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夜事

沈勿風半靠在常加輕的身上玩着她的頭發。

常加輕抱着他，“再呆兩天我們就回去。”“好。”常加輕低頭，沈勿風正在認真的給她編着辮子，常加輕淡然抽回頭發，“……女人是不編辮子的。”沈勿風擡頭，委屈的噘着嘴，“……”常加輕将頭發放回沈勿風手裏，沈勿風瞬間綻開了笑容，“我編完這個就好了。”“……”常加輕才不信。

果然十幾分鐘後，當常演拿着兩把傘進來時看見常加輕的樣子吓了一跳，“喲！新發型不錯啊，這是……被雷劈到了還是被電給電到了啊？”放下傘，常演點頭贊賞，“嗯，不錯不錯，很有你們現在小年輕喜歡的那種……對，叫做‘頹廢美’的東西。”常加輕平靜望着常演，“二姨過來是有什麽事麽？”

常演這時候才想起來過來的目的，“哦，差點忘了，中午隔壁村有朋友家的孩子結婚，請了我過去吃飯，你姨夫正好也要回娘家弟弟那邊一趟，估計我倆……差不多到了晚上的七八點鐘才會回來，中午飯阿筠已經做好放在鍋裏面了，到時候你們熱一下就行。”将門口的掃把和畚鬥拿進屋子裏。

常演指了指外頭，“還有就是這天，我看着，像是有些不太對勁，應該會下雨，可能就這兩三個小時左右了，傘我就放在這裏了。”敲了敲門邊放傘位置的牆壁，“……你們自己看情況要不要去外面玩啊，”吸了一口氣，“我的建議呢那就是不要去，萬一這淋一身那你們這趟鄉下之旅……可就不太愉快了，你說是不是？”朝沈勿風揮了揮手，“那我就走了啊，小勿風，再見。”沈勿風揮揮爪子，“二姨再見。”“好，好，再見，再見。”常演走了，沈勿風揉揉手指頭，有點酸。

常加輕下床，“我去關門。”不經意間瞥了旁邊鏡子一眼，頓時吓一跳，擡眉思索，算了，還是……等回來再卸好了，好歹，到時候溜了一圈也算有了一個理由了不是。

不多時，天上果然響起了雷聲，黑壓壓的一片雲層暗沉沉的鋪撒在天際，像是水墨山水畫上那最濃墨重彩的一筆，瞬間白晝變黑夜。

滴答，一滴雨水從天上落了下來，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緊接着，越來越多的雨水從天上掉落了下來。

密集的雨點越來越多，越下越快，鋪天蓋地，滾滾而來，似乎是想把房屋打破一般。

常加輕沈勿風兩人吃完了飯之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沈勿風睜着大眼睛摸着窩在它腿上的小黃的毛，“我不會洗碗。”常加輕淡淡瞥了他一眼，她也不會，不過，就算是他會，她也不會讓他去洗的“……放着吧，等二姨夫回來了再說。”沈勿風點點頭表示同意，“好。”常加輕牽着沈勿風回了房間。

經過回廊的時候，常加輕打開傘橫扣在左肘上護着沈勿風換走在了左側。

沈勿風看着常加輕牽着他手的手，細長白皙，骨節分明，沈勿風想，這雙手肯定會一直一直的牽着他走下去的。

暑假前的前兩個月的某天晚上，沈勿風想跟常加輕說一件事情，可是他等了好久常加輕都沒有回來，于是後來沈勿風就等的睡着了。

曾議走過來，輕輕地把沈勿風抱回了房間。

常加輕走進門，“勿風。”曾議小聲，食指點在唇上，“小姐，少爺睡了。”常加輕一愣，“睡了？”他不是打電話跟她說有急事想跟她說的麽……曾議無奈，“是，因為小姐你遲遲未歸，所以少爺才在等的實在是熬不住又困得受不了了的情況下……睡着了。”常加輕将手中的大衣遞給曾議，“我上去看看。”

曾議接過大衣，“好的，少爺已經喝過牛奶了。”“好，我知道了。”常加輕輕手輕腳的走進了房間，“勿風。”在床邊坐下，沈勿風正抱着她的枕頭睡的酣甜，常加輕理着沈勿風額前細軟的頭發，“對不起，晚會結束的太晚了。”早知道，她就請假了，反正那些節目看着也無聊。輕撫着沈勿風的臉，小家夥，想跟她說些什麽呢？

