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火災

那時候的郎默已經不擺攤貼手機膜了，而是周末給小學生當家教，不用天天往外跑而且賺得也多。

這天他從學生家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帝都的夜晚霧蒙蒙的，那時候的郎默才來帝都不久，對一切都很好奇，沿路邊走邊停，偶爾對着路邊的一朵花也能看個半天。雖然他做家教的這家住址離他學校不遠，但因為他喜歡走走停停，每次回去的路程都長達一小時。

郎默從小就膽子大，再加上自己本來就是妖怪啥都不怕，所以走路喜歡走小道，再加上帝都的七晚八繞的小巷格外多，有時候郎默一不小心迷路，能走上兩小時才回到學校……

這個周末他和往常一樣，沒從大道上走，而是繞了好幾個巷子，還在一個巷子中發現一家烤串店，買了一點烤串才繼續回學校。

帝都的夜空又黑又暗，星星都沒幾顆，沿着小巷往前走的郎默拿着這個月的工資，心情很好的哼着歌，就在他想着要拿工資買兔子吃呢還是羊呢，突然前方傳來一陣讓他感到不舒服的氣息。

這氣息陰暗又壓抑，陰森森的透着讓人渾身發涼的窒息感，就像有鐵錘從耳邊重重落下，讓郎默心口一蕩，有種五髒六腑被擠壓的不适感。

與此同時，遠處本該一片暗藍的天空被映紅，像是有火焰在燃燒一般。

郎默三下五除二的把烤串給解決了，往前方走去。

随着越走越近，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就越重，等到郎默找到地方的時候，耳邊充斥着嘈雜聲，人群的奔跑哭鬧聲。映入他眼簾的是一棟六層高被火光覆蓋的大樓。

郎默睜大了眼睛，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他長這麽大，第一次來帝都，也是第一次看到人類火災。

六樓的頂部已經被燒黑，天空冒着濃濃黑煙，火光将黑夜映得仿佛白天。

這火光極為詭異，從六樓燃燒，然後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到一樓，甚至有蔓延到隔壁樓的趨勢。

隔壁樓的人一臉焦急地端來盆水，但不知道是因為火勢太猛還是其他原因，這水花撲進火光中宛如落入大海的一滴水，立刻被吞噬不見，連絲浪花都沒激起。

“我老婆還在樓裏！”一個拿着公文包的男人眼睛通紅，作勢要往裏面沖，“我女兒也在裏面，她們剛剛還打電話讓我早點回家呢！我要進去找她們！”

“兄弟冷靜點，現在這火勢，你進不去的！”隔壁一個大哥連忙拉住他，“只有一樓的人跑出來了，二樓的都被困住了！等消防隊員來！你別沖動！”

“我要進去！你別拉着我！”男人火了，“等消防隊來就遲了啊！！你別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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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別沖動！！”

“我兒子還在裏面！”

“你們都別攔着我！我媽要是出事我也不活了！怎麽會着火？？消防栓為什麽沒水？？物業是做什麽的？？”

“嗚嗚……”

郎默耳邊是各種各樣的說話聲哭聲，物業的保安腦門上都是汗，他們拼命攔住想要往裏沖的人。

這時候的天氣已經入冬，氣候幹燥寒冷，但在場的所有人衣服都被汗浸濕。

郎默脫下外套，撕下一塊T恤衣角蒙在鼻子上，假裝布是濕的就往裏沖。

保安自然也要攔住他，“已經有人進去救了……”

這話沒說完被郎默很兇的打斷，他現學現賣，“走開！我媽還在裏面！”

保安哪有他力氣大，根本攔不住他，也沒見郎默怎麽用力，保安就被他用巧勁推到了一邊。

踏進這棟樓，那股陰森的感覺更重了。樓道內的濃煙滾滾嗆得郎默咳嗽了幾聲，大火倒是傷不到他，但這感覺也不舒服。

郎默力氣大，聲音大，一家一戶的敲門，“有人嗎？！”

他不是人類，人類有可能聽不到求救聲在他耳中都清晰無比，就算是被火煙熏暈的人，他也能憑着嗅覺準确地找到位置。

在第三次抱着一個五六歲大哭不止的孩子出來之後，已經沒人攔着他了。

在他第四次背着一個女孩出來的時候，迎面和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撞上。

男人眉眼冷峻，薄唇緊抿，高定的外套被他随意扔在地上，在他身後是個戴着眼鏡的男人，男人勸道：“秦總，消防隊已經到了，你就別進去了……”

男人對這話視若無睹，跟郎默一前一後走進這棟樓中。

兩人極為默契，一人一層樓，沒有過多的交流，就只有在各自救出人的時候視線會偶爾對上。

消防員的速度的确很快，一隊人還年輕的小夥子沒有絲毫猶豫地沖進火光中。

但就算是經過專業訓練的消防隊員，對撲滅不了的火勢也感到奇怪，但這時候哪有多想的時間。郎默和秦淵從內營救，他們就從外救人，一個又一個矯健的身影從窗口躍進。

這場營救足足折騰到後半夜，在消防隊員來了之後，人很快的就被全部救出來了，但火勢依然熊熊不滅，看着格外的觸目驚心。

郎默謹記父母告知他的話，在人類社會中要低調，一定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就算在救人的時候，速度都沒有過快，而是用妖力保護着樓上還沒來得及救的人，讓他們不至于有生命危險。

而在郎默救人的時候，媒體就已經來了，也有一整晚都沒睡的人守在樓下。等到人全部救出的時候，媒體一擁而上圍住秦淵和郎默……

原因無他，在一群消防員中，這兩個穿着常服的人實在太顯眼了。

秦淵蹙眉，擺了擺手，助理立刻開車過來。他轉身想要找郎默，卻發現對方早就不見了。

至于郎默嘛，他早就溜出人群了，只不過臉上還蒙着T桖布條，認真沉思：明天再買個這樣款式的T恤吧，他還挺喜歡的……

兩人雖然都沒接受媒體的采訪，但有人把兩人的照片發到了微博上，秦淵沒蒙臉，毫不意外的大火了一場，至于郎默，衆人一邊在網上尋找他，一邊誇：小哥哥心腸特好！眼睛也好看！

那時候還沒刷微博的郎默完全不知道自己火了，有認識他的同學覺得照片裏的人很像他，還專門跑來詢問。

郎默一律回答：不知道不是我不清楚，別打擾我學習。

也只有宿舍裏的其他幾個人知道照片上的人的确是郎默，畢竟那天郎默一晚上沒回來，回來的時候還渾身髒兮兮的一副被烤了一晚上的模樣。

這件事的後續，那場火災沒有人員傷亡，但火災的原因到底是什麽，至今也沒對外公布。

郎默側頭看向秦淵，那時候他還把秦淵當成一個熱心的好人，現在看來，應該是個熱心的好妖才對。

想到了這件事，郎默也就順口問道：“你還記得那場火災嗎？”

秦淵洗碗的動作停下，沉聲回：“記得，做出這事的那個妖現在還在被通緝，至今沒抓到。”

秦淵又說：“那天晚上雖然你被熏得又黑又髒，但看起來好像在發着光。”頓了下，他又繼續說，“特別好看，特別可愛。”

那時候的郎默十八歲，介于少年與青年之中，毫不猶豫沖進火光中救助別人的畫面，讓他怦然心動。

那天晚上的秦淵一邊救人，一邊默默地關注着他，心裏想：他真的特別可愛，可愛到想騙騙他，假裝自己是個人類陪他到老，看看他白發蒼蒼的模樣是不是也這麽可愛。

郎默要是知道秦淵的想法，估計會說：巧了，爸爸我也這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