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真相

秦淵向着郎默往下看的視線走了兩步,在樓下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他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說:“我以為你說我那方面。”

“哪方面?”郎默淡定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不要想那麽污。”

兩個人站在天臺上,此時天邊已經染上深藍色,天黑了。

秦淵吹着風,仰頭看了眼天空,蒼藍色的天空廣闊無垠,在這藍色中,他卻想到郎默昨晚湛藍色的眼眸。

“緣,妙不可言。”秦淵低笑,看向郎默的眼神充斥着笑意,“兩個裝成人類的傻子。”

郎默心想:你傻我可不傻。

不過他和秦淵的緣分的确妙不可言,要不然怎麽能讓他化龍失敗呢……

想到這,郎默又心虛起來,轉移了話題,“剛剛那個主播說這棟樓的來歷,你知道嗎?”

秦淵沒多想,沉吟了一下說道:“這樓建在三十年前。”

“建築師叫王安然,”頓了下,秦淵才繼續說道,“他當年參與建立了數不清的高樓大廈,但這棟是他最後一件作品,之後就因病去世了。”

“這棟樓叫做喜鵲樓,當時是作為員工宿舍樓建造的,叫這個名字的時候員工阻攔了很久,但王安然很堅持,這棟樓的名字也就這麽留下來了。”

秦淵的聲音微啞,又低又沉,“那是一個很優秀的建築師。”

“喜鵲樓。”郎默若有所思,“名字挺好聽的。”

與此同時,已經直播到二樓的大軒和紅毛也在和觀衆們解釋着這棟樓的來歷。

“喜鵲樓,聽名字還很像酒店對吧?”大軒對着鏡頭哈哈大笑,神秘兮兮的繼續說道,“不過大家知道為啥叫喜鵲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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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上一大群刷屏的,什麽【建築師喜歡喜鵲】【建樓時喜鵲飛來】……亂七八糟的猜測不絕。

常年沒人住的宿舍房裏陰暗又潮濕,有破舊的窄床靠放在牆角散發着黴味。紅毛站在窗口想要打開窗戶,本來以為會鏽死的窗戶卻輕而易舉地被推開。

不遠處,對着窗口的一個小花圃盛開着簇簇玉蘭花,潔白無暇的花朵在晚上也格外顯眼。

紅毛仿佛聞到了玉蘭花飄來的香味。

大軒沒注意到他在幹啥,他一屁股坐在床上,嘿嘿笑着:“都不對哦。我來之前調查了很久。”

床鋪發出咯吱一道聲音,配上大軒故作神秘的樣子,直播間裏的觀衆都以為大軒要說什麽鬼故事。

“這個樓當年蓋的時候就是宿舍樓,是給一個單位的員工居住的。據說當年蓋樓的一個建築師在蓋這樓的時候已經重病了,但他青梅竹馬長大的戀人就是這個單位的,他撐着身體參與了設計與建築,這個樓也等于是間接給他戀人蓋的。至于名字裏有個鵲字是因為他戀人的名字裏就有一個鵲字。”

“不知道的人只會以為建築師喜歡喜鵲,但知道的人呢——喜鵲喜鵲,這個表白真是毫不含蓄啊。”

“挺浪漫的吧?不過他這個戀人也挺浪漫的,這個戀人在他彌留之際,知道他喜歡玉蘭花,每天都會帶一束玉蘭花過去,聽說當時幾乎沒有花店,他戀人就上山親自去采摘,每天一束一天也不漏。”

這時直播間內一片喊浪漫,也想要這樣的愛情,打賞也跟着多了起來。

大軒看着不斷上漲的打賞,笑得更開心了,“這事在當時只有圈裏人知道,我費了好多精力才查出來的呢。”

直播間有人問:【那主播知道建築師現在的戀人結婚了嗎?】

大軒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早就沒消息了。”

直播間裏一片唏噓,本來以為是一個讓人害怕的鬼故事,沒想到竟然是一個溫情脈脈的愛情故事。

郎默蹲在天臺上,手搭在膝蓋上,聽着樓下大軒的直播。

他蹲的位置就是二樓大軒頭頂,加上他耳力比人類好太多,能把大軒的話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我好像知道這裏為什麽有鬧鬼的傳聞了。”郎默扯了下自己手腕上的護腕,發出啪的一道輕響,“鬧鬼這房子就賣不出去,賣不出去就自然不會被扒。”

秦淵眯眼靠在天臺欄杆上,姿态輕松怡然,只不過側面輪廓太過立體深邃,在晚上看起來無故帶着幾分冷峻。

“默默真聰明!”

“……”郎默忍了下,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聰明你個錘子。”

“既然她想要鬧鬼的傳聞,那馬上就會對大軒他們動手了吧?”郎默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我們也下去吧。”

秦淵沒意見,跟在郎默身後就像一個合格的小弟。

這時候大軒和紅毛已經走到了三樓,這棟樓常年沒人居住,水電早就不通,紅毛拿着兩個手電筒在大軒前面開路,被吓得瑟瑟發抖還要強裝鎮定。

至于大軒,就真的很興奮啦!

