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肖峰
金口狼嘴的郎默陷入了沉默,他瞥了秦淵一眼,對方似笑非笑的模樣看起來實在很欠揍。
視線再一轉,看到少年咬着下唇,眼中含淚……偏偏龇牙咧嘴兇神惡煞地說:“我的毛啊!!!老子要弄死那群小屁孩!!”
“他們已經死了。”郎默補刀。
喵五氣得要瘋了,“難不成變成鬼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要不是那幾個小屁孩長得可愛,老子早就動手了!”喵五哼哼唧唧地又補了一句,“哎,長得好看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那你來找我做什麽?”郎默對他擡了擡下巴,“我又不是捉鬼的。”
喵五往郎默的方向走了幾步,遠離秦淵,小心翼翼看了秦淵一眼才回道:“我這不是被妖局通緝嗎?這種事情也不敢去找他們處理。”
“這跟妖局沒關系。”秦淵頓了下,說,“找鬼差。”
喵五見他跟自己說話有點惶恐,連忙站直身子,一板一眼地回:“可是我不認識鬼差呀。”
郎默也跟着說:“那巧了,我也不認識。”
“我們先去看看。”秦淵側頭看向郎默,“連續死了四個孩子,這其中一定有隐情。”
郎默點頭,知道秦淵是對那孩子身上的怨氣感興趣。
“哎?你們要去我家嗎?”喵五有點不好意思,“我屋子還沒收拾呢。”
郎默:“沒事,你毛都沒了還在乎什麽屋子亂不亂?”
喵五:“……QAQ”
喵五住的地方離這兒不算太遠,他路上說自己在家看直播,正好看到了秦淵和郎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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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興致勃勃看宿舍樓裏有沒有鬼的時候,一杯熱水從桌邊倒下,澆在他尾巴上。
當時他還是原型,當場被燙的嗷嗚一聲,把那幾個小鬼攆的滿屋子亂竄,也因為大戰了一場,整個房間都亂得不能看。
明明是件悲傷的事情,郎默和秦淵卻很想笑。
喵五還在憤憤不平:“我跟你們說,那幾個小鬼太可惡了!他們看我不是人,那叫一個得寸進尺啊!一開始的時候好歹還裝裝樣子,什麽水杯一不小心倒下,現在好了,直接拿水杯潑在我身上!”
和那個沒害過人也觸碰不到人的建築師不同,鬼在害人或者在陽間待得很久之後就會擁有鬼力,雖然能做的事不多,但給人添亂綽綽有餘。
一開始還只是添亂,當随着他們害人越多以及在世上逗留的時間越久,鬼力就越強。到一定程度,直接取活人的命也不是不可能。
喵五住的地方是一個不大的單人小公寓,他很坦誠地說:“哎,不會捉鬼也不會看風水,窮的連小魚幹都快吃不起了,我簡直是妖界的恥辱。”
“你會偷東西啊。”郎默一針見血,“去偷點人類的不義之財就能發了。”
喵五一拍掌,眉飛色舞,“妙啊!我怎麽沒想到!”
他整天琢磨着去偷妖怪的稀奇玩意兒,怎麽就沒想到去偷人類的呢!
“等這周末學校放假我就去踩點。”喵五說着,一腳踹開門,“鬼兒子們!爸爸我回來了!”
郎默和秦淵:“……”
秦淵:“我知道為什麽想燙死他了。”
郎默點頭:“我也有點想燙死他。”
一個在屋裏看動畫片的小鬼被吓得一個激靈,從沙發上滾起來,手上拿着一杯熱水,虎視眈眈地看着喵五。
喵五想起自己沒毛的尾巴,慫了,“你是我爸爸成了吧?有話好好說,放下熱水!”
