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于棠登時吓了一跳。
“站一邊去。”阮東陽一把将于棠推到櫃臺裏,在大标咬牙切齒站起來,準備和阮東陽大幹一場時,阮東陽已經撲上去,朝大标臉上又是一拳。
大标也不是好惹的,轉過身來就抱住阮東陽的脖子,伸腿就要絆阮東陽,卻被小胖偷襲摔倒在地,大标一下急了,罵一句:“小濤!你他媽的還不上!要看着老子被打死!”
名叫小濤的男生立刻去捉小胖。
小胖趕緊抱起凳子,擋在身前,胳膊顫抖地說:“你敢過來,我砸死你!”
小濤抓着凳子腿就和小胖扭打起來。
此時已經驚動店內老板,老板趕緊放下手中正在修的VCD機子,慌張地從櫃臺跑出來,喊着:“別打了,別打了,都來幫幫忙,把他們拉開。”
“別打了,把凳子放下。”
“別打了。”
阮東陽、小胖、大标、小濤四個男生打紅了臉,一時半會兒拉不開,店裏亂糟糟一片。
“再打我喊你們爸媽了!”老板吼。
“砰”的一聲,不知是誰扯的大标,大标頭一下磕到桌子上,磕出血了。
店內驟然安靜下來。
“流血了——”
“流血了!”
于棠心頭駭然,真的流血。
小胖傻眼了,誰扯的?
阮東陽睜大眼睛仔細看大标的額頭。
大标也被磕懵了,先是緩緩地伸手摸了下額頭,感覺濕漉漉的,往眼前一放,是鮮紅的血,他臉一皺,哇的一聲,伸手捂着腦袋哭着回家了。
小濤緊随其後。
于棠心有餘悸,忐忑不安。
小胖眨巴着小眼睛目送大标。
店老板指着阮東陽,想說什麽,見阮東陽沒事兒人似的,赤着腳在找人字拖鞋,他咬着牙說:“東陽,你、你、你闖禍了!”
回家屬院的路上,于棠、小胖心事重重地跟着阮東陽。
阮東陽趿着人字拖在前走着說:“小胖,你回去不要和你媽亂說。于棠,你也別亂說,不然我揍你們。”
小胖低頭說:“大标頭流血了,怎麽辦?”
“一個男人流那點血有什麽的。”阮東陽說。
一個男人——
于棠擡眸看向阮東陽,他才多大就自稱男人,上次她砸破他的頭他覺得沒什麽,那上輩子為什麽相隔近十年,他跑到她學校突然讓她賠。
“小于棠。”阮東陽喊一聲。
于棠看向阮東陽。
阮東陽伸手把她手裏的錄音機拿過來,說:“中午別來打擾我,我要睡午覺,下午來我這兒拿就行了。”
于棠不作聲。
“你聽到沒有?”
于棠點頭。
“你回家也別亂說。”
于棠再次點頭。
“你能說句話嗎?”
“好,我知道了。”
阮東陽笑了:“好了,我回家了。”阮東陽先到院門口,手裏拿着錄音機,趿着拖鞋進了院子。
于棠、小胖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大标會不會來找事兒?”于棠問小胖。
小胖先是踟蹰了一下,然後斬釘截鐵地說:“不會!就破點皮兒,肯定沒事。”
“棠棠。”
“傳進啊。”
于棠、小胖一擡頭,看見謝玉芬、李金花就站在不遠處,一起喊:“回家吃飯了!”
“好,來了。”于棠、小胖一起應。
于棠回家吃了飯,洗了碗,飯後專門跑到阮東陽家門口看看,見阮東陽家風平浪靜,應該是沒事了,此時整個家屬院的人都處在午睡之中,初夏稀少的知了在茂密的樹葉間,一片鳴叫,顯得家屬院格外安靜。
于棠走在蟬鳴聲中,回到家後,聽着蟬鳴沉入夢鄉,夢中是上輩子阮東陽在她生命之末說:“像你種壞人,應該活一百年。”
“你應該活一百年……”
“棠棠,起來吃西瓜了,你這一覺真能睡。”
于棠在謝玉芬的溫聲細語中醒來,洗把臉坐在桌前吃西瓜。
謝玉芬邊擦桌子,邊問:“棠棠,你知道東陽挨打的事兒嗎?”
于棠一驚,問:“東陽挨打了?什麽時候的事兒,誰打的?”
“你不知道?”謝玉芬說:“上午挨的打了,被他爸打的,說是又跟人幹架了,人爸媽跑過來找東陽算賬,東陽爸就把東陽打一頓,關房裏不給吃不給喝,算是給人一個交待了。”
“跟誰幹架?”于棠問。
“說是鋼廠家屬院的孩子。”
鋼廠?
那就是大标了!
于棠倏地站起身來,直接跑出房間,跑下樓。
“棠棠,你去哪兒?”