郎默和秦淵沒湊近他們,而是跟在後面。

大軒和紅毛走走停停,一層樓硬是走了有二十分鐘,在四樓的時候,兩人走進一間宿舍,大軒語氣輕松:“看來這樓裏什麽都沒有,傳聞嘛,果然都是假的。”

紅毛表情嚴肅,舉着手電筒将房間上上下下掃射一番,連牆角的蜘蛛網都不放過。

“之前在網上看到有人說,在四樓看到青面獠牙的鬼影,我們就在這等一會兒。”這間宿舍沒有床,不過大軒準備得很齊全,他拿出一張床鋪,抖了抖鋪在地上,又一屁股坐在上面,紅毛也跟着坐在上面。

郎默和秦淵離兩人不遠,就在走道站着,郎默覺得這直播挺有意思,覺得自己以後也可以搞一個玩玩。

至于秦淵,滿腦子都是“什麽時候能回家”“什麽時候能睡默默”“讓默默遠離聶憐果然是對的,就會找事”……

在大軒和觀衆貧的時候,紅毛從地上坐起身走到窗口處,“聽說上次那個見鬼的就是從窗戶看到……”

他話音未落,只見窗口處突然浮現一個臉色慘白,紅色眼珠凸出的女人,女人整張臉血肉模糊,嘴唇像是被割掉能看到裏面鮮紅的舌頭和牙齒。

紅毛發出凄厲的嚎叫。

大軒被吓得一抖,下意識往那邊看去,然後頭一歪,栽在床單上吓暈了。

手機也滾到了一邊,攝像頭對着窗口角落的蜘蛛網,再往左邊一點兒就能照到女鬼了。

紅毛堅持了幾秒鐘,然後翻着白眼也暈過去了。

翻在床單上的手機瞬間被彈幕刷爆。

【我操操操操!!發生了什麽?!!主播什麽情況?在故意吓我們嘛??】

【????發生了啥,我就洗了個蘋果,怎麽回來就聽到電筒小哥慘叫了一聲??】

【我靠真的有鬼?啊啊啊啊報警啊!!!】

【啊啊啊啊報警啊啊啊卧槽我好害怕啊啊啊!!是不是主播在吓人啊??】

郎默一把推開門,走到窗口處跳了下去。

直播間內先是安靜了一秒,然後再次炸鍋。

【我靠!!!!有人跳樓了啊啊啊啊!!!】

【被鬼操控了嗎這是??卧槽這是四樓啊!!打120!!救護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這到底是什麽情況啊??被鬼上身了??真他媽的有鬼??老子是無神論者啊!!】

秦淵沒管裏面的紅毛和大軒,也沒像郎默那樣從窗口跳下去,而是不緊不慢地走向樓梯。

從某一方面來說,他本性中的冷血淡漠是深入骨髓的。

“喂。”郎默輕巧地跳在了穿着黑色鬥篷的影子身後,影子身子一僵,鬥篷帽子從頭上滑落,露出一張保養甚佳的臉。

從外表不太容易能看出女人的年紀,不過按照這棟樓是三十年前建造的推測,年紀大概在五十歲左右。

郎默的視線沒在她臉上過多停留,而是看了眼她身旁的儀器,饒有興致地問:“投影儀?”

女人後退一步,動作溫婉文雅,就算年齡已經不小了,但仍透着讓人着迷的優雅魅力,就是臉上的表情有點震驚。

郎默這時候已經全部明白了。

這個宿舍樓是戀人建築的最後一棟樓,自然有非凡的意義。因為不想讓這棟樓賣出去拆遷,就弄出來鬧鬼的傳聞。大多數房地産公司還是對方面很忌諱的,寧願放棄一塊地皮也不會買下。

房子自然是沒鬼的,只不過是不想讓它拆遷的人強行扮出來的。

而有傳聞嘛,就必須要有“鬼”。雖然真的鬼沒有,但是投影儀可以制作出來。

傳言越多,越沒人會買下。

一切堪稱完美。

就是……郎默心想:自己買下來不就成了?成自己的想怎麽懷念就怎麽懷念。

郎默尚且不知道自己這想法有多欠揍,買下一塊地,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嗎?

“你一直跟着我?”女人知道這時候已經暴露了,也不再隐瞞什麽,“你既然都看到了,想要怎麽做都随便你吧。”

郎默說話一向直來直去,幹脆地說:“也沒什麽,就是這房子要拆遷了,你以後別來裝神弄鬼了。”

讓房子順順利利的拆遷,老攻順順利利的賺錢就行。

女人一愣:“就這麽簡單?”

郎默:“想要複雜的?”

女人抿唇,眼角細小的皺紋卻無損她的氣質,她垂下頭,語氣有微不可查的哽咽。

房子拆遷了,最後的念想都沒了。

“你也應該知道,不報警已經是我們最大的寬容了。”秦淵從郎默身後緩緩走出,“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應該向前,而不是做出讓其他活人為難的事。”

女人極快地收斂起自己的情緒,她低語:“我知道。”

但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也想要嘗試想要努力挽留,就算是枉然的回憶。

秦淵沒管她在想什麽,對于郎默之外的人,他一向言簡意赅:“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都帶走。”

女人沉默地收拾着東西,在她即将收拾完的時候,秦淵突然問道:“三天前你沒來吧?”

女人一愣,搖頭。

秦淵無聲地笑了一下,對她說:“除了你自己制造出來的鬧鬼,這樓裏也還有其他傳聞?”

女人點頭,有些遲疑地說:“有些傳聞不是我做的。”

在這時候,女人身後慢慢出現一道虛無的人影,這影子發白,看不清清晰的輪廓。他出現在女人身旁,女人卻一無所覺。

秦淵突然笑了,“你知道為什麽你每次裝鬼都那麽順利,從來沒被人揭穿嗎?”

郎默也瞅了那鬼影幾眼,別說,還挺帥氣。

女人順着兩人的視線,倏地轉頭看向自己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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