的點點頭，又從抽屜中取出兩份文件，放在他的面前：“另外除了賭館之外，想辦法推廣這個項目——傳銷。我想，以你的蠱惑能力和經驗，能夠做得很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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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特蘭怔了一怔，順從的接過文件。幾分鐘的大致閱讀過後，他突然肩膀一震，額頭上冒出涔涔的冷汗來：“該死的！老板，這一定是史上最偉大惡魔的傑作，您一定要告訴我他是誰，我要前去膜拜一番！”
“這是人類的發明，所以說人類比惡魔更可怕。”何太平嘆了口氣，揉了揉有些發悶的胸口，和金月的談話，終于讓他下定了某種決心，“算了，還是先經營賭館吧，暫時擱置傳銷，除非那些領主打算來惹我們！”
“恐怕他們一定會來挑釁的，所以……”古特蘭舔了舔嘴唇，陰側側的笑道。緊接着，在确定何太平沒有新的指示後，他便微微躬身行禮，化為蝙蝠飛出了房間。這種景象，倒讓正端着點心走進房間的金月吃了一驚，險些摔碎了托盤。
“晤，有好吃的東西嗎？”何太平及時接過她手中的點心，順勢扶着踉跄的女性在靠椅上坐下。昏黃的燭光下，神色蒼白的金月顯得柔弱而溫馨，讓站立在旁的何太平也不禁有些心動。怔了幾秒，他連忙低頭去撥弄碗裏的點心，轉移話題道：“厄，為什麽都是蔬菜？”
看着他那種愁眉苦臉的模樣，金月攏着鬓邊的散發，抿嘴笑道：“因為康斯坦絲說想吃點蔬菜，所以我特意到晚集來購買，你不喜歡吃蔬菜嗎？”
“厄，吃蔬菜的龍？”何太平有些愕然的摸着下巴，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才好，“不過說起來，姐姐你對康斯坦絲還真的不錯，我都有點吃醋了！”
“傻瓜，康斯坦絲性格很好，而且她也算是我的妹妹。”金月輕輕捏了捏他的臉頰，微笑着嗔怪道。但這位溫柔的美人，卻在心裏暗自嘆道：“傻瓜，也許只有這樣，我才能陪伴在你的身旁吧……”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語，何太平只是凝視着她，卻沒有多說什麽。一陣長長的沉默過後，金月忽然側首看了看何太平的臉色，遲疑道：“弟弟，你有心事嗎？”
“這樣也能看出來，難道你是算命出身？”何太平露出燦爛的笑容，卻在那種可以看透心靈的目光注視下，漸漸黯然了神色。幾秒鐘後，他突然輕輕嘆了口氣，無奈道：“其實也沒什麽，只是必須要去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覺得自己有點混蛋而已。”
“那就去做吧！”金月很幹脆的回答，倒讓原本準備接受責怪的何太平怔了一怔。看着他那副癡呆的神情，金月不禁微微發笑，再度捏了捏他的臉頰：“不用驚訝，你那樣做總有你的理由，只要覺得值得去做，只要将來不會後悔。”
“晤，如果說到值不值得的話……”何太平輕輕點了點頭，微微眯起眼睛道，“也許這件事，會讓整個地下城更順利的融入福萊爾。可是問題在于，我恐怕要為此禍害很多人，雖然那些人本身也未必沒錯！”
“那就去做，而我只需要知道，那是弟弟你做的就可以了！”金月輕輕拉起他的手，白皙的面容在燈光映照下，突然帶上了淡淡的緋紅，“弟弟，即使你真的是惡魔，做出讓整個世界發指的事，我也會……陪在你的身邊……”
這一次，有些羞怯的女性并沒有低頭，而是依舊凝視着對方，迎上那兩道既有些感動又有些愕然的目光。脈脈含情的寂靜中，何太平突然擡起頭來，淡淡道：“明白了，那麽讓我做幾次壞事——雖然我始終覺得自己是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