于棠一口氣跑到阮東陽家,站在阮東陽家門口喊:“阮叔叔,孟阿姨,阮叔叔,孟阿姨。”回答她的是大黃的汪汪叫聲,以及小花貓的喵喵聲。
“阮叔叔,孟阿姨!”
仍然沒人應聲。
于棠試着推了下院門,院門吱呀一聲開了,于棠又喊了兩聲阮叔叔、孟阿姨,好像不在家,于棠大了膽子朝院子裏走,越走步子越快,直接來到貼了籃球的房門前,手一觸到門上,房門輕輕閃開一條縫,透過縫隙,于棠看到阮東陽,阮東陽正坐在書桌前,手上拿着起子、細電線等等,正在修錄音機,是于棠的錄音機。
傍晚橘色的陽光,像打碎了的金子一樣,投射在他的身上,手上,睫毛上,翹密的睫毛投下暗暗陰影,随着他偶爾眨眼,跟着輕輕扇動。
真是個好看的家夥。
“吱”的一聲,房門發出聲響。
阮東陽聞聲側首看過來,看到于棠一驚,問:“你怎麽來了?”
阮東陽這麽一側臉,于棠看到他臉似乎腫了。
“傻站那兒幹嘛,趕緊進來,把門關上。”阮東陽說完,沒等于棠反應,他一步跨過來,把于棠拉進房內,順手把門關上并內鎖,然後拉着于棠和自己坐在一起。
“你看,你錄音機好了。”阮東陽把按鍵往下一按,錄音機嗡嗡地轉動起來,英語磁帶一放上,清晰的閱讀聲傳出來。
于棠直愣愣地看着阮東陽的臉。
“看什麽?”阮東陽被于棠看的極不自在。
“對不起。”于棠內疚地說。
“說什麽呢?”
“都是因為我你才被阮叔叔打。”
“大标調·戲女生就該打!別說這些沒用的,有吃的嗎?”阮東陽揉了揉肚子問。
“你餓了?”于棠問。
“廢話,你試試一天不吃飯,你餓不餓?”
“那我給你做?”
“你會?”
“會的。”
“行,去吧,快點,偷偷的,別讓我爸媽看到,要是他們回來了,你就鑽牆角大黃的洞進來,然後偷偷溜達我房間來,不能讓他們看到我吃飯了,知道嗎?”
“知道了。”
“好,你回去吧,我等你。”
“嗯。”
“還有,我打大标這事兒不要再傻不拉叽跑出來和大人說因為你,不然又鬧起來了。”
“知道了。”
“快走快走吧。”
于棠怕阮東陽餓着,回到家快速地将中午的剩飯打包,又煎了兩個荷包蛋,趕在阮正賓、孟方蘭回來之前,偷偷摸摸地跑到阮東陽房間,阮東陽把房門鎖上,抱着于棠的飯盒,大口大口地扒拉着飯菜,于棠在一旁遞水,吃到一半時,阮東陽才說:“小于棠,不錯喔,你做菜挺好吃。”
“不是我做的,這是我媽中午做的,剩菜。”于棠誠實回答。
阮東陽擡頭看于棠,正要發火時,于棠趴在桌子上讨好一笑,說:“荷包蛋是我做的。”于棠這一笑,平時表情呆呆的臉上,忽然鮮活生動起來,鮮活生動的令阮東陽心跳漏了一個節拍,他從來沒有發現于棠這麽好看過,好像在閃閃發光,他完全忘了自己剛才要幹什麽了,怔了數秒,趕緊低着頭扒飯,只覺得心跳又快了很多,真奇怪,更奇怪的是,他覺得于棠做的荷包蛋特別好吃,比牛肉、羊肉、雞肉都好吃。
“你慢點吃,我還帶了藥,一會兒給你臉上塗點藥。”于棠說。
正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敲響,阮正賓的聲音傳過來:“東陽,東陽。”
于棠、阮東陽同時一驚。
“是阮叔叔,怎麽辦?”于棠小聲着急地問。
阮東陽捧着飯盒四處看,緊接着把飯盒一合,說:“你藏衣櫃裏。”
“什麽?”于棠問。
“藏衣櫃裏,快點。”阮東陽見于棠慌了神,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只手臂插到于棠膝蓋窩,一只手臂扶着于棠的背部,直接把于棠抱了起來了。
“東陽!你幹什麽!”于棠吓着了。
“藏起來。”
“我要回家!”
“你現在不能回家,你先藏起來,藏起來,不能讓他們發現。”阮東陽抱着于棠在房內轉了一圈,抱起來才發現衣櫃門沒打開,他又把于棠放下,打開衣櫃,再次抱起于棠,急急忙忙把于棠往衣櫃裏塞,幾次衣櫃碰他的頭,也碰她的頭,他終于把于棠放進衣櫃,轉身又把飯盒、筷子遞給于棠抱着,說:“千萬別說話,就堅持一會兒就行了。”然後“砰”的一聲,将櫃門關上。
于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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