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不以為意

挂完電話,傅清疏站起身,打開了實驗室的窗戶。

初夏的晚風帶着一點涼意,溫軟潮濕撲在臉上算不上太舒适,但卻又像是将肺部清洗一空。

他分化那年是十六歲,已經算比較早了。

彼時父親和養母鬧離婚,喬雁工作太忙再加上離婚糾紛便很少回家,父親無所顧忌的帶着各種各樣的男人女人回來。

傅清疏在隔壁寫作業,聽見聲音從隔不斷的房門裏傳出來,捏斷了筆,再到後來的習以為常。

喬雁察覺的時候,是去警察局裏撈他那天,傅清疏跟人打架,差點将人打死。

他坐在拘留室裏,雙手交握長腿交疊一臉張揚不馴,不規矩的穿着打扮,嘴角破了皮有細細的傷痕,襯着拘留室裏的冷光,整個人都鋒利的像是把刀。

喬雁将他保釋出來,傅清疏兩手插兜走在前頭,叼着根煙渾不在意地擺了下手說“會把錢還給你”。

“我缺你這點錢?我要是在意這點錢就不會來撈你,給我好好說話!”喬雁頭疼的看着他一頭泛着微黃的白頭發,氣的差點背過氣去。

“行了阿姨,就不麻煩您了,我走了。”

喬雁追上去,扯住他的手腕,壓抑着怒氣問他:“你爸呢,你成這樣他不管你?”

傅清疏停住腳,偏頭看了養母一眼,仰頭說:“死在哪個女人床上了吧……搞不好也許是男人,阿姨你要是想跟他離婚,我有照片給你。”

喬雁被他這個桀骜不馴又吊兒郎當的樣子氣的幾乎腦充血,死死攥着他的手腕不撒手,“跟我回家!”

“家?”傅清疏看了她的手一眼,輕蔑的嗤笑:“我沒有家了,你又不是我媽,撒手。”

喬雁不肯。

“阿姨,你跟我爸有什麽感情啊,我都沒見你們多說幾句話。”傅清疏嘴裏叼着煙,說話含含糊糊地不方便,“呸”的一口吐了,掙開手笑:“你們該不會是假結婚吧?”

“清疏!”喬雁微愠的瞪他,怎麽看他臉上這個放肆張狂的樣子怎麽紮眼,手指忍不住掐緊了,怒道:“你這是為難誰!?”

“行了阿姨,您別管我了。”傅清疏轉身,兩手插兜的走了,慢慢隐進黑暗裏,走到路燈照不到的地方去了。

喬雁揚聲說:“只要你還是我兒子一天,我就不會不管你。”

傅清疏并沒走遠,他聽見了養母這句不知道說給誰聽的話,心裏嗤笑了聲,親爹都不管他了,養母?

真有意思。

後來,他分化第二性征,從睡夢裏被熱醒,渾身上下充斥着幾乎爆炸的熱意,從指尖到每一處皮膚都燙的驚人。

他坐在黑暗的房間裏,顫着無力的手,抽了一根又一根煙,喝了大半瓶酒,才肯定自己是分化出第二性別了,Omega。

傅清疏将自己泡在了冰涼的水裏,甚至從冰箱裏找了一袋又一袋的冰塊倒進浴缸,仍舊壓不住洶湧而來的熱意。

他坐在冰冷刺骨的浴缸裏時抵禦陌生的感覺,眼底的神色淩厲冰冷,隐約可見背後幾乎整片的紋身。

妖冶、充滿侵略性。

距離那天,過了十三年,他從十六歲,到了二十九歲。

從桀骜不馴又放縱變得沉穩內斂,從不良少年到現在的清冷禁欲教授。

他拼盡全力,仍是無法擺脫。

傅清疏疲憊的捏捏額頭,低低吐出一口氣,伸手關上了窗戶,沒發覺空氣裏稍稍散開了一點幾不可察的信息素。

“教授?”

傅清疏一怔,差點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倏地轉過身,“許奕,你什麽時候來的?”

“我剛到,有個數據不太對,您今天請假了我就沒找您,晚上想再來實驗室重新調試一下,沒想到您還在。”許奕微微皺了下鼻子,小心翼翼地問:“剛剛有人來過嗎?怎麽好像有點Omega的氣味。”

傅清疏把關上的窗戶又推開了一點,說:“嗯,有個朋友過來,信息素沒影響你吧。”

“沒有!”許奕忙不疊搖頭,視線在落在傅清疏臉上那一刻忽然呆住了。

實驗室裏的燈光偏冷白,照在人臉上顯得氣色很差,然而落在他臉上,卻像是平白包了一層光暈。

他從見到傅教授第一眼就喜歡他,不管他是Beta也好,什麽也好,他從沒變過,可因為傅教授太冷了,他不敢表露。

“實驗數據調出來我看看。”傅清疏說完,見許奕還在發呆,不由得蹙了下眉,“許奕?”

許奕回過神。

“啊?啊,好。”許奕深吸了口氣,忙不疊把U盤插進電腦,聞見傅教授身上似有若無的清甜Omega信息素氣味。

傅清疏撥過電腦屏幕,單手放在腰後,另一只手抵着桌沿,垂眸看着上頭的數據變化,眉角微微蹙起。

“基因程式的……”傅清疏剛一開口,忽然停住了,許奕一愣,發覺他的身子忽然僵了一下,按在桌沿上的手指繃起一點淡青色血管。

他忽然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

下一秒,一道稍低帶笑的聲音響起,“這麽晚了還上課呢?基因學上有傅教授真是……那個成語叫什麽來着……”

半天,他也沒想起那個成語叫什麽。

“哎呀,糟了,學渣對文化的掌握太失敗了。”

傅清疏站直身子,眼神越過實驗室的重重設備,落在他臉上,薄唇輕啓,“滾出去。”

沈隽意伸手,抵在額角上,眸底唇邊含着一絲笑,“讓我滾出去也可以,我下午不是跟您說了麽,只要您明天……”

“沈隽意!”傅清疏猛地打斷他,眉目冰涼:“你要追許奕可以,你喜歡什麽人與我無關,不許你靠近實驗室半步。”

沈隽意後退了一步,重新靠在實驗室的門上,雙手抱胸姿态坦然,眼角眉梢的笑意絲毫不減。

許奕被兩人的針鋒相對弄得插不上話,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是……”

沈隽意說:“傅教授,您怎麽這麽大年紀了還跟個白眼兒狼似的,我救過你呢,你忘啦。”

許奕茫然的“啊”了一聲,呆呆的看着他,“等等……”

傅清疏說:“我沒求你救,多管閑事。”

沈隽意“啧”了一聲,搖搖頭惋惜,“嘴硬。”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沈隽意:我補考結束了!趕緊來氣(逗)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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