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抵觸

常加輕知道沈勿風被魏侪徉給帶走了。

她知道,她在……三天前就已經知道了。

三天前。

常加輕剛開到市區就沿着街心公園那條路繞了一圈。

此時的大街上燈火通明,熱鬧如商市,正是多姿多彩的夜生活開始的好時候。

感覺着從車旁陸續走過的人,常加輕什麽都不敢想。

因為此時的她只要一想,腦子裏就會自動的蹦出所有有關于沈勿風的東西來。

好的,壞的,乖的,賴的,淘氣的,撒嬌的……滿滿的,竟全都是他的身影。

常加輕再次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怎麽腦子,忽然又開始亂了起來。

停下車子,常加輕靠在方向盤上,以指扣額,頭很痛。

不久後手機來了電話。看着手機來電顯示上的那個名字,常加輕忽然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很快這個預感就變成了現實。

是魏侪徉,他要将小家夥帶走。

因為沈淨樑提前将手頭上的事情給辦完了,所以她們也就提前回來了,順便……也就提前要把小家夥給接回去了。

時間就定在三天以後。

她答應了。

她為什麽不答應,她憑什麽不答應,那是人家的兒子,她是什麽,她算什麽,她又憑什麽,憑什麽把人家,給留下來,就憑,她是他的姐姐嗎?呵,那人家還是他的親生母父呢。

再說了,常加輕氣息沉重,一聲蓋過一聲,她也不是他的親姐姐,她有什麽權利能把沈勿風給留下來,她又有什麽權利,能讓小家夥的母父……同意他留下來。

留在她的身邊。

不可能的。

常加輕早在九年前就已經想到了這個事情的結局。

她也早在九年前,就已經做好了面對這種結局的準備。

可是,常加輕遮住眉眼,當她真的走到了這一天,當她真的走到了這一步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好像是一點兒都舍不得把小家夥給還回去的。

不,不是一點,是很多,她……很舍不得。

她很舍不得小家夥,她真的很舍不得小家夥。

舍不得看不到他,舍不得哄不了他,舍不得抱不了他,更舍不得……離開了她以後再也見不到會對她撒着嬌的他。

她跟小家夥在一起,九年了。

整整九年,一百零八個月,三千二百八十五天,七萬八千八百四十個小時。

他們在一起共同生活,共同吃飯,也共同…睡了九年。她從來就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她的身邊沒有了沈勿風,那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現在她碰到了,而且也體會到了。

雖然她早就已經做好了這個準備,雖然,她也早就已經做好了這個設想,可是……當這件事情真實的發生在她的眼前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居然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的……

——

沈勿風已經回到家裏,四天了。

在這四天裏面,他沒有接到過一個電話,也沒有收到過一條短信——關于常加輕的。

視線移到手上,沈勿風看到了那幾個正在抖動着的手指頭。

從那天起就開始這樣了,一直都在抖動,他怎麽控制不了……哦,不會,有控制的了的時候的,那就是,不碰到手機屏幕和鍵盤的時候。

可是只要一碰到它們,那它就會開始抖,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可能,也許是因為它們也在害怕吧,害怕常加輕……不來接他。

他知道肯定是有原因的。

肯定,肯定是因為她在忙,或者,或者是遇到了什麽很急的一定需要她馬上處理的事情。

嗯,一定是這樣的。

一定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才會不聲不響的在沒有跟他說上一句話的情況下,就讓爸爸帶着他回來了。

一,一定是這樣的。

一定,一定要是這樣,拜托了姐姐……勿風、勿風相信你,勿風相信你,相信你做的每一件事情,一定都是有道理的。

一定。

他相信你。

沈勿風轉頭看着桌子上的小牛公仔,笑了出來,甜甜的笑容配上漂亮的臉蛋,沒有人能抗拒得了這個樣子的小妖精。

沈勿風抱過了那只小牛公仔,對着它輕聲細語的道,“別急小花,我們很快,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因為,因為姐姐,馬上就會來接我們了。”

