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血腥中的愛

陳臻是被沈明光起床的動作弄醒的。

房間裏還是黑的,不知道是幾點。

等沈明光回來躺下重新把陳臻冰涼的身體抱緊,看他醒着,就親了親他的額頭,“繼續睡,還早。”

陳臻被抱得很舒服,動都不想動一下。

沈明光身上很暖,就更襯出自己身上多冷。

他把自己整個人都貼上去,整個人手腳并用緊緊地纏着沈明光,“你剛剛一下床,我就醒了。”

沈明光讓他抱着,把手蓋在陳臻眼睛上,“要不要再睡一下?”

“幹嘛遮我眼睛,周圍也不亮。”

“我怕你盯着我看就睡不着了。”沈明光聲音很低,“睡吧,我們臻臻。”

“……你叫我什麽?”陳臻沒用什麽力氣,輕輕推了下沈明光的手,那力氣肯定也推不開,他又忍不住笑了,“你再叫一聲。”

“我們陳臻。”

“重新組織語言,你剛叫我什麽?”陳臻撓了下沈明光的腰。

沈明光聲音也帶着笑,重複:“我們臻臻。”

“太肉麻了。”陳臻感覺自己像是在撒嬌,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說,“你再叫一次。”

愛出現在兩個人身上的時候,有的人控制,有的人臣服。有的人強硬,有的人溫柔。

總歸有千百種組合,都不是稀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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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臻想,自己一定是臣服的那一個,因為他對沈明光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示弱。都在告訴他:快看,這些都是我的弱點,快來拿捏我吧,快來。

男女的性格标簽在愛裏都消失了,他覺得自己身上出現了軟弱,以前沒有過的軟弱……甚至會開口懇求,想讓對方叫自己一次疊字的稱呼。

“我們臻臻。”沈明光從善如流地又叫了一次,音調又輕又軟,“人間仙葩陳臻臻,我聽過的。”

陳臻嘴角勾了下,想了一下,“我的英文名是維達爾,初擁我的人取的名字,我是不是告訴過你?好像什麽時候聽你叫過。”

沈明光沉默了一下,才輕輕重複:“維達爾嗎。”

“嗯,維達爾。”

陳臻眼睛被他蒙住,什麽都看不到。就索性順着沈明光的肩膀往上摸,摸過喉結、下巴、嘴、耳朵,然後一點點地去摸沈明光臉的輪廓。

陳臻的眨眼的時候睫毛掃過沈明光的手心,像是一下下掃着心房一樣,癢,還有點麻。

這只蒙住他眼睛的手,指尖還有一個咬破的傷口,陳臻聞得到那種若有若無的,血的香甜。

在愛人的氣息裏,血腥的味道很甜蜜。

想死在他攤開的手掌裏,陳臻想着,挺值的。

“我看不見你。”陳臻輕輕地說,“但其實也看得見你,感覺得到你,我覺得你喜歡我。”

其實他想說的是愛,但陳臻話到嘴邊生生改了。

沈明光在黑暗中的表情,沒有人看得清,陳臻也是。

很久以後沈明光才叫了一聲:“維達爾。”

陳臻手剛好摸到沈明光嘴巴上,應道:“嗯?”

沈明光的語氣很穩:“我愛你,維達爾。”

說完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怪的是,陳臻聽完一點都不覺得高興,他總覺得沈明光話的感覺很怪。

“你說我愛你的時候,心跳要……沉重一點。”陳臻良久才開口點評起來,“叫維達爾的時候也是,跳得也不快,但是變得更響了。說的時候你的嘴唇也有點抖,好像很緊張,但是你裝得很鎮定的樣子。”

“沒有。”沈明光立即否認了,“你感覺錯了。”

陳臻聽完怔了一下,才繼續笑着說,“那為什麽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總覺得你是在對另一個人說?”

沈明光手掌下陳臻的皮膚沒有溫度,和心一樣冷。

“都是說給你聽的。”沈明光還是覆着陳臻的眼睛,好言好語地哄順便轉移話題,“不睡了?”

