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一個吻

湯圓果真很甜。

內餡兒是甜兮兮的綿軟豆沙, 輕輕咬一口, 就能看到豆沙從白糯糯的小團子裏流下。陸青青抿一口調羹中的豆沙，滿足得不行：“我好久好久沒吃這麽甜的東西了。”她有點後怕, 擔心自己這一破戒，以後就剎不住閘。但琅琅給她煮湯圓, 她怎麽可以不吃完。

陸青青珍惜地吃完第一顆, 又朝第二顆下手。這期間，林琅始終注視她。

女郎嫣紅的唇像是花瓣, 在白嫩湯圓上一觸即過，讓林琅莫名想起了古代精怪故事裏的小妖怪。

吃人那種。

她漫不經心，又全神貫注。腦子裏走神, 眼睛卻始終看着陸青青。屋子裏的溫度仿佛高了些, 又像是她的錯覺。大夥兒都是成年人了，有一層“戀愛”關系之後, 要做什麽，林琅覺得, 她和陸青青俱是心知肚明的。如若不然，陸青青在車上、在樓下，怎麽會用那種眼神看她？

林琅遲疑：“會不會太快？”滿打滿算, 她們也才“網戀”一個月。

但看到陸青青吃湯圓時滿足的樣子——大約是太放縱, 陸小花的小腿始終在桌子底下晃來晃去，起先, 碰到林琅, 陸青青會呆一呆, 眨巴眨巴眼，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到後面，就像是刻意撩撥，還要裝作無意的樣子，腳尖在林琅小腿上輕輕蹭一蹭、再蹭一蹭。

林琅一頓，問：“青青？”

陸青青撐着下巴，眼睛彎彎的，燈光落進去，像是一片小星星。

林琅注視着她，說：“還餓嗎？屋裏還有別的。”

空氣仿佛粘稠許多。

這樣的氛圍中，陸青青耳根開始發燒。她像是膽大的孩童，做事時只知道勇往直前，可要面對後果了，陸青青又覺得忐忑擔憂。她談過戀愛，可大都很柏拉圖，最多也只是親吻——她低頭看面前的小碗，不知不覺間，湯圓只剩下一個了，靜靜飄在碗中。

調羹碰上去，被糯米粉浸成白色的甜湯晃一晃，蕩起一陣漣漪。

林琅又問：“還是說，吃夠啦？”

陸青青舀起最後一顆湯圓，緊張到指尖發涼。她含住調羹裏的圓子，唇瓣壓着綿綿軟軟的白色小團，舌葉勾上去，就卷出其中的甜蜜內餡。她喉結滾動，原本就有些渴，眼下，吃了湯圓，喝了甜湯，倒變得更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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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回答，林琅耐心等她。

等到陸青青吃完，林琅笑一笑，說：“我去收拾，你等一下？”

陸青青含混應聲，有些不敢看林琅。她覺得自己太沒出息，怎麽到這會兒偏偏就慫了。可琅琅——琅琅真的要做什麽嗎？

陸青青擡頭，看向廚房裏低頭洗碗的林琅。她怔怔看着，心底忽然湧出一股沖動。等再回神，她已經站起身、走到林琅身後。在女友訝異的聲音中，陸青青從背後抱住對方。

“呀——青青？”林琅是真沒想到。

陸青青不答話。

她與林琅身高相仿，這會兒從背後擁抱，她下巴正好能搭在林琅肩上。手臂摟住對方柔軟纖細的腰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叫對方：“琅琅。”

林琅洗碗的手一頓。

說是“洗碗”，但湯圓又沒有油星，其實只是沖一沖罷了，不值當開洗碗機。熱水器開着，就在水池旁邊，發出一陣嗡嗡的噪音。龍頭流出溫熱水流，沖在林琅手心。

她覺得，陸青青似乎抱得更緊了些。

陸青青仍舊像是撒嬌，說：“琅琅，你腰好軟。”

林琅鎮定地關水，在池中甩一甩手上的水珠，道：“你也是呀。”

她低着頭、垂着眼，像是手上的小碗中倏忽長出花來，值得被細細品鑒。但碗還是碗，和從前一般無二。不同的是，陸青青的呼吸正落在她頸邊，帶起一陣酥麻的戰栗感。

陸青青低聲說：“我們……會不會有點快啦？”

林琅一頓，有點好笑：“我剛剛也在想這個。”

這話一出，她們反倒惬意一些。陸青青驟然放松，連撒嬌也更自然而然。她小聲講話，像是上課的時候，臺下同桌二人在傳什麽秘密紙條，還要小心翼翼，不能被班主任發覺。

她謹慎地看過四周。廚房沒有窗簾，但對面是一片夜色，隔着一片商業區，才是另一棟居民樓。這個時間、這個角度，一定不會被偷拍。

陸青青想。

她心跳如鼓如雷，輕輕開口，說：“但如果只是這樣，應該不算太早？”

林琅：“什麽樣？”

話說到一半，就有溫柔的氣息籠罩了她，還帶着一絲豆沙湯圓的甜香。

林琅手上一松，瓷碗險些落在水池中。她腦海空白了一瞬，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我比她大三歲，應該是我教她……”這樣想了片刻，思緒就被沖垮。

