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信掉在了地上。
這距離, 彼此氣息交錯,堅硬修長的手臂箍緊餘兮兮的腰,她呼吸一滞,周圍的空氣仿佛也在小範圍內升溫,變得躁動不安。
太近了。
餘兮兮從未跟任何男人離得這麽近。
“你放開!”她瞪眼, 帶着威脅,低聲低聲地斥。
秦峥不為所動, 好整以暇地端詳她,反而更欺近三分。昏暗光線照亮那張臉, 小巧白皙, 嬌美柔嫩, 一雙大眼黑亮含愠,雙頰浮現淡淡的紅, 不知是羞是怒。
他也低聲, 逗小貓似的:“害羞呢?”
她更惱,手腿并用掙得越發厲害, “害羞個鬼!快放開,再不放開的話, 我……”
“你怎麽?”秦峥半眯眼, “又咬我一口?”
“……”餘兮兮一卡, 腦中記憶倒帶似的往回流, 視線瞄向他脖頸位置,氣得臉更紅,壓着嗓子憤憤道:“咬你也是你自找的!”
那晚的事, 這人竟然還有臉提!
秦峥緩慢笑了:“咬人還挺有道理。”
“……我怎麽沒道理?”她瞪大眼,下意識挺挺腰杆兒,反駁得理直氣壯:“一個大男人,大晚上對一女人行為不軌,難道還不許人正當防衛嗎?”
秦峥盯着她,眸子裏充滿興味,“抱你一下就叫行為不軌?多的我還一樣沒幹。”
“……”她臉更紅,急了,“趕緊放開我!”
巷道昏暗安靜,嘈雜人聲離得遠,這個窄小空間仿佛被獨立了出去,只餘下一面牆,一盞燈,兩個人。
餘兮兮咬牙,十指摳住他的手臂又掐又推,試圖逃離掌控。
然而細胳膊細腿兒的小姑娘,這點兒力氣,對行軍的男人來說無關痛癢。他把她摁牆上,大掌掐住那把細腰,忽的,暧昧一擠,兩手指尖幾乎相碰。
懷裏的人倒吸一口涼氣,颠颠顫了下,聲音尖銳:“卧槽,信不信我殺了你……”擡腿就要踢過去。
腰上的大手慢條斯理往上移。
裙子是絲質布料,單薄的一層,她甚至能感覺他指腹上的繭,粗糙滑過大片嬌嫩皮膚。
餘兮兮眼底慌亂畢現,竭力穩住嗓子:“你、你別亂來……”
秦峥沒什麽表情,語氣很淡,“再亂動一下試試。”
“……”餘兮兮氣得肺疼。
她被困在男人胸膛和老牆之間,活動受限,掙紮也不過是加劇同他身體摩擦。不甘又無奈,只能暫時選擇屈服,消停了,咬着唇,兇巴巴地瞪他。
“餘兮兮。”頭頂一道嗓音。
她沒好氣地回:“幹什麽?”
他側目,掃一眼地上的牛皮紙信封,“東西我給了就是給了,不可能往回拿。”
“我不想要!”
“撕了,或者燒了。随你。”
“……”
餘兮兮被噎住,半天才深吸一口氣,道:“我說過,我不喜歡欠人東西,你聽不懂麽?”
他看她幾秒鐘,語氣很淡,“這信你沒欠我。”
餘兮兮怔住,不知這話什麽意思。
須臾,秦峥放開她。她立刻退着步子往後躲,瞪着他,目光防備,随時準備奪路而逃。
老路燈下,男人眉眼深邃盛滿陰影,微垂眸,摸出根煙夾手裏,然後,拿煙的右手随意擡了擡,說,“剛摸過你腰,抵了。”
“……”
餘兮兮咬唇,雙頰滾燙,又怒又無語。半晌,捏緊拳頭擠出句話來:“之前居然還好意思跟我說解放軍都是好人?請問你什麽時候像個好人?”
秦峥點煙,雙唇間火星明暗交替,抽了口,煙霧背後的黑眸看着她,反問:“你又有哪個時候當我是好人?”
“……”餘兮兮被戳中心思,一時語塞。
她不說話,秦峥倒也不打算深究,食指點煙灰,半晌,看她一眼:“經常大晚上在外頭晃?”
