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1)

齊澄軟軟的聲音剛落地,三道堪比鬼哭的嚎叫毫無預兆的響起,三個小豆丁都是閉着眼睛張嘴就嚎,也不管個三七二十一,愈嚎愈大聲,齊澄實在受不住這般刺耳的聲音,掀開棉被,邁着小短腿“噠噠噠”的走到幾個豆丁跟前,掏出之前在趁蘭哥兒沒注意偷偷藏起來的糕點,豆丁被餓吓哭,看到美味的點心自然便停止了哭嚎,小臉哭的濕漉漉的,睫毛還上挂着淚珠,眸子緊緊盯着齊澄手上的點心。

三個豆丁竟出奇一致的不出聲,低着頭看着還沒他們高的男童一塊一塊的把糕點放到他們手上,奶聲奶氣的說了句不準哭後便邁着小短腿“噠噠噠”的跑到在房間角落裏站着的另一個同伴。

齊澄手上剛好五塊,分給這三個鬧騰的豆丁後還剩兩塊,齊澄想着反正都吃不了獨食了幹脆一人一塊分了算了,總不能落下一個豆丁自己吃兩塊吧,這麽丢臉的事他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這塊是給你的,我們都有,一人一塊,”這話說的還不甚利落,帶着孩童獨有的說話方式,磕磕絆絆的聽着甚是可愛。

這個豆丁是五個娃娃裏面最高的一個,所以個子最小的齊澄不得不仰着頭,因為仰着頭,小孩肉嘟嘟的小臉蛋便完全呈現了出來,卷翹的睫毛伸展到極致,蔭蔽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烏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身前的豆丁看,鼻子一聳一聳可愛極了,伸出的白白嫩嫩的手掌上躺着塊金黃色的糕點。

即白月不着痕跡的細看了下豆丁眉間的紅痣,接過豆丁遞過來的糕點,轉頭,默不作聲的吃着。

齊澄也沒覺得這孩子不禮貌,反正都沒自己大,作為一個大人,齊澄是不會和這群小豆丁計較的。

齊澄分完糕點,終于不用再忍受耳朵被女幹的痛苦,三兩口吞了糕點後躺回了床上開始睡覺。他現在的身體只有五歲,加上懷胎的時候他阿爹差點流産,導致齊澄這具身體生下來就很嬌弱,稍一個不甚便會風寒發熱,不過好在國師府條件好,他的國師爹也疼他至極,給齊澄用的都是國師爹從皇帝那坑來的皇室用品,雖沒有齊澄之前生活的芥須界的東西好,但在這個落後的朝代,皇室用的東西絕對是最好的;可就算他國師爹這般嬌生慣養着,齊澄的身體還是脆弱的像層紙,兩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的把國師府折騰的夠嗆,齊澄那時候喝藥都能喝到飽,說是從小到大都是泡在藥罐子裏的都不為過,這種情況直到護國寺的老和尚來後才有所改善,不過滋補潤養的藥膳還是日日不曾斷離的,不過這幾日被拐走,飯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更別說喝那些名貴的藥膳,所以齊澄這具一向嬌慣的身體便罷工了,被窩都沒躺熱乎就睡的不省人事了。

三個小豆丁雖然沒吃飽,但也沒繼續嚎了,他們雖然年紀小,但畢竟都是王公貴族的後代,知道的事理比同歲的孩子多的多,現下這種情況也只能等他們的爹爹來救他們了,畢竟五個稚嫩的豆丁也做不到自己逃出去。

“我叫雲逸,我爹是雲青明,”長相英氣的豆丁小聲道,“不要怕,我爹最疼我了,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除了聲音有着六歲孩童的稚嫩,雲逸這話說的卻是條理清晰目的明确,完全不像齊澄那樣說的磕磕巴巴。

“你爹是大理寺卿!?”長相女氣的豆丁杏眼瞪的老大,察覺到自己過大的聲音後連忙捂住自己的嘴,看了眼床上鼓起的小疙瘩,見齊澄沒被吵醒後小聲說:“我複姓司空,名昭,我爹是國子監祭酒司空曙,曾聽聞我爹爹說大理寺卿雲青明一身浩然正氣,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良臣。”司空昭明顯年長于雲逸,話說的更是清晰明确,眉眼間還透着一種讀書人特有的氣質,顯然司空曙對司空昭教育的極好,這般八九歲的孩童便早早有了書生氣息。

“大理寺的主要職責是專門審核天下刑名,凡罪有出入者,依律照駁;事有冤枉者,推情詳明,務必刑歸有罪,不陷無辜。”