陸青青在吻她。

最初，這個吻青澀而又單純，僅僅是碰一碰林琅的唇，如同蜻蜓點水。

林琅胡思亂想：“偶像劇都比這尺度要高。”果然，還得是她教陸青青。

但很快，林琅發覺，自己錯了。

陸青青一路溫柔地、細密地吻到她耳畔。林琅終于察覺到一絲濕潤，是陸青青含住她的耳珠。方才還青澀、不知所措，可到了這會兒，陸青青像是頃刻間打通任督二脈。這個吻——或許不算是吻——瞬時變得熱切，而又纏綿。

像是什麽小動物，莽莽撞撞，舔着林琅耳畔。

林琅覺得，自己腰間的手臂更用力了些。

她心底軟了一片，覺得這樣才是陸青青呀，年輕的、可愛的，有沖進，一往無前。

瓷碗被安穩地放在水池邊，林琅按住陸青青扣在自己腰間的手臂，叫了聲：“青青。”

陸青青身體一顫，像是驟然回神、太過羞赧。流量小花幹脆埋頭在女友肩上，力圖做一只鴕鳥。

林琅失笑，又叫了一聲：“青青。”

陸青青堅決不答。

林琅沒辦法地擡手。她推一推陸青青，然而小女友實在不想擡頭。林琅只好自己努力點，一點點轉向陸青青。

她們面對面了。

陸青青額頭在林琅肩上蹭一蹭，聲音悶悶地，說：“琅琅，我剛才……”她一句話都沒說話，手已經往下一點，墊在操作臺邊緣，不讓大理石的臺面硌到林琅。這樣的小細節，讓林琅心中一動。

林琅逗她，說：“你剛才怎麽啦？”整整一個月，眼下這刻，是林琅最有“戀愛”感的一刻。她心軟的一塌糊塗，只想要好好疼愛眼前的小女友。

多寵她一些，看着她走的更高、更遠。如果有一天，或者說，必然有那麽一天，她們兩人分開了，眼下的甜蜜，眼下的每一刻相處，都會成為林琅寶貴的記憶。她的确是喜歡陸青青的，和陸青青相處的每一刻，都比從前更喜歡一些。這就是戀愛，讓人大腦中分泌多巴胺，給人以快樂。

她手指微微顫抖，慢慢地，扣上陸青青下巴。

她扣着陸青青下颚，讓眼前明顯害羞到爆炸的女友擡頭，與自己對視。

陸青青很難為情，恨不得從地上挖個洞，再撲騰撲騰撒土，好讓自己鑽得更深一些。

她唇上帶着一絲水痕，像是花瓣沾了露水。在擡頭同時，陸青青眼神一飄，飄過林琅耳畔。那裏也是水光，濕漉漉的，正是她的傑作。

陸小花眼圈都紅了，不知是羞的，還是其他緣故。

林琅很仔細地看她。

陸青青在微微顫抖——好吧，她自己也有些顫抖。陸青青的表現太動人，林琅看了，反倒能撐起一些氣勢。

她明明平日裏都很溫柔，這會兒，卻像調戲女孩子的登徒子，看着陸青青失措的模樣，還要問一句：“青青，你怎麽忽然不動啦？”顯然是故意欺負。

陸青青恍恍惚惚，想：“這肯定是假的琅琅。”不然怎麽會這樣？

思緒轉動間，陸青青手仍在林琅腰後墊着。

林琅笑了笑，不再為難對方。她看着陸青青的唇，眼神微微暗了暗，順從自己心意，吻了上去。

這是她們之間的第二個吻了。

比起方才的一觸即離，眼下這個，才想是真正的親吻。林琅含住陸青青的唇，像是教導，又像是引誘，邀請陸青青來尋自己。

她往前一步，陸青青便往後一步。

有水聲、還有唇舌交纏的聲音，在她們耳邊響起。

陸青青一度忘記呼吸，她甚至沒有發現，自己喉間溢出了難耐的、像是小貓一樣的聲音：“唔——”

她眼神迷蒙，承受着林琅的吻。等到這個吻結束，陸青青腿軟腳軟，近乎站不住。她又看到煙花了，從自己的脊椎一路炸到腦海，到最後，只剩下大腦裏的一片空白。過了片刻，陸青青回神，愕然發覺，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靠在冰箱門上。身後的冰箱，加上林琅扣在她腰間的手，撐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青青，”林琅問，“感覺怎麽樣？”

陸青青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她覺得嫉妒，酸的冒泡。琅琅這麽有經驗，不不不，完全是太太太太過于有經驗了，把她撩成這樣。

好嫉妒！那些！讓琅琅培養出經驗的人！

她尚在自己喝醋，就聽林琅問自己：“……學會了嗎？”

陸青青深呼吸，毅然決然，答：“會了！”

她看到林琅朝自己笑一笑。

明明只是很尋常的裝扮，琅琅甚至只化了淡妝。剛剛那個吻裏，她能嘗到一絲琅琅唇彩的味道。像是蜜桃，引她深入、再深入。

林琅問她：“那，要不要，再來實踐一下？”檢驗學習成果。

陸青青原本正在努力給自己做心裏建設，聞言差點心肌梗塞。

這就是琅琅嗎？

另一面的，只有“女友”這個身份才能見到的林琅。

陸青青心跳更快了，耳根不只是發熱，而是完完全全發燙。

她擡手，扣住林琅後腦。

然後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