郎默和秦淵站在門口沒進去,事實上,兩人這時候在觀察屋裏的四個小孩。
從喵五打開門的時候,一個紅衣小男孩就露出戒備的眼神,防範的并不是喵五,而是秦淵和郎默。
“那個穿紅衣服的。”郎默指了下站在中間的小男孩,“身後的黑氣可以去毀滅世界了。”
其餘三個小孩身後或多或少都有怨氣,那都沒有這個紅衣男孩的怨氣大。
郎默走進這屋裏,雖然不大,但是比他想象的要幹淨很多。
秦淵看了一眼紅衣小男孩,身上的妖力稍微外放。
幾個小鬼面色發白,喵五嗷的一聲竄到房間角落裏,就連郎默都往旁邊挪了點。
“名字。”秦淵的态度公事公辦,乍一看起來很像一個合格的鬼差。
他問這話的時候看着小男孩的方向,小男孩自然知道這是在跟他說話,抿唇回道:“肖峰。”
“年齡。”
“13。”
“死因。”
“謀害。”
秦淵走進屋裏,語氣很沉:“具體點。”
小孩也是個不善言辭的性格,長話短說,言簡意赅:“父母雙亡,親戚謀財害命。”
“成語學得不錯。”秦淵誇道。
接着又語氣一頓,視線從另外三個小孩身上劃過,眼神變得銳利,“所以你就為了報仇去害其他人?”
男孩站在沙發邊沉默起來。
喵五在一旁小聲問:“什麽情況?”
郎默搖頭,他對捉鬼這方面不太擅長,甚至連這兩人的對話都感覺有點莫名其妙,不過大致也知道這個小男孩害死了其他幾個小孩,于是把這事跟喵五提了一下。
喵五聽完毛骨悚然,“不是吧,我以為被開水燙只是惡作劇來着!那幾個小孩都是被他害死的??”
不管原因是什麽,這種做法就屬于慘無人性了。
喵五跟這些小鬼處了好幾天,也對他們有點了解,他開口問道:“小紅,你死之前到底發生了啥?怎麽怨氣這麽大?”
肖峰很不配合:“關你什麽事兒?”
喵五卧槽了一聲:“熊孩子!”
秦淵看向郎默,對他招了招手。
郎默走到他身邊。
秦淵牽住郎默的手放在男孩的肩上,男孩身子一僵,有些抗拒,又被秦淵低聲呵斥了一句:“別動。”
郎默頭一暈,緊接着一大堆片段湧入他腦海中。
秦淵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魂魄在進入地府之後,判官會走馬觀花的看一遍這個人生前曾經做了什麽。人類也常稱這為共情。”
肖峰,從小就長相出衆,性格聰慧,一直是左鄰右舍口中的“別人家孩子”。
父母從農村來到城市,白手起家一路打拼,家世甚優,對他寵愛有加,但一不小心就養成了有點自大的性格。
幾年前,老家裏的一對親戚夫妻找上門來,肖峰父母給倆人安排了工作,倆人也算争氣,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也憑着肖峰父母的幫襯以及自己的努力,在帝都郊區買了一套不大的房子。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雖然條件已經比在老家好太多,但有肖峰父母在前,這對夫妻對條件感到不滿足,逐漸不老實起來。
這對夫妻暗自勾結肖峰父母公司的股東,聯手制造了一起人為的意外。
父母出事的那年,肖峰十一歲。
這時他還什麽都不知道,在失去父母過度傷心之後,懵懵懂懂的被那對夫妻以照顧他的名義來到他家住下。
也因為那對夫妻經常安慰他鼓勵他,他逐漸對這對夫妻産生好感,甚至在這對夫妻慫恿之下,一年後稱呼倆人為爸媽。
兩年的時間足夠一個不大的孩子淡忘父母離去的悲痛,他也開始接受事實,甚至覺得這對夫妻對他格外的好,連帶着對家裏的那對夫妻孩子,他的哥哥都格外用心。
但是紙是包不住火的。
三個月前,一天晚上到樓下倒水喝的肖峰看到“爸媽”房門微掩,裏面傳來竊竊私語聲。
他媽得意洋洋地說:“當年幸虧我聰明,那場車禍到現在都沒人發現是我們的手筆吧?”