真的。

……

午後二點。

晴空萬裏,蔚藍的天幕淩空飛略過幾只黑褐色的赤尾麻雀,橫音缭繞,餘跡留存。

再過半個小時就是各個地方員工的上班時間。

紀圓敲了敲門,沒人應,于是随手就将門給推了開來。

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紀圓轉過頭,忽然就看到了一雙血紅色的眼睛。

紀圓吓得心髒一縮,“……常常常、常總?!”這個時間,她怎麽會在這裏,今天要不是她在這裏加班……她也不會碰得到她。

常加輕坐起身,揉了揉頭,“進來怎麽不敲門。”“啊…啊?哦,我,我敲了啊!可是沒人應,那我,那我就以為……”您不在了嘛。

紀圓撫了撫胸口,她剛剛,真的是要被她們常總給吓死了。

大白天的,居然是以那麽驚悚的方式出現。

哎唷,恐怕她今年的體檢項目,又要多一個出來了。

以往她都是省略掉這個的,不過看來今年……應該是省不了了。

紀圓從倒了一杯水給常加輕,“……您怎麽,又睡在這了呢。”一個星期前的早上他就碰到一次躺在辦公室裏的常加輕。當時她就想,總裁可能是累了所以才想休息一下的。

可是沒想到僅僅過了兩天,她又一次碰到了靠在沙發上睡着了的人。然後她就想,總裁可能是簽文件簽累了所以才想小憩一下的吧。

結果直到今天她才發現,這些偶然的事情都不是一個巧合,而是一個鐵一般不争的事實。

紀圓小心翼翼地觑着常加輕,常加輕正面無表情的斂眸喝着水。紀圓醞釀了一下情緒後又想了一下措辭,“……晚上睡在這裏,不滲的慌嗎?”

常加輕一頓,而後就擡起頭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既然如此,又何來懼怕之說。”

紀圓眨了眨眼。然後就想到了什麽,微微一笑,“總裁這是在轉移話題嗎?那好像失敗了呢,因為我已經發現了。”

常加輕放下水,抽出紙巾擦了擦手,“如果你沒有這麽聰明,那麽也就不會被我媽雇用,從而一直呆在公司裏直到現在”常加輕再一次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還有了取笑我的機會。”“……”她還是不要自取其辱趁早走人吧。

想跟面前的這個女人鬥,還是回去先中個五次高考狀元再說。

當然,她說的是文鬥。

至于武鬥……不好意思,她天生武殘。

與此同時,沈家正廳。

女人剪掉吊蘭上面枯萎的黑葉,“怎麽,又敗興而回了?”男人嘟了嘟嘴,“嗯,我挑了好多放在床上,問他喜歡哪一件,可是他連看都沒看就說那件白色的好看,可是天知道,我哪裏有買白色的衣服啊?!”他最讨厭的就是白色了。

不耐髒又不耐看。

而且還不耐洗。

女人,也就是沈淨樑,笑着轉過了身子,“都跟你說了我們家風風從小就不是一個喜歡漂亮東西的男孩子了,你不聽,還非要買兩大箱的東西馱回來。”差點害得她都托運不回國。

幸好最後找了她一個在航空站的老同學幫忙。

沈淨樑看了自家夫郎一眼,“你也多關心一下兒子的真正想法。”自從她回來,她就只跟沈勿風搭上了三句話,而且這三句,其中有兩句那都是她主動搭的。

魏侪徉皺眉,“那他喜歡什麽?我看那些他帶回來的玩具,他一個也沒動過。”摸了摸妻主放在他肩上的手,突然覺得,還好他一起跟去了。

沈淨樑瞪眼,“你們男人家的事,我一個女人怎麽會知道?”魏侪徉看她,“那你還叫我多關心下風風的真正想法。”沈淨樑無奈,“人家都說一孕傻三年,可是我怎麽看你現在這個情況,倒像是還在孕着風風的時候呢?”

魏侪徉一愣,然後立即就反應了過來,“……妻主。”你怎麽可以取笑人家。

沈淨樑笑着搖頭,“好了好了,跟你開玩笑的,不過……”邊說邊摟過魏侪徉,“說真的,我問你,我們風風……今年幾歲了。”魏侪徉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18歲啊。”這個他當然還是記得很清楚的。

十八年前他生下了他的小寶貝。

沈淨樑看着魏侪徉,“18歲,可以定下婚事了。”“婚事,什麽婚……”魏侪徉的眼睛倏的一下變的老大。

然後就與沈淨樑會心一笑。

是啊,寶寶已經長大了。已經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

下午四點。

沈勿風偷偷聽了一下外面的動靜,沒有聲音。

沈勿風心內暗喜,立刻就跑到了窗戶邊上,然而在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之後立馬就怵了。

好,好高。

沈勿風糾結了半分鐘。

心一橫,算了,死就死吧。

然後就小心翼翼地順着那個東西滑了下去。

可是滑到二樓的時候卻出了一點小狀況,那就是……沈勿風發現他好像胖了。

苦惱的皺起眉頭,為什麽他都少吃了好多可卻還是會胖呢……但是現在的沈勿風暫時沒有時間去想這件事了,因為眼下的他明顯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考慮,那就是,他好像聽到了一陣細微的嘶拉聲。

另一邊。

曾議朝後院方向走去。少爺這幾天的心情都不好,她想采點喇叭花來哄少爺開心,雖然,她知道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可是有治,總好過沒治。

眼睛不經意間往旁邊掃了一眼,只是這一掃,差點就把她給掃的肝膽俱裂。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沈勿風:爬高高,好害怕

常加輕(打開手):沒事,下來,我在這裏接着你

沈勿風:QAQ不要,還是好害怕

常加輕(溫柔):你不相信我了嗎?勿風

沈勿風:ΦωΦ沒有,我馬上就跳下去

衆人:說好的矜持呢?!

沈勿風:那東西不能讓我變輕,所以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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