餘兮兮壓根兒不想理他,看別處:“這和你有關系麽。”
他笑,語氣卻低得越發冷,“一姑娘不拿自己安全當回事兒,不怕遇壞人?”
“……”可不就遇見你了麽?
她皺眉,咬了下唇才冷冰冰道:“謝謝關心,所以我也準備回家了,再見。”說完,提步就要離開。
秦峥站原地,唇抿成薄薄一條線,“信。”
“……”
餘兮兮剛走出幾米,聞言,腳步頓住。
周圍死寂了瞬。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吐出,終于還是把地上那封信撿了起來。沉默須臾,道,“秦先生,說到底我的事和你根本沒有關系。你做這些究竟圖什麽?”
秦峥平靜看着前方夜色,片刻,吐出口煙圈:“你。”
餘兮兮愣住,眸光驚跳。
他側目,看她的目光極深。良久,扯了扯唇,沉聲一字一句:“餘兮兮,真傻假傻,這麽多事加一塊兒,你看不出來我他媽想要你?”
“……”
周易站馬路牙子上,來回踱步,等得有些不安。看一眼手表,時間已接近淩晨一點。
她摸出手機給餘兮兮打電話。
嘟嘟好一陣兒,聽筒裏傳出僵硬女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周易表情難看,心裏隐隐有些焦急。
這已經是第四個電話了,始終都是無人接聽,難道……出了什麽事?
思忖着,她心頭一沉,驀的,一陣喇叭聲從不遠處傳來。她擡頭,一輛鑲水鑽的法拉利停路邊兒上,拉風又顯眼。
車窗落下來,裏頭的人支出腦袋看她:“傻站着幹嘛?上來。”
周易坐進副駕駛室,邊系安全帶邊沉聲質問:“打了那麽多電話都不接,大小姐,您成心吓我呢?”
餘兮兮蹙眉,“你給我打了電話?”
“廢話。”周易白她一眼,“自己看通話記錄。”
她無言幾秒鐘,從兜裏摸出手機翻了翻,果然,未接來電好幾個,四個周易打的,兩個餘淩打的。
周易嗤了聲:“手機貼身放着都沒感覺到震動,你這神走得厲害啊。”
“……”
餘兮兮默。
從小巷出來後她便心不在焉,機械地上車,開車,接周易,肢體動作按部就班,但腦子卻在神游天外。
夜色中,道路指示燈像鬼眼,跳成猩紅。
車停下。
周易側目,視線在她臉上打量,胳膊搡搡她,道:“剛才你和那個人幹什麽去了?”
餘兮兮正心煩,聞言随意敷衍回去:“我和他能幹什麽。”
周易看出她心情欠佳,不再追問。
沒多久,紅燈跳綠,法拉利提速飛馳出去。
……
“餘兮兮,真傻假傻,這麽多事加一塊兒,你看不出來我他媽想要你?”
“我給你時間考慮。”
……
她右手扶着方向盤,左手捏眉心,長長嘆氣。
事情的發展走向,實在超出預計太多。
怎麽辦呢?
餘兮兮指尖點下巴,眉頭深鎖,冥思苦想。
那個男人要的,應該只是個結婚交差的對象,她是手邊現成的,當然在劫難逃。
跑車的引擎聲沒入黑夜。
巷道幽深,路燈的燈泡蒙了厚厚一層灰,有飛蛾來回撲閃,在青石板上投下巨大無比的影。
秦峥站在燈下,抽了口煙,口鼻中立刻湧入煙草燃燒的氣味,滲入肺腑,凝重濃烈。須臾,白煙呼出,他漆黑的眸波瀾不興,掐了煙頭,轉身回小酒館。
館子裏龍蛇混雜,大廳裏醉倒一片,滿臉通紅的赤膊大漢們口齒不清地說着什麽,吵鬧喧嚷。
他們坐包間,環境比外頭好那麽點兒。但場子本不高檔,包間也只圖個清淨,中等裝修,唯一可看的也就頭頂那盞偏古色的陶瓷燈。
今晚的飯局是蔣成業組的,參與的人都是秦峥軍校時的戰友。
桌上擺了小菜和鹵拼,白酒瓶子倒一地,三五個都喝高了。一方臉男人眼睛打懸,看見秦峥後咧嘴笑,吆喝道:“峥哥,媳婦兒送走了?”
