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在季明的前二十多年人生裏，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這種地方，這種時間，這種氛圍下，被求婚。

刁溪的舉動出乎他的意料。

男人拿着戒指，繞過了桌子半跪在他身側，當着幾個人面，神色緊張的問他：“阿明，我們結婚吧？”

昨天提過的事，今天再次擺在了面前。

說心裏沒有想法，那是自欺欺人。

可這一瞬間，季明的腦海中閃過的想法卻是那麽亂、那麽多，讓他一時有點茫然。

拉着小提琴的青年視線聚集在手中的樂器上，侍應生退到推車的一旁，似乎也沒想到這位客人比他們想的還有着急。他們這些外人都還沒來得及撤退，對方就這麽迫不及待地當着所有人的面求婚，若是成功了倒好，可若是失敗，他們也覺得尴尬。

季明的視線在戒指與刁溪的面容之間來回巡視三次，嘴唇動了動。他還未說什麽，就瞥見男人喉結處明顯的動靜，突然就意識到這個人現在是處于何等緊張的境地。

緊張……

季明：“好。”

他伸出手，擺在男人面前，“但是你這戒指……”

刁溪連忙給他戴上，讓季明意外的是，戒指意外的合适。

明明此前他并沒有試過。

“我在戒指店選了很久的模型，雖然那些模型的手感比不上你的手，至少大小我還是能确定的。”男人将簡約大方的鑽戒套住季明修長的手指，随後與他交握，擡頭看着季明說：“以前是我太粗心大意才讓你那麽難過，所以我想，以後要補償你的話，總是要細心一點，所以就記住了。”

季明：“……”

說起來也不是什麽特別麻煩的事，刁溪在一些細節方面的記憶力很強，季明心中清楚。但，聽到這句話時，心裏還是生出了感動，和一種……苦盡甘來的委屈。

Advertisement

他知道刁溪所有的尺碼，無論是手的，還是衣服、褲子，鞋子。就連隐私性強的內褲尺寸他都心裏清楚，只是擔心被刁溪察覺自己這份情感而當做不清楚細節。過去他也有過為這些常人不知道的細節而欣喜偷樂的時候，如今聽到刁溪也會關注自己這些事時，心情複雜。

察覺到季明神色間的變化，刁溪頓了頓，仰起頭看他，“怎麽了？”

“你先起來。”季明回神，手上微微用力要拉他起來，“別這麽說話。”

讓刁溪跪在他面前跟他說話，季明總覺得怪怪的。在他印象裏這個男人無論何時都是高高在上，任何人都無法遮掩住他身上的光環，這樣半跪着的姿态，至少這十年來季明是第一次看見。

恍然間，季明突然想到，這些日子裏，刁溪似乎也給了他很多第一次。

那是十年間他從未看到的，另外一面的刁溪。

如果此時此刻坐在這裏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個女人，他會怎麽樣？

季明不禁做出這樣的假象，随後驚愕地發現自己這次竟然無法忍受。

明明他在此前連刁溪未來結婚生子都想過了，也做好了繼續默默無聞的心理準備，難受無法避免，但還不至于到無法忍受甚至到暴怒的情況。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性，還是這幾天的時間裏，刁溪讓他做出了改變？

“行，那你今天可是答應我的求婚了。”刁溪起身的同時，再次申明一遍，手卻仍舊握着，像是不願意松開，“明天我們去領證。”

季明微微一愣：“明天？”

昨天說結婚，今天求婚，明天就領證？

雖然季明有考慮過找個利益共存的人閃婚，但沒想過閃婚的對象會是刁溪啊。

“嗯。”刁溪這時候才想起周圍的人來，看了看季明，又看了看進退不得的侍應生與不知道要不要停下來的小提琴青年，轉頭對他們說道：“上完菜你們就出去吧。”

侍應生隐隐松了口氣，“恭喜二位。”

刁溪也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對他笑了笑，“謝謝。”

季明晃晃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還不坐下，一直牽着手怎麽吃飯。”

刁溪握了握他的手，這才松開。

上完菜之後，其餘人都退了出去，刁溪這才有心情跟季明分享自己今天的事。

不得不說刁溪的行動力一直以來被點滿并不是說着玩的，中午想到求婚的事就去找已婚同事取經，之後直接向關系不錯的上司說明情況後請了一小時的假跑去同事推薦的首飾店試戒指，在首飾店跟模型和款式中掙紮的同時，還能抽出空來跟這邊的負責人聯系并安排晚上的事。

快、準、狠。

這驚喜可真是驚到了毫無準備的季明。

“明天你工作忙嗎？”在話題告一段落後，刁溪突然問道。

季明擡頭，“怎麽了？”

“領證啊！”

季明：“……中午有空。”

“我們去把結婚戒指看了？”刁溪征詢着問。

垂眸看一眼手上多出來的戒指，季明忍住了去轉動它的沖動，抿了抿唇，“看情況吧。”

他不習慣于将自己的情感過多的表達出來，甚至有些害羞，但……此刻的季明無疑是為此而欣喜的。可他不好意思表現的太明顯，相比刁溪情感的外放，季明的矜持便在此刻顯得含蓄的多。