天剛亮沈勿風就醒了。沈勿風一起床就瞄到了桌子上放着的東西，拿起來一看，驚訝的瞬間睜大了眼睛，然後驚喜的下床跑出了門，跑到一半又急匆匆的跑了回來，穿上鞋子之後又急沖沖的跑了出去。

桌上放着的東西是一份入學通知書，地點位于常加輕的大學附近。

是的，沈勿風昨晚想問常加輕的就是他能不能在常加輕學校附近的那所中學讀書，因為……他不想離常加輕太遠。

然而沈勿風不知道的是，常加輕不僅早就為他打算好了這件事情，而且還提前幫他落實好了此事。

再過一個星期就要開學了，沈勿風要念初中，而常加輕，也要升大三了。

沈勿風纏着常加輕，“姐姐。”常加輕面無表情，“去房間玩小火車。”“不要，勿風想跟着姐姐。”常加輕冷酷，“不準。”她是去參加同學聚會，他個小孩子去湊什麽熱鬧。

沈勿風氣的鼓着一張小臉，一把甩開常加輕的手，“哼！姐姐壞！姐姐為了泡男人……就不要勿風了！”噔噔噔，沈勿風跑上了樓。常加輕瞪眼，“誰跟他胡說八道的？！”曾議走過來，“汜檐看的八點檔電視劇。”常加輕淡淡道，“胡叔。”

胡汜檐游了出來，拿着一個帕子正在抹眼淚，剛才那個男主角的公公，真的是對他好壞哦……“小姐你有、什麽事情嗎？”“……”常加輕扶額“……以後看電視的時候關好門。”胡汜檐雖然未懂其意，但還是恭順的點了點頭道，“好。”

行至半路，常加輕摸着手機上的鑰匙圈，“回頭。”曾議一頓，“……小姐？”這車都，開到一半了。常加輕淡淡重複道，“回去。”“……是。”——沈勿風揪着小熊上面的灰毛，“臭姐姐，壞姐姐，勿風再也不要喜歡你了……”常加輕靜靜望着面前這幕。

直到沈勿風有了尿意想下床去上衛生間，無意當中瞥了門口一眼的時候……“！”常加輕勾唇，“又被我抓包了，小家夥。”“姐…姐姐？”沈勿風一陣風似的跑了過去，常加輕伸手接住，身體被沈勿風帶來的沖力往後退了一小步。

沈勿風依戀的抱着常加輕，腦袋在她的脖頸上蹭來蹭去的……“姐姐你怎麽回來了呢？不是說……不是說大概要兩個小時左右嗎？”常加輕摸着懷裏的小家夥，“反正也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人，不去了，還是在家裏陪着我比較重要的勿風好。”沈勿風開心，“姐姐……”常加輕淡笑。

至于那些不重要的人麽……“怎麽沒看到常加輕？”“是啊，前面還聽說她這次應該會來。”“也許……是因為有什麽事情耽擱了所以還在路上？”“嗯，有可能，唉～也是，近幾年來我市的車輛，的确是越來越多了起來。”“哎哎哎，你們老說到常加輕，常加輕……常加輕是誰啊？是你們班上的班長？還是你們學校的校花？”要不然怎麽她們沒過幾分鐘就要提到她一次。

幾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長相儒雅的女人微笑着道，“她啊，她可是我們高中部的傳奇呢。”“沒錯。”一個眉目英氣的女人點頭附和，“想當年我發了狠勁就想超過她——一次。”眯眼，“誰想到到頭來還是成為了我一樁永遠不可能了卻的陳年遺憾了。”“是啊……”一個女人搖着手中的雞尾酒低頭回憶道，“她可是我們那一屆裏面……最優秀的學生啊，連學校的老師到了現在，都還會時不時的提起她來。”

女人忽然想起了什麽，挑起眉毛，“……不過說到這個，那時候我們班頭就經常以她為代表來批評我們有多笨，我拜托你啊，你要拿，那也得拿個近一點的坐标啊，你這拿了個全市第一來，就不怕我們更會因此而頹靡，然後幹脆就在喪失原本本來就不多的信心的基礎上，再把那一丁點信心，給完全喪沒了嗎？”

