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可憐
張子文跌跌撞撞地進了屋,打開燈,包還躺在地上,他一腳踢開,朝卧室走去,窗簾被風吹得飄來蕩去,他過去拉上,又把卧室的燈打開。
到處都是亮堂堂的。
張子文在屋裏轉了一遍。
衣櫃裏少了幾件衣裳,除此之外一切都和原來一樣。
李妙在這兒住了個把月,時間不短,張子文覺得奇怪,她怎麽能丁點兒痕跡都不留,走得幹脆利落。
張子文笑起來,他想坐到床上沒撐住一下滑到地上,剛想爬起來可一動就要吐,他嘔了幾聲,胃裏翻騰着一股悶燥。
一醉解千愁都是假的,他是越喝越清醒。
他第一次審視起自己的生活。
沒有任何異常,可他就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怪李妙。
都怪李妙。
她克他,遇見她之後他就開始不順,開始胡思亂想,想一些無聊的事兒。
要是以前,黎薇和段存意這事兒,他就算知道了也當不知道。
他不喜歡黎薇,他本來就沒有對他們的婚姻抱有什麽期望。
黎薇再好對他而言也只是一件漂亮衣裳,可再漂亮誰一輩子只穿一件衣裳。
他不會說那種蠢話,不和她結婚,他的确是要倒黴。
他禁不住要可憐自己。
他還可憐黎薇,連段存意他都一起可憐。
盲人原本不知道什麽是暗,一朝見了點朦胧的亮,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先知道害怕了。
張子文爬到床上,視野裏所有東西都跟在水裏飄着似的,一層一層的晃起來。
他滿意了,醉意來得遲總比不來好。
有人要清醒,有人就要混沌,不是人人都想把什麽都看清,那是自尋煩惱。
張子文閉上眼,臉上帶着點笑,睡得安穩香甜。
c市大部分時候都處于夏天,陽光熱烈,風裏有股樹木的烘發的青氣。
李妙從公交上一下來就趕緊打開傘,她還是長袖長褲,走兩步就開始出汗,衣服黏噠噠的貼在後背上,她想念四季分明的地方,天天關注着家鄉的天氣,想象着此時被雨打濕的老街,和樹葉飄落的蕭索景象。
周香林上次打電話來說,已經穿上了外套,羨慕她現在還能穿夏裝,又問她和張子文怎麽樣。
李妙還是說好,說起張子文時盡量平常,她裝得很像,周香林聽了高興,覺得女兒終于開竅了。
李妙沒有反駁,她是開了竅,起碼知道,真心不是人人都想要。
張子文要什麽呢?
李妙想不出來,他什麽都有,又什麽都要。
她恨不起來他。
李妙到辦公室時接到一個通知,今晚要聚餐。
她還沒轉正,不敢不合群,上了快一個月的班,或多或少了解了些人際關系的重要。
同事們都挺客氣,問李妙有沒有什麽忌口,想去哪兒吃。
李妙不習慣發表意見,就說都好,沒什麽不吃的。
大家一合計定了吃火鍋。
本地牛肉非常出名,放清湯裏略略一燙,待到嫩肉微微卷起,此時沾一點醬油,放進嘴裏,能吃出一股鮮甜味兒。
下班後到了地方,李妙一看,有點兒不想進去,這地方張子文帶她來過。
她已經想不起這兒到底好不好吃,卻還能記得張子文當時說的話。
真是可怕。
前頭的同事回頭看她一眼,李妙還在門口躊躇。
談次戀愛,多了很多禁忌,說起來顯得可悲。
要證明一切都已經過去,就該把舊路重走一遍,李妙硬着頭皮進去了。
落座後李妙松口氣,其實沒有那麽可怕,她怕的是人,并不是景。
同事們熱熱鬧鬧地點菜,李妙坐在一邊兒倒很自在。
店裏飄着一股撩動胃口的香氣,由火鍋裏翻滾的食材和碟碟碗碗的醬料融合而來,引得人口水泛濫,點菜都點不及。
李妙也忍不住去看點菜的主力,盼着他們快點做決定。
段存意來時大家都沒注意,他走到近前,問了一聲“點好了嗎?”大家這才看見他,立刻喊段總,還有要站起來讓位置的,個個都不自在起來。
員工聚餐老板只要出錢就好,來了反而惹人嫌。
段存意也許是新近做老板的,對此不太了解。
但氣氛不對他還是能感受到,他及時找補,說吃完飯帶他們去唱歌。
這麽大方又知趣的老板,有一二缺點也可以忍受,衆人想開,席上又熱鬧起來。
李妙卻更拘束,她看見段存意不免就想起張子文。
而且她本來就打算吃個飯就走,現在聽說還要去唱歌,簡直要喪氣,飯也吃不進了,滿腦子想着待會兒要用個什麽理由好不去。
一頓火鍋吃了快兩小時,李妙偷偷看一眼手機,已經近十點,明天還要上班,她等着誰提醒一句,這氣氛松弛熱烈得令人錯覺得像周末前一晚。
段存意結賬回來:“走吧,都知道地方吧?”