可他這麽說，便已經是同意了。

十年的相處并不是虛的，雖然并沒有察覺到季明的感情，但說起對季明的了解，刁溪怎麽都不會樂意別人比他強。聽見季明的回複，刁溪彎了眉眼，“那我明天中午去接你。”

被察覺心思的季明微微低下頭，帶着一點輕斥，“吃飯，話怎麽這麽多。”

刁溪只是笑。

吃過飯後，季明看着一直笑個不停的刁溪，唇角動了動，小聲說一句：“傻子。”

“嗯？你剛剛說什麽了嗎？”刁溪在前面結賬，側過頭來看着季明問道。

“沒有。”季明抿平了唇角，表情淡定，“走嗎？”

“嗯，走吧。”刁溪拿過□□随手放進口袋，轉身自然地牽住季明的手，“我們回家。”

今天還去他家？

季明嘴唇動了動，沒有問出口。

雖然只喝了一點點的酒，季明跟刁溪兩人都沒有再開車的意思。在季明開口之前，刁溪直接聯系上了自個的親姐姐，說明情況。

一聽刁溪是因為求婚喝酒才不能開車，剛下班回家準備享受老公服侍的刁倩倩立馬就答應幫忙，語氣裏的興奮昭然若揭，讓刁溪十分後悔自己的決定。挂了電話，他扭頭跟季明對視一眼，有些遲疑，“要不我們找個代駕先走吧？”

季明：“……”

這是要帶着他一起咕了倩倩姐的意思？

不過刁溪很快就意識到這并不是一個好選擇，便帶着季明回到車上，兩人一起坐在後排等待姐姐大人的駕臨。在車上，刁溪說了幾句沒營養的話之後，肩膀一沉。

他立馬停了話頭，側頭看向身旁的季明，發現他閉着眼靠在自己身上，淡色的唇微微啓開，隐隐露出一點點的牙齒。

好像是困了。

季明輕聲問道：“嗯？”

“沒事，你累了就眯一會吧。”刁溪伸手，攔住他的肩膀，語氣格外地溫柔，“回頭再說。”

季明确實有點累，輕輕嗯了一聲，就沒了聲響。

接着外面映照進來的燈光，刁溪打量着季明的睡顏，思緒慢慢飛散。有些事經不起推敲，記憶裏的事情細節被模糊，但偶爾也是能回想起一些不經意間遺漏的碎片。

刁溪想起了高三那年暑假的事。

他跟季明約好要一起去旅行，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刁溪拿着手機看着攻略，一直不停地跟季明說着話。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季明已經歪在座位上，昏昏欲睡，小雞啄米一般不停地點頭，嘴裏還時不時會回應他。在看到這樣狀态的季明時，刁溪有一瞬間覺得季明真他喵的可愛，可随後這個想法就被他抛到了腦後。

現在再回想起來，刁溪還是想說，季明強撐着睡意點着頭聽他說話的模樣，真的特別、特別的可愛。

他跟季明在一起時，似乎一直都是精神奕奕，從來沒有覺得無聊過。

那時候，他閉上了嘴，手支在桌子上看着對面的季明頭一點一點，就這樣竟也看得津津有味，不覺得無趣。

就像現在，他抱着季明，看着他閉着眼沉靜的睡顏，只覺得這個人怎麽就生的如此順眼，越看越好看，竟然舍不得移開了目光。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才會放着身邊這個眼裏心裏都覺得舒服喜愛的人不要，跑去跟別人談戀愛？

刁溪突然覺得自己前幾年都白活了。

他就該在高三那一年的夏天，在覺得季明可愛的瞬間，上去親他一口，然後告訴他，“我們交往吧。”

“咚咚——”

刁溪回神，擡頭看向敞開的車窗，正好便與眼神暧昧的刁倩倩對上了視線。刁倩倩隔着窗，彎着腰，伸手指了指他身旁的季明，張口無聲地說道：他睡着了？

刁溪點點頭。

刁倩倩：鑰匙給我。

刁溪小心翼翼地動作，從兜裏摸出鑰匙，卻還是驚動了只是淺眠的季明。季明微微擡頭，“嗯？”

“沒事。”刁溪溫柔地按下他的頭，輕輕拍打他的肩膀，“睡吧。”

“嗯……”

季明的酒量不差，紅酒的後勁也不大，只是他懶得抵抗，這才覺得困倦。聽見男人在頭上溫柔的說着話，季明睡意漸濃的頭腦在掙紮幾秒之後，就放棄了思考，幹脆利落地陷入了夢鄉。

刁倩倩接過刁溪為了不發出聲音握在手心裏的鑰匙，看着擁抱在一起的兩人，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話，老老實實當起了司機。車子上路後不久，刁溪察覺到什麽，扭頭看了眼車後，一眼就瞥見了熟悉的車牌號。

他姐夫開車跟在後面，難怪刁倩倩來的這麽快。

刁倩倩關上了車窗，将外面的雜音阻隔了大半，安靜地開車。從餐廳到小區并沒有多久的距離，只是刁溪一擡頭看見熟悉的建築，看着前方扭過頭一臉求誇獎的姐姐，一時說不出話。

這是他家，不是季明的。

算了，反正他都要跟季明結婚了，今晚住哪都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

十萬字真難寫

☆、J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