衆人笑，聚會還在繼續，話題也在更新，人數，也還在不斷的增加着，可是關于常加輕的名字，卻還是會依舊時不時的被某個人給提起到，這也許可能就是‘雖然你的人，已不在江湖了，可是你的傳說，卻永遠留在了江湖’的現實寫照吧。

沈勿風拉了拉那只恐龍的尾巴，恐龍被拉的往後滑了一點，沈勿風又照着這樣來回拉了幾次。常加輕看了過去，“怎麽，無聊？”“嗯，姐姐在忙，沒空陪我，而姐姐一沒空陪我，我就無聊了。”“那就去吃點東西，冰箱裏有果汁酸奶，還有冰淇淋和西瓜，自己去選，但是，”常加輕鄭重道，“只能選其中兩樣。”沈勿風跑了過去，小時候的凳子現在已經用不到了，因為他已經長長了。

拿了兩杯酸奶回來，一杯原味的，一杯草莓味的。常加輕掃了一眼，兩個小杯的，應該沒什麽關系……“姐姐你吃。”“……”“我不餓，你自己吃吧。”“我吃一個就可以了。”撕開包裝，直接遞給常加輕，“我特意挑了原味的過來。”常加輕只喜歡吃原味的。

被迫放下手中的本子和筆，常加輕接過了沈勿風拿給她的酸奶，“謝謝。”沈勿風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用謝，我是自己人。”常加輕笑，“那什麽人要謝？”沈勿風很自然地道，“除了姐姐以外的都要。”常加輕一頓，“那爸爸媽媽呢？”這次沈勿風沉默了很久，“……看姐姐要不要勿風謝，姐姐要，勿風就謝。”常加輕微微皺眉，面色凝重了起來，在他的心裏，就連母父……也都是外人嗎？

常加輕張開手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勿風心裏，應是有着自己的一杆秤的，孩子最是敏感，什麽人是真的關心他，什麽人是真的疼愛他……他只需要接觸幾分鐘的時間，他就能知道，更何況還是沈姨沈叔她們……整整四年，常加輕想到每年她們都是除了逢年過節的時候會打電話過來慰問一下沈勿風，還有就是沈勿風生日的時候也會打過來，其餘的時間，那是連個電話……都一概沒有的。

看着安靜的挖着酸奶吃的沈勿風，常加輕心裏的那份疼痛感又鑽了出來，越鑽越讓她覺得悶痛。

沈勿風正好好的吃着酸奶，心想着這個味道還不錯，等會兒可以趁姐姐洗澡的時候再偷偷的拿一杯過來時，旁邊忽然伸了一只手過來……沈勿風懵，姐姐，怎麽了，為什麽，突然的就，好好的要抱住他呢？掙紮着想要擡起頭來問問，卻沒想到這個動作反而更讓常加輕誤會了沈勿風是因她提到了他的媽媽爸爸，才難過的想要脫離她的懷抱的，于是常加輕更加心疼地抱緊了沈勿風。

沈勿風停止掙紮，算了，姐姐想抱就抱吧，反正，抓着面前常加輕的衣服，反正他本來就很喜歡姐姐抱他。

時間飛逝，假期已接近尾聲，再過三天沈勿風就要開學了。不過區別在于，常加輕是要去報道，而沈勿風，卻是要去注冊的。

睜開眼，常加輕醒了，原來是個夢，她就說她老媽怎麽可能沒事先跟她打個招呼就突然回來了，起身準備喝口水……等等，好像有些不對勁。

常加輕往被窩裏摸了摸，倏忽眼睛一下子睜的老大，勿風居然……沈勿風是被胡汜檐叫醒的，搓了搓眼睛，鼻音濃重“……有什麽事嗎胡叔。”唔～沒睡飽，有點困。胡汜檐微笑，“我幫少爺換條褲子吧。”沈勿風嗯了一聲後才疑惑的想到，為什麽要換褲子呢？昨天晚上他才剛剛換過的。

答案很快就被揭曉。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沈勿風：難道我尿床了嗎？

常加輕：……不是

沈勿風（懵懂）：那胡叔為什麽要叫我換褲子？

常加輕（淡定）：你坐這裏玩會，累了就繼續睡，我忽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沒做，所以我先下樓一趟

沈勿風：姐姐你怎麽了

常加輕：沒怎麽啊，我很好

沈勿風（疑惑地歪了歪頭）：可是你從來都沒有一次性講過這麽多話的

常加輕：……（難道被小家夥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