李妙猶猶豫豫,想說不去又找不到時機,大家興高采烈往門口走去,她落在後面慢慢蹭。
她打定主意,等人都走完,她就以找不到地方為由不去。
同事們大都有車,偶有幾個沒車的,和那個關系不錯就去坐哪個的車,大家都自行分配,李妙剛來,和誰都一般,沒人記得捎她一程。
李妙這招本來要見效的。
段存意開着車不知從哪兒繞出來,停在她前面。
“上來吧,他們都走了。”
李妙急忙道:“段總,我家住得遠,待會兒回來太晚了···”
段存意道:“沒事兒,待會兒我送你。”他實在是位好老板。
李妙膽氣用完,她畢竟在人家手底下混飯吃,不能不給他面子。
她拉開車門,坐到後排。
段存意開口就是張子文:“子文最近忙嗎?”
李妙說不知道,她有點兒奇怪,段存意自稱是張子文的朋友,怎麽連他們已經分開這件事都不知道。
或者是張子文沒跟他說?
他為什麽不說?是不想說還是不值得一說?
李妙制止自己去想這個問題。
“到了。”段存意停下車,回頭看李妙,發現她直愣愣地看着外頭。
他笑道:“你應該來過吧,子文好像帶你來過對不對?”
李妙臉色蒼白:“你怎麽知道?”
段存意道:“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是在這裏。”
李妙有一絲狼狽,當時她并不太清醒,一力向張子文證明她的與衆不同,對其他的一概沒在意,現在想想她當時那副樣子落在別人眼裏,一定和瘋子無異。
可她又想,或許段存意已經見慣張子文身邊出現幾個像她這樣的女人,他看她一定又癡又傻,覺得好笑吧。
這下連段存意剛剛提及張子文的用心都變得險惡起來。
李妙這下是真的待不下去。
段存意下了車朝門口走去,李妙一咬牙:“段總!”
段存意回頭。
李妙:“我···我突然不舒服···”
段存意關切道:“哪裏不舒服?怎麽突然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李妙連忙拒絕,她在撒謊上面沒天分,段存意弄得她又慌又愧:“沒事兒···您進去吧,我回家休息就行。”
段存意看她臉色通紅詢問道:“你是不是發燒?”
李妙只想他趕快走。
段存意卻堅持要送她。
兩人正相持不下,旁邊忽然傳來個聲音。
“真巧啊。”
李妙回頭,看見張子文,還有一個貼在他身上的女人。
張子文噙着笑看着他們。
李妙看他一眼立即別過臉,她不敢将他看得太仔細,她害怕看清他和原來一樣的神情,他一點都沒有變,她離開後,他更順心如意。
段存意看見他一點兒都不驚訝:“子文,好巧。”
張子文:“今天沒去看黎薇?”他意有所指,看一眼李妙。
李妙卻不看他。
她人好像瘦了一些,精神也還好,他看不清她的臉色,她拿側臉對着他。
她什麽時候認識了段存意?
張子文甩脫手臂上巴着的女人,朝他們走過來好像還要說點什麽。
段存意沒什麽反應,李妙卻往後退了一步,當他是洪水猛獸。
張子文停下腳步,他看了二人片刻,笑起來,轉個頭徑直進去了。
“子文!等等我啊!”剛剛被他晾在原地的女人趕緊追上去,穿這麽細的高跟都能跑起來。
段存意問李妙:“你們吵架了?”
李妙搖搖頭:“沒,我們分手了。”她笑起來,“分手這個詞太正式了,其實就是他覺得沒意思了。”
段存意沒想到李妙會在這麽說。
李妙問他:“你跟他是朋友,你覺得他和我算談過戀愛嗎?”
她眼裏有黯淡的希望,已徹底失去了信心,要他這個陌生人來定生死。
段存意卻不肯給她個痛快。
他說:“我對他其實不太了解。”他一頓,“你為什麽不去問他。”
為什麽不去問他?
這是男人才會說的話。
女人清楚,一段感情結束後,所有于之相關的問題,答案都是否定的。
他愛沒愛過我,他對我是不是真心的。
在這些問題誕生的一刻,她們就知道了答案。
她問自己,問任何人都可以,只要不是那個人親口說出來,她就能一直問下去,這只是一個儀式,問一次就好像撒一把土到這段關系上,直至徹底将它掩埋,她的哀悼才算結束。
李妙離開,段存意走進大門,轉過一個彎,就看見張子文站在拐角處,像是特地在等他。
段存意停下腳步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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