“不想睡。”陳臻也不睡,卻也沒有讓沈明光把手拿開,在他的掌心裏面眨眼睛,“我想聽你說說你以前喜歡的人,可以嗎?”

“你想聽什麽?”沈明光的語氣有些奇怪。

陳臻想了下:“就他是個什麽樣的人,男人還是女人,性格,脾氣,你喜歡他什麽之類的。”

沈明光看他不想睡,索性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但手還是蒙着陳臻的眼睛。

所以陳臻看不到沈明光看他的眼神裏的絕望和眷戀。

“你真的想聽嗎?”沈明光輕輕問了一次。

陳臻手不自覺緊了下,但還是說,“我想知道你愛過一個怎樣的人。”

沉默了一會。

沈明光一只手一直握着他的腳,力道适中地捏,因為很舒服,陳臻就沒動,等着他的答案。

“好。”沈明光最後還是妥協了,“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盡量滿足,你問。”

聽得出來有些為難,但還是答應了。

陳臻立刻精神了起來。

“對方是男人還是女人?”

“男性。”

陳臻心放下又提起,“長得好看嗎?”

其實他還有半句話是和我比怎麽樣,但是感覺太小心眼,就沒說。

“和你一樣好看。”沈明光語氣很溫柔。

陳臻不滿意,“怎麽會一樣,是因為我跟他一樣好看你才喜歡我嗎?”

沈明光很有耐心地聽陳臻無理取鬧,哄得很有誠意,“怎麽會,意思是說你們都很好看,這是客觀事實。”

陳臻默了下,繼續問,“是個怎麽樣的人?怎麽認識的?”

“是個很高貴的人。我愛上他的時候一無所有,他救了我。”

救過命?那完了,怪不得忘不了。

陳臻聽完感覺有點難過,他掐着自己的掌心,“對方性格好嗎?”

他的眼睛被蒙着,黑暗卻好像放大了感知能力,他能‘看’到得更多了。

“很好,大家都喜歡他。”沈明光笑了下,摸了摸陳臻的頭發,“只是不愛說話,基本沒有說過幾句話,他只跟我說過三次話。”

陳臻有些震驚,“他是自閉症嗎?不愛說話?你只跟他說了三句話都這麽喜歡他?”

沈明光笑了下,“他本來就話少,沒有什麽自閉症。”他頓了下,“他不說話的樣子更好,那就是他。他跟我說過三次話,其實算是很多很多了。”

陳臻吃醋地冷笑,“感覺你在變相說我話多。”

“沒有。”知道陳臻看不到,沈明光還是搖了搖頭,“我喜歡聽你說話。”

“你喜歡他什麽?”陳臻語氣有些不确定,“我呢?又喜歡我什麽?”

問完,陳臻就麻痹自己說,這種逼問男朋友前男友的事以後別做了,問過這次就都忘了,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問也不對,不問自己又難受,怎麽做都是錯的。

只是說不在意是假的。或許能憋在心裏說大度一些誰還沒幾段感情經歷啊,這樣安慰一下自己也能想通,可是畢竟也是心裏的一根刺,不定時就跑出來紮着人疼。

陳臻有點不敢聽沈明光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有點後悔問了這些。

沈明光沒有回答,他沉默了很久,問了他另外一個問題:

“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走?”

“走?”陳臻怔了下,“去哪裏?去幾天?”

“去永遠。”

陳臻渾身一震。

他覺得沈明光的蒙着自己眼睛的手壓得重了些,聲音也有點抖,沈明光說:“我們去挪威吧,或者別的你喜歡的地方……你別去管你的同族,你的長老。我也……丢下過去的所有,我們去個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生活,就你和我。我們離開這裏,就你和我,你願意嗎?”

去永遠?