話剛落,一桌子醉鬼開始起哄。
“峥哥不夠意思啊,老蔣說咱小嫂子賊漂亮,也不讓兄弟幾個見見。”
“老三,藏着掖着的,看不起我們呢?”
“就是就是……”
秦峥沒理,坐下來,自己給自己滿上。
當年高考完入學,他們住八人間,按年齡大小給排了個序。
張凱含混說:“老三,你走了這麽長時間,不得罰一杯啊?咱哥兒幾個……”
話沒說完,秦峥一杯白的已經見底,然後拿火機點煙,眼皮都沒擡一下。
幾人一怔,呼喝道:“夠意思!峥哥,這杯咱陪!”玻璃杯子乒乓相撞,氣氛融洽。
既然是敘舊,少不了就要憶當年。
王雄年紀最小,酒量也最差,二兩黃湯下肚,腦子基本上就已暈乎了。他搖搖晃晃站起身,說:“峥、峥哥,你酒量什麽時候變這麽好了?上軍校那會兒聚個餐,我記得你三杯就倒啊……看來這些年的槍子兒沒白吃……”
蔣成業一巴掌拍過去,“小王八,你說的那是你自個兒。”
王雄大罵:“別叫老子王八……信不信老子揍你?”
程偉明大笑,“這孫子還和以前一樣,動不動就拿拳頭揍人……”打個酒嗝,又說:“那會咱宿舍經常打得烏煙瘴氣,峥哥是室長,隔三差五就被喊去談話,說什麽要建設文明寝室……”
張凱抱着酒瓶子嗤:“老三幹架比誰都狠,咱們上梁不正下梁歪,文明個屁。”
身旁幾人罵罵咧咧地說話,秦峥垂着頭,喝酒吃菜,極少參與,臉上沒什麽表情。
他在軍校時各項成績都拔尖,一身傲骨,桀骜不馴,然而畢業之後進了部隊,一晃已八年,當初心比天高的少年意氣早被打磨得沉穩剛硬。
此時,除秦峥外,蔣成業是桌上唯一還算清醒的。
他稍微湊近了點兒,說:“峥哥,心情不好?”
秦峥不吭聲,煙拿開,酒沒停過。
蔣成業眉頭皺起,略遲疑,語氣帶着試探:“……您又想起安國了吧。”
酒杯又空。
蔣成業替他把酒倒滿。
秦峥勾嘴角,笑容寡淡無味:“這杯敬他。”話音落地,拿杯的右手微微一斜,酒液嘩嘩傾灑在地。
蔣成業沉默須臾,也把酒倒在了地上,臉色凝重。
陳安國,蘭城軍區特種大隊二營四連士兵,小他們四屆,是他們的同校師弟。2014年的一次金三角任務中,陳安國因公殉職,壯烈犧牲,年僅22歲。
蔣成業也摸出根煙塞嘴裏,點着,低頭沉聲說,“三年了。峥哥,這道坎兒,真該過去了。”
秦峥不做聲,臉色淡淡的,随意往椅背上一靠,鼻腔裏呼出濃煙。
眼前的世界暈開,變成蒼白一片。
人的心裏一旦揣上事,時間便變得格外漫長。
餘兮兮一夜無眠,輾轉反側,次日起床,眼圈兒黑得像只熊貓。
她向來愛美,這麽重的黑眼圈自然難以忍受,只好拿出BB霜遮瑕膏,對着鏡子裏三層外三層地畫皮。
周易在旁邊喝咖啡,打趣兒似的口吻:“怎麽,失眠了?”
餘兮兮不理她。
周易又說:“因為秦峥?”
她這頭正在勾眼線,手一抖,軟筆頭劃了出去,在眼皮上染開一團黑。周易将她的動作收入眼底,篤悠悠扔來幾個字:“看來讓我說中了啊。”
餘兮兮拿棉簽蘸了點兒化妝水,邊擦邊無奈道:“我說大姐,您能不能讓我專心致志地化個妝?”
周易陰陽怪氣:“喲,承認那位軍哥哥讓你分心了?”
