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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棠。”謝玉芬緩步迎過來。
“謝阿姨好。”阮東陽、小胖禮貌問候。
“東陽好,傳近好。”謝玉芬笑着回應,目光落在阮東陽幹淨的額頭上,問:“東陽,頭上的紗布什麽時候摘掉的?”
“昨天摘的。”阮東陽說。
“留疤了嗎?”
“就一點點。”
“過來,我看看。”
見謝玉芬朝自己走來,阮東陽忙捂着額頭向後躲,說:“沒事兒,沒事兒。”
“我看一看。”謝玉芬說。
“不用看了,過幾天就長好了。”
于棠看着阮東陽,她知道那個疤痕長到最後就長成了一個淡淡的月牙痕,緊緊地貼着發際線。
此刻謝玉芬不放心要察看,阮東陽一直躲。
小胖在一旁捂嘴嘻嘻笑說:“謝阿姨,你別看了,東陽他害羞呢。”
“滾一邊去。”阮東陽沖小胖一句,說起來阮東陽确實有些不好意思,他爸爸是個挺糙的男人,他媽媽更是動辄大吼小叫甩耳刮子,他出生在家屬院他都見慣大家的大大咧咧,真沒有人像謝玉芬這麽溫聲細語的。他挺怕的,因為不知道如何應付,幹脆大力地搓着額頭說:“謝阿姨,你看,沒事兒的。”
于棠:“……”
小胖:“……”
“別亂搓!”謝玉芬連忙制止,于棠看出來阮東陽的別扭,忙說:“媽,東陽沒事兒的,你別看了,咱們回家吧。”
謝玉芬這才看向于棠說:“今天咱們去外婆家。”
“今天?”于棠問:“不是說明天去嗎?”
“今天我下班早。”
“現在就去?”阮東陽、小胖同時問。
謝玉芬轉過頭來:“嗯,棠棠外婆家也不遠,坐車一個小時就到了,東陽,小胖,你們回煙廠注意安全。”
阮東陽、小胖站在學校門口,看着小小的于棠跟着謝玉芬上了公共汽車,兩人心裏挺舍不得的。
“呀!東陽!你額頭冒血了!”小胖突然尖叫起來:“流血了,流血了!”
阮東陽一摸,果然摸出點血來,随即瞪着小胖:“你再尖叫一聲試試!”
小胖立刻噤聲。
阮東陽拽過小胖的書包,粗魯地從最外層扯出一截衛生紙,用力扯斷,往頭上一捂,說:“走,回家去。”
尚未到家阮東陽頭上的血就不流了,阮東陽伸手把衛生紙扔進垃圾桶,進了院子,蹲到狗屋前,喊:“大黃。”
大黃歡快地跑出來,撲到阮東陽身上舔阮東陽的臉。
“去去,髒死了。”阮東陽笑着把大黃抱了一下,然後推開,站起身來,背着書包,搖頭晃腦進房內,聽到孟方蘭正和阮正賓為了一籃子什麽東西吵。
“她送你就要了?她給你一巴掌你要不要?”孟方蘭問。
“你聽你說的什麽話!”阮正賓反駁:“她是送給東陽吃的,又不是給你。人家也是好心。還說是今天中午于棠特意跟着小胖他媽李金花去草莓園摘的,給你一籃子怎麽了?你怎麽淨把人往壞處想!”
“對,我都把人往壞處想,哪有你善良,兒子頭被人砸破了,還給人道歉?”
“什麽是于棠摘的?”阮東陽進到客廳問。
“桌上的草莓。”阮正賓說。
阮東陽看一眼桌上的草莓,看向孟方蘭,問:“摘給我吃的,有什麽好吵的?”
孟方蘭一下被堵住,不知道說什麽好,見兒子對自己又是那種不冷也不熱的态度,忙賠笑問:“兒子,放學了啊,餓了嗎?”
“不餓。”阮東陽面無表情地回答。
“晚飯吃什麽?”
“随便。”
“那——”孟方蘭話還沒有說完,阮東陽“砰”的一聲把房門關上了,孟方蘭臉上的笑頓時僵住,兒子不和她親,有什麽話也不和她說,她作為母親心裏挺不好受的。
“要是生個女兒就好了,貼心小棉襖。”阮正賓一副渴望的樣子。
“女兒哪點好了?像于棠那樣,學習差、沒禮貌,一巴掌打不出來一個屁有什麽好的!給我我也不要!”