陳臻沒有立刻回答,他在沈明光的手掌裏,很慢地想這句莫名其妙的邀約。

但很快沈明光的手機就響了,很突兀,也打破了剛剛那種陳臻不知道怎麽處理的氣氛。

陳臻眼睛還被他蒙着,就靠在他懷裏聽他講電話。

挂掉後沈明光的手也拿開了,他嘆了一口氣。然後親了下陳臻的額角,語氣已經正常了,“我要出去一趟。”

“我都聽到了。”陳臻已經下床開始穿衣服,“簡寧讓你去警局。走吧,我也要去。”

***

他們在警局碰到了劉敏。

劉敏指尖夾着一支煙,站在門口和簡寧說話,兩個人站得十分遠,面色都有嫌棄。

陳臻走過來以後他們的對話就停了。簡寧的臉色很不好看,他直接撇下劉敏走到沈明光面前,又看了看陳臻,“有事跟你說。”

沈明光看了陳臻一眼,才對簡寧說:“就在這裏說,沒關系。”

簡寧臉色陰晴不定地變了半天,才低聲問他,“你之前的猜測有幾分把握?”

“八分。”沈明光把手裏的礦泉水打開遞給陳臻喝,“屍檢報告怎麽說?”

陳臻一邊喝水,一邊好奇為什麽沈明光會用這種語氣跟簡寧說話,像領導。

簡寧重重嘆了口氣,剛想說什麽,然後他猛然看到沈明光脖子上的牙印,臉色立刻變得驚恐,“沈……沈明光,你……他媽脖子上那是什麽?”

沈明光臉色不變,輕描淡寫的,“吻痕。所以現在你們查得怎麽樣了?”

簡寧難以置信地盯着沈明光看了半天,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指着陳臻說,“你……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胡鬧也要有點底線,他是吸血鬼!你現在……”

陳臻有點不高興,出聲打斷了簡寧,“簡隊,我看得出來你喜歡他,但是我們現在已經在一起了,凡是也講個先來後到吧?”

簡寧氣得七竅生煙,疲憊地抱住了頭。

沈明光沒忍住笑了出來。

簡寧氣得快吐血了,還要說什麽,劉敏已經走過來對陳臻行了個禮。

“什麽東西?”簡寧目瞪口呆,死死看着陳臻,“你到底是什麽東西,誰都要跟你行禮?”

陳臻很謙虛地笑了下,“不算什麽東西,過完三十歲生日,我會接替大長老的位置,就是那種你們部落首領也要跟我平禮的東西。”

簡寧轉過頭去看沈明光,“聽見了嗎,人家還是個初代吸血鬼,沈明光你知道……”

陳臻完全聽不下去了,他太怕沈明光動搖了,直接連聲打斷,“我們都清楚,都知道後果,你別勸他了,都是我的錯。”

劉敏也有些震驚,她指着沈明光說,“大人,你們在一起了?你知不知道他可是狼……”

陳臻煩得要死聽不下去直接打斷,“我都知道都知道,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什麽年代了你們還要阻止別人談戀愛嗎?”

不就是跟人類談個戀愛嗎大不了以後跟沈明光說說他願不願意變成血族把他初擁了就行了啊,怎麽每個人都這麽大驚小怪。

劉敏還要勸,手指着沈明光都微微顫抖,“可是他畢竟是……”

沈明光把劉敏戳到自己的面前的手推了回去。

“我和陳臻的事現在不重要。”他口氣淡淡的,終止了這段對話,“先說正事。”

劉敏和簡寧對視了一眼。

簡寧煩躁地指着劉敏對陳臻道:“你算是吸血鬼裏邊兒管事的對吧?能不能管管下邊的狗,問清楚到底怎麽回事,不管是誰殺的人,都得給我們一個交代。”

陳臻聽完,擰上了礦泉水瓶子,轉過頭去,定定地看着劉敏,用十分平靜的語氣,問了一句:

“是不是劉長生殺的人?”

作者有話說:在愛人的氣息裏,血腥的紅色最甜蜜。——陳绮貞《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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