“……”她咬咬嘴唇唇,暗罵自己說話不經大腦,又用力清了清嗓子,正色說:“早就跟你說過了,不要開我和秦峥的玩笑。”
周易卻不打算輕易放過她,身子靠近了點兒,“可是我覺得,你最近有點奇怪。”
聞言,餘兮兮下意識地擡眼看鏡子。
裏面是一張很漂亮的臉,五官美豔,輪廓溫柔,能駕馭很多風格的妝容。她打量鏡子裏的自己,狐疑,并未覺得有何不同。于是摸了下臉,“什麽奇怪?”
周易性子直,一貫有什麽就說什麽,于是直接道:“你和秦峥不對勁。”
“……”餘兮兮眸光一跳,別過頭繼續抹腮紅,很平淡的語氣,仿佛興趣缺缺:“是麽?哪裏不對勁。”
“這段時間,你對他似乎太不友好了。”
“有麽?”
“有。”
餘兮兮滞了下,轉過頭來:“我以前對他很友好麽?”
周易說,“至少表面上是。”
餘兮兮微抿唇,那種煩躁的感覺又隐隐從心底升了上來。
她對那個男人的态度有轉變,這是事實——在過去的多年中,“秦峥”這個名字一直遙遠而陌生,從未對她的生活造成實質性影響。
于她而言,他只是一年最多見面一次的陌生人,甚至算不上朋友,自然友好客氣。
可現在,那個人毫無征兆地回來了,她的生活,仿佛也在随之脫軌……
正走神想事情,又聽周易的聲音傳來,道:“對了,上回你不是跟那個首長提了解除婚約的事兒麽?他怎麽說?”
餘兮兮放下眼線筆,嘆氣:“他不同意。”
周易詫異,“不同意?你知道原因麽?”
餘兮兮心口一緊。
短短須臾,她腦中已自動回放無數畫面,男人的氣息流轉在她耳垂和頸窩位置,親昵暧昧;他咬她的耳環,輕微顫栗從耳垂直達全身神經;他說,“我想要你……”
她臉上微熱,不自然地咳嗽一聲,往臉蛋上遮掩似的掃腮紅,說:“大概找不到更合适的人結婚吧。”
周易将咖啡杯放桌上,手指敲桌面,“那你現在是什麽想法?”
她默幾秒,答道:“和以前一樣的想法啊。”
話音落地,邊兒上的好友卻笑出一聲。
她莫名其妙:“你笑什麽?”
周易:“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稍頓幾秒鐘,接着道:“你不是一直說自己喜歡有男人味的款麽?我覺得秦首長完全是你喜歡的類型,兮兮,你怎麽就對他不來電呢?”
餘兮兮被問住,支吾幾秒才說:“誰說他是我喜歡的類型。”
“哪兒不符合要求?”
“……他不像個好人。”
“他對你做什麽壞事兒了?”
餘兮兮輕咬唇瓣,聲音很小:“壞透了。”
周易沒聽清:“什麽?”
“……沒什麽。”
“你到底為什麽排斥他?”
這句話聽在她耳朵裏,仿佛嗡嗡有回音。
晨光熹微,窗外有風在吹,遮住太陽的薄雲散開,瀉入一室暖光。餘兮兮低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粉餅盒紋路。
或許說“排斥”過了點,具體為何抵觸,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只是有關那人,她從小聽得太多,潛意識裏便覺得遙遠。兩個人,走着截然不同的路,處在截然不同的世界,自然會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另一頭,周易看熱鬧不嫌事大,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建議:“依我看,反正你現在單身,又沒喜歡的人,幹脆和那軍哥哥交往一下試試。人家一門心思跟你結婚,沒準兒是早看上你了呢?”
餘兮兮心跳亂了瞬,清了清嗓子:“胡說八道,他才見過我幾次?”說完伸手在化妝包裏摸口紅,半天沒找到,這才想起那管色號被她放在包裏。
随後站起身,伸手把昨晚背的單肩包拎過來,拉開拉鏈。
好巧不巧,那個牛皮信封掉了出來。
她眸光閃了閃。
周易彎腰,先她一步撿起信,疑惑:“這什麽東西?”