“這和于棠有什麽關系嘛,真是的。”阮正賓不悅地将手上的報紙一扔,也回房間去了。
“哎呀,我們棠棠去煙廠上中學後,愛說話了呀,還懂事了。可想外婆嗎?”此時于棠外婆拉着于棠的手,笑着說。于棠外婆今年六十五歲,一生大起大落,少年喪父,青年喪夫,獨自扶養三個女兒,中年時第三個女兒又因病去世,謝玉芬是她第二個女兒。生活給予老太太諸多磨難,老太太還是堅強地活過來,而且活的很健康,很快樂,在小鎮上開了家小診所,專門給人看跌打損傷,十分專業,老太太能治好就治,條件限制的,就讓人去大醫院接受更專業的治療。
以前于棠不覺得外婆有本事,如今她真的特別佩服外婆。
“嗯,我想外婆了。”于棠說。
“哎喲,我的孩子啊,真的會說話了,好,好好好。”老太太摸着于棠的臉,說:“我外孫女兒長大了呀。去東屋裏拿幾個蘋果,去你大姨家,找你表姐玩去,都好長時間沒見了。”
“好。”于棠聽話地去東屋拿了三個蘋果去鎮上大姨家找表姐玩兒,把空間留給外婆和媽媽。
“玉芬。”老太太撿起地上的烏白菜喊一聲。
謝玉芬從堂屋出來,遞杯水給老太太,說:“媽,你喝點水。”
老太太将手上的烏白菜放下,喝了口水說:“玉芬啊,上個星期徐牧成,帶着他兒子徐文思來看我了。”
謝玉芬目光微閃。
“牧成那個兒子長得可真好看,又有禮貌,好像比棠棠大一歲多,聽說,他過段時間也去北州市生活。”老太太說。
謝玉芬接過老太太手上的杯子,放到一旁邊,低頭不說話。
“他也離婚幾年了,我上個星期雖然沒有明明白白地問他,但我看他對你還是有意思的。”
“媽——”謝玉芬打斷老太太的話。
“怎麽了?”老太太看着謝玉芬問。
謝玉芬沉默一會兒,說:“棠棠和文思都大了。”
“這和棠棠、文思大不大有什麽關系?不管他們大小,你們都該為自己考慮考慮,孩子是孩子,父母是父母,父母不必把一生都傾注到孩子身上,也不應當束縛孩子,孩子也應該明白:父母的人生也是人生,父母也需要愛和關懷,不是只有孩子需要。父母和孩子是相互的。你不能一直只想着棠棠,不想你自己啊。”老太太意味深長地說,這席話戳中了謝玉芬的心思,不管男人女人都會感到孤獨、寂寞,又或者想找一個人,在孩子出事時,可以商量商量,而不是像上次于棠把阮東陽腦袋砸出血後,她那樣擔驚受怕,可是于棠能接受嗎?這确實是她顧慮的。
謝玉芬忍不住吸鼻子,吸着吸着實在控制不住趴到老太太的肩膀哭起來。
老太太摟着小女兒說:“我吃的鹽可比你走的路多,別想騙我,你和棠棠故意穿這麽好打扮這麽好,就是不想讓我挂心,我知道,我都知道!”說着老太太從兜裏拿出一個信封,厚厚的一沓遞給謝玉芬,一看就是事先準備好的。
“拿着。”老太太說。
謝玉芬低頭一看就明白裏面是錢。
“媽,你幹什麽呀?”謝玉芬哭着拒絕:“我都沒有什麽給你。”
“我什麽都有,不用你給。”老太太嚴厲地說:“拿着,這是我給我外孫女上學用的。”
“我不要。”
“拿着!”
“不要。”
“拿着!”老太太硬把信封塞到謝玉芬的包包裏,然後拎起謝玉芬的包包進東屋,當天晚上,老太太、謝玉芬、于棠三代人睡在一張床上。
于棠睡的迷糊中隐約地聽到“徐文思”三個字,徐文思,徐文思——那個像從漫畫裏走出來的男生,站在午後的窗前,穿着白色的襯衫,姿态端正,下巴微揚,挺拔又美好,想到這裏于棠笑了。
醒來時,天已大亮,謝玉芬在門外喊吃飯。
于棠穿好衣服刷了牙,和外婆、媽媽吃頓天然豐盛的早飯後,于棠拿起書包便在外婆家做作業,媽媽整天和外婆在一起聊天,像是有聊不完的話一樣,媽媽在外婆面前像個孩子一樣開心。
于棠也跟着開心。
不過,她也沒開心多久,因為她發現各科教師布置了許多作業,她不停地寫,不停地算,一直寫到星期天中午,才将所有的作業清理完成,有時間複習學過的知識。
她是鐵了心地要把成績給提上去。
老太太看到後,笑着說:“棠棠,別光躲屋裏看書,小心把眼睛看壞了,多出來走動走動。”
“好。”于棠答應着就從西屋出來,剛走到堂屋門口,就看到院門外有個男人,男人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颀長挺拔,左右手上拎着禮品,臉上帶着微微的笑意,看到于棠的剎那愣了下。
“棠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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