他爸小聲說:“小點聲。”
“又沒人了!”女人繼續說道,“人果然還是得為自己考慮啊。”
站在門外的肖峰心裏一跳,雖然裏面倆人沒有點名道姓,但他總有種心髒發涼的感覺。
“哎呀肖峰這孩子,長得是真不錯,成績又好,可惜不是我們的孩子。”女人繼續說道,“當時沒找到機會讓他跟着他那對短命夫妻一起走,等什麽時候我們再找個機會吧……”
肖峰腦袋一空,耳邊嗡嗡作響,接下來的話他不想聽但卻一字不漏的傳到他耳朵裏。
“不能讓他長大拿到公司的股份。”
微微敞着的門縫裏是女人微揚的嘴角,惡毒地撕開了白日裏在肖峰面前和善的僞裝。
肖峰悄悄後退了一步,茫然後就是滔天的憤怒。
害了自己父母,住着自家的房子,掌控着父母的公司,還讓自己喊他們爸媽……
肖峰攥緊手,掌心被指甲戳爛,一片鮮血。
郎默看到這內心一震。
所謂的共情,如果他是個人類,他會被當事人的情緒感染。但他畢竟是有着兩百年修為的妖,這種程度的共情情緒傳染不了他,但就算只作為旁觀者,他都跟着心髒縮了一下。
之後的肖峰每天都小心緊張,如履薄冰的生活着,生怕哪天不小心就離開這個世界了。
但在家裏的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難言的煎熬。他沒辦法報警,證據不足,如果報警不成功等待他的就是退無可退的懸崖邊。他年紀不夠,想要逃離這個家都活不下去。
哪怕茍延殘喘的到十五六歲的年紀,能離開這個家,他就還有一絲希望,為父母報仇的希望。
在肖峰警惕着這對夫妻的時候,卻忽略了家裏的另一個成員。
那對夫妻的孩子,一個比他要年長五歲的男孩,完整的繼承了他母親的惡毒。
說帶他去泡溫泉,結果溫泉池是滾燙的開水。
被燙到全身重傷之後他陷入昏迷,這時候他沒有被送進醫院,而是在家躺了好幾天,直到他還剩一口氣的時候才被那對夫妻裝模作樣的送進醫院。
但此時為時已晚,他在醫院搶救了沒幾天就死了。
他死的那張病床凝聚着他的怨恨,他不能離開這張床太遠,只能一一害死在這張病床上的其他小孩,從而吸收他們的怨恨提升自己的怨念。
死在這張床上的人越多,他的怨念就越兇戾,等到他能脫離這張床的那天,就是他去報仇的時機。
郎默驀地回過神。
他啪的一下打了肖峰頭一下。
“報仇沒錯,但你也不能因為報仇就害死他們!”郎默的手從他身後的三個小孩身上一一點過。
因為肖峰而死的這三個小孩魂魄懵懵懂懂的,表情麻木,看起來并不像肖峰一樣清醒。
他們只是被肖峰操控了。
“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肖峰現在還處于變聲期中,他冷冷地啞着嗓子說,“我爸媽年年給希望小學捐款,善心事做了無數,結果怎麽樣?既然這世界上好人沒好報,那我為什麽又要做個好人?”
秦淵也啪的拍了下他腦袋,問道:“你怎麽知道你父母沒好報?”
肖峰一愣:“都死了……”
“誰跟你說死了就結束了?”秦淵從他頭上拔下幾根頭發,在肖峰的呼痛聲中,秦淵指尖燃起火光,幾根頭發在火光中化為輕煙。
電視滋拉一聲花屏了,過了幾秒後,上面的畫面重新顯示,卻不是剛剛播放的動畫片。
電視中的畫面顏色也算鮮豔生動,但看起來帶着一股莫名的陰沉。
一棟別墅由遠及近的出現在畫面中。
肖峰一愣,覺得這別墅有點兒眼熟。
再然後畫面慢慢逼近,別墅門自動開啓,肖峰看到客廳坐着的那對男女時,失控喊道:“爸!媽!”
喵五哎了一聲:“喊我幹啥啊?”
郎默:“……”
這只貓怎麽這麽欠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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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