“一份人情,”她說,“秦峥送的。”
無風無浪中,兩天過去。
周一早上七點,餘兮兮被手機鬧鐘從床上催了起來,洗漱換衣吃早餐,然後驅車前往贍養基地。
和上回一樣,老遠便聽見犬吠聲聲。
只是這次有了敲門磚,她沒像上回一樣被哨兵攔下。
超跑駛入基地,引擎聲劃破空氣,突兀而高調,引來不少士兵駐足側目。道道視線中,餘兮兮在駕駛室裏如坐針氈,後悔把車開了進來。
忖度着,她用最快的速度把法拉利泊入車位,停車熄火。
車門剛剛鎖好,背後一個聲音響起:“餘小姐。”
餘兮兮回頭;是一個穿迷彩服的士兵,瘦高個子,膚色黝黑,正沖她爽朗地笑着,大方展示一口白牙。
很眼熟。
“你是……”餘兮兮皺眉回憶了下,“李成同志?山狼的飼養員?”
李成撓撓腦袋,像是有點兒不好意思,“你還記得我啊。對,我是李成,你叫我小李就行。”
她綻開笑容,“你好。真是湊巧了,想不到剛下車就碰上你。”
李成卻說,“也不算湊巧。秦營長之前跟我交代過,說你這幾天應該會過來應聘。”
聞言,餘兮兮神色微變,沒往下接話。
李成心思簡單,自然沒看出什麽異樣來,只自顧自轉身,帶着她往辦公樓的方向走,邊關切問:“對了餘小姐,相關證書你都帶上了麽?”
“哦。畢業證和學位證都帶了的。”
“獸醫證有麽?”
餘兮兮咳一聲,伸手摸了下鼻子:“……只考了初級的。”
李成咧嘴笑:“這有啥。初級也行啊,咱們正好缺一個助理獸醫師。”
聞言,餘兮兮愣了下,“助理獸醫師?你們不是招飼養員麽?”
“你堂堂一個華農動醫的高材生,當飼養員不屈才了麽?”李成直直走廊左方的一個辦公室,又道:“先在這兒審一下資格,一會兒我再帶你去衛生隊面試。”
她點頭,“麻煩你了同志。”
餘兮兮面試通過得還算順利。
基地工作人員的辦事效率很高,不拖泥也不帶水,二十分鐘功夫,餘兮兮的入職手續便辦理完畢。随後,李成帶着她去熟悉以後的工作環境。
兩人邊走邊聊。
“進了咱們基地的獸醫師都有為期三個月的實習期,實習期之後還有一次考核,考核通過才能有編制。”李成熱心道,“咱基地的基本情況也在考核範圍內,你盡快熟悉就好。”
“嗯,我知道了。”
陽光和煦,訓練場上退役軍犬們排列整齊,在訓導員的指令下做基本訓練。
餘兮兮停在塑膠跑道上,擡眸,視線看向那些那些略微年邁的軍犬,有點兒好奇:“每天都要給它們做固定訓練麽?”
“是的。”李成說,“雖然這些犬只已經退役,但它們從小在訓練基地長大,身體機能已經适應了特定的生活方式,如果打亂,會對它們的健康狀況有影響。”
餘兮兮點點頭,又随口問:“你在這兒幹多久了?”
“三年。”
“那應該帶過很多退役犬了。”
李成搖頭,面上笑笑,眼底卻隐有一絲沉重,“山狼就是我帶的第一只退役犬。三年前,秦營長把它送來的時候,我剛分配到基地。”
餘兮兮沉默片刻,想起那只正當壯年的軍犬,它堅毅的眼神,還有斷肢。
它退役之前的最後一戰,必定十分慘烈。
頭頂的陽光忽然暗下去幾分,她擡頭,看見幾片白雲從遠處飄來,擋住了太陽,天空呈現出一種很深的藍色。
她問:“山狼的腿是怎麽回事?”
李成唇微動,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面上表情遲疑。
餘兮兮笑了下,“這還保密呢。”
李成撓頭,“涉及基地的事,我們一般都不往外說,不過……”他頓了頓,說:“不過你和秦營長這關系,應該遲早都是會知道的。”
他後半截話聲音太低,餘兮兮沒聽清。
李成緊接着道:“山狼的腿,是炸彈爆炸時受的傷。”
她抿唇。
“地點在金三角的叢林。”李成垂眸,嗓音沉得有些啞,“聽說支援隊伍找到山狼的時候,它的左前腿血肉模糊……它的主人陳安國就倒在旁邊,已經犧牲。22歲的年齡,軍校一畢業就去了特種大隊,軍中精英,太可惜了。”
起風了。
餘兮兮目光看向遠處,基地上空,鮮豔的五星紅旗在風中獵獵飄揚。
她問,“毒販幹的?”
“嗯。一個跨國毒品犯罪集團。”
“最後呢?人都抓住了?”
李成沉沉嘆出一口氣,“搗毀任務失敗。對方提前得到了消息,設下埋伏,秦營長他們損失很慘重。”
話音落地,餘兮兮有些吃驚:“秦營長?”
秦峥也參與了?
“嗯。”李成點頭,緩聲說:“那次任務,秦營長是行動組組長,也負了傷,鬼門關裏撿回一條命。”
她眸光跳動一剎。
又聽身旁的年輕士官笑了笑,說:“你也別覺得驚訝。咱們從軍的人,從穿上軍裝那一天起,命就是國家的了,為國負傷和捐軀,都是軍人的榮耀。”
莫名的,餘兮兮心裏升起一絲異樣感受。
……
經過大半天的熟悉,餘兮兮大致摸清門路。
基地衛生隊的工作不複雜:給退役犬們定期做身體檢查;每天對軍犬食物質檢;對突發疾病的犬只進行救治;按時給犬只注射各類疫苗等。
午餐在食堂解決,刷飯卡,一葷一素一湯,簡單卻可口。
随後,李成有事離開,她獨自回到科室打掃自己的桌椅。
衛生隊的獸醫,加餘兮兮一共五個人,其它醫師坐班都在軍犬生活區,通常情況下不會回辦公樓這邊的科室。但她今天才剛入職,生活區那邊的辦公室還沒打掃出來,只好先暫時待這兒。
剛抹完桌面,一陣腳步聲從屋外傳入。
她回頭,看見一個穿軍裝制服女人走了進來,二十六七歲,修長高挑,五官靓麗,長發在腦後盤成髻,看上去英氣逼人。
女軍官?
餘兮兮目光移向她的肩章,一杠一星,少尉軍銜。
那名女軍官也将好看她,四目相對。
餘兮兮猜測這人是來基地辦事的,于是禮貌笑笑,“你好,請問有什麽事麽?”
女軍官有一張漂亮的臉,只是眉眼間冷冷淡淡,看上去并不易接近。她上下打量餘兮兮,說,“你臉生,新來的麽?”
餘兮兮點頭,“嗯。我是新來的助理獸醫師,餘兮兮。”
聞言,女軍官神色微微變化,低聲重複:“餘兮兮?”
未幾,她再次開口,語氣平淡許多:“你好,我叫陳梳。”說完兀自走到裏側靠左的辦公桌前,拿起桌上的一份資料,又道,“一會兒麻煩你轉告這個位置上的姜醫生,就說‘獵獅’的體檢報告,我拿走了。”
餘兮兮點頭,“嗯。”
陳梳沒再多言,轉身出門,女士軍靴落地的聲音規律遠去。
餘兮兮抿唇。
不知是不是錯覺,剛才某一刻,那個女軍官看她的眼神,竟像帶着幾分敵意。
太陽落山的光景,餘晖将天際染成一片絢爛的橙色。
餘兮兮看了眼時間,五點半,已經到下班時間,于是站起身,收拾東西走出衛生隊辦公室。
新人入職,頭幾天幾乎都是坐冷板凳,這點兒任何單位都相差無幾。
餘兮兮卻并不覺得有什麽——這份工作她本就夢寐以求,如今得償所願,自然怎麽都順心。
法拉利緩緩駛出車位。
基地很大,從停車場到大門要開好幾分鐘,毫無疑問的,一路又引來無數目光探究圍觀。
餘兮兮萬分尴尬,只能硬着頭皮把車開出去,經過大門時踩了腳剎車,聽見一個臉生的哨兵小哥好心提醒:“姑娘,以後上班就別開這種車了。咱們倒沒什麽,就怕領導看見了要批評你。”
她連連道謝,“嗯嗯,我知道了。”然後才把車開了出去。
回家路上,餘兮兮給周易打了個電話,想約她出來吃晚飯。然而對方說有朋友結婚,晚上得去趕個婚宴,來不了。她只好無奈作罷。
車平速行進,暮色垂得愈發低。
餘兮兮有點餓了。
擡眼看,車已經開到了小區門口。她算了算時間,然後拿出手機點外賣,正選着餐,餘光裏卻瞥見車窗外的一道人影,高高大大,在暮色中挺拔顯眼。
餘兮兮倏的怔住,待看清後,眉頭不自覺地皺緊。
男人站路邊,上衣是最簡單常見的迷彩T,長褲軍靴,雙手插兜,整個人顯得過分痞氣。街燈開了,昏暗柔光照在他身上,短發濃黑,側臉深刻立體,只是離得稍遠,看不清面上表情。
“……”沒由來的,她掌心一陣濕,某刻竟想調轉車頭走另一個門。
只是對方沒給她這個機會。
秦峥走了過來。
餘兮兮車停在大門口,沒熄火,能聽見引擎嗡嗡聲。
他在她車窗邊兒上站定,她轉頭看他,目光又驚又疑。
……剛才他站的位置,同小區大門兒相隔只幾十米。難道,在等她?
她心頭一顫。
正胡亂猜着,又見那人盯着她,黑眸裏頭深不見底,然後,勾了下手指。
餘兮兮抿了抿唇,把窗戶落下,“你怎麽在這兒?”
秦峥道:“聽說你酒量不錯。”
“……啊?”
“找個地方,我請你喝幾杯。”這語氣尋常,卻不留商量餘地。
“……”餘兮兮心裏奇怪,見他沒提那晚的事,又莫名松了口氣。
唇微動,剛想說話便聽見後頭響起刺耳喇叭聲:“嘟嘟!”
後面小轎車的車主探出腦袋,極不耐煩地催:“幹啥玩意兒呢?有話能上車說不?這都擋路了都!”
“……”餘兮兮無語,終于不大情願地擠出幾個字:“你先上車。”
吃飯的地方是一家路邊館子,裝修簡單,招牌破了一角,寫着“正宗黃牛肉”。
唯一一個包間裏,服務員正拿着個本子記菜單,接着問:“三斤牛肉,兩瓶酒,還要其它的麽?”
這種館子,餘兮兮極少出入,拿着菜單看半天,忽然被一個菜名吸引注意力,“再要一個這個,三巴湯。”
話說完,對面一道視線就掃了過來,直勾勾盯着她瞧。
餘兮兮只當沒感覺,跟服務員确認一遍:“嗯,要這個。”
“行。”說完,服務員轉身離開。
桌上擺了一碟毛豆和花生米,全是下酒的小菜。餘兮兮幹坐了會兒,剝了顆毛豆吃,一句話不說。
對面那人擰開白酒瓶子,問她:“吃過三巴湯?”
餘兮兮略遲疑,搖頭。她點這個菜純粹是圖個新鮮。
“三巴是哪三巴,知道麽。”
她問:“牛身上的?”
“嗯。”
“……”餘兮兮想幾秒,然後憑想象道:“有尾巴?”
秦峥端起酒杯喝了口,挑眉:“對。”
“嘴巴?”
“嗯。還有什麽?”
一連說中兩個,餘兮兮的底氣足了些,繼續琢磨第三個“巴”。可好幾分鐘過去,愣是沒想出來。
秦峥擡眼,那小女人想得認真,纖細指尖點着下巴,眉微蹙,整個人透出股平日不具備的嬌憨樣兒。
他食指輕叩桌面,忽然一彎唇,輕聲吐出個字來:“鞭。”
“鞭?”
餘兮兮反應了下,忽的脫口而出:“牛鞭?”
話說完,對面那雙黑眸已浮起絲笑意。
她愣住,細細一思索,回過神,頓時雙頰大紅又羞又惱——嘴巴,尾巴,和牛鞭……牛鞭不就是那什麽什麽巴麽?
我靠……
果然是個臭流氓≧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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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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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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