所以大理寺卿人品如何極為重要。

“我爹可兇了!”雲逸撇撇嘴,像是想到自己被爹爹教訓的經歷,縮着腦袋胡亂搖了搖頭,俊秀的臉上透着幾分慘:“經常揍我,這次回去估計又得被揍上一頓了。”

“我爹也總是揍我!”文季孟是五個豆丁裏年紀最大的,長相偏陽剛,若是面無表情的看着一個人倒也駭人,不過此時文季孟卻是苦着一張臉,可憐兮兮道:“從小被打到大的,棍子都打斷了不下百根了。”

“你是不是撿來的?”雲逸想什麽說什麽,雲青明本就是個倔性子,直來直往的像頭牛一樣,自然教不出能說會道察言觀色的孩子。

司空昭無奈的看着雲逸,想着六歲的孩子應該也上了學院學習了吧,怎說話這般不過腦子。不過文季孟顯然不是會斤斤計較的人,他見識後宅的勾心鬥角,知道這種毫無心機的話是多麽的難得,便笑着說:“說不定我真是我爹撿來的,不然怎麽天天揍我,現在學院裏的人都知道我挨揍的事,可丢臉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房間內并沒有蠟燭照明,所以三個半大點的孩子笑嘻嘻一陣後,在伸手不見五指前上床繼續小聲的讨論着什麽,齊澄睡的是靠窗的第一張床鋪,而三個豆丁因為怕吵醒齊澄便沒睡緊挨着齊澄的那張床鋪,所以即白月睡的自然是鄰近齊澄的那張床。

側身躺在堅硬的木板上,即白月一擡眸便看到一張熟睡的臉,圓嘟嘟的臉上泛着些許阿爹醉酒時的嫣粉,眉間的紅痣似血一般豔麗灼目,烏黑密長的眼睫毛随着鼻子一聳一聳的呼吸而微微顫抖着,清冷的月光透過窗隙灑下,像是纏眷在卷翹睫毛末梢的銀蝶,愈離愈不舍,粉嘟嘟的嘴巴無意識的撅着,一道長長的銀絲順着嘴唇的縫隙滴了出來,轉眼間便落在了豆丁枕着臉的手背上,可能是口水冰冷,豆丁竟渾身顫了顫,無意識的喃喃了聲後便側了個身,即白月看到的便是個渾圓的後腦勺。

即白月習武多年,感官敏銳,耳力極佳,自是一般人不可比的,小豆丁的夢話雖說的極輕,但他也聽清楚了。

“好吃……..”

即白月聽到這話目光便不住移到手背上的那抹透明的泛着盈盈水光的口水上,想起之前豆丁給的糕點,一時思緒翻飛,突然想到自己五歲生辰那日,阿爹親手為他做的那碗長壽面,綠油油的青菜浮在濃香的湯面上,兩個煎至金黃的荷包蛋上點綴着幾抹嫩綠的小蔥段,那時,他一向嚴厲的阿爹笑着看着他,說,月哥兒,生辰快樂;然後在自己驚喜的眼神中把這碗長壽面倒給了院子裏養的那只黑犬,而他只能靜靜的看着那只黑犬囫囫咽咽的把碗舔個幹淨。

然後耳邊便響起了阿爹無比瘋狂壓抑的聲音,即白月如今都記得他阿爹說話時那雙總是波瀾不驚的眸子裏洶湧的痛苦,他說,“月哥兒,活着再痛苦,我也得活着.........月哥兒你也是,必須活着………”

活着再痛苦,我也得活着………

三年過去了,即白月至今都無法理解這句話。

他的阿爹到底因為什麽事情痛苦,為什麽活着痛苦還要繼續活着………

還有,阿爹為什麽這麽厭惡自己,這是他最想知道卻又最不敢問的。即白月天生早慧,對感情敏感,像是本能一樣能清楚的知道別人對他的感情。可是他的阿爹,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卻并不愛他,甚至是對他厭惡至極;每當他午夜睡醒時,都能看到阿爹以一種看仇人眼神看着自己,那種像是下一秒就會撲上來将你抽血撥筋、挫骨揚灰的眼神,即白月至今回想起來都覺得害怕。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一個阿爹和他親生孩子之間究竟能有什麽仇怨,讓一個阿爹竟用這種眼神看着他的孩子。

即使他再早慧再天賦異禀,但他也渴望與自己血脈相連的阿爹能愛他。

刻意壓制住的記憶一旦開閘便翻湧不止,似猛獸一般撕咬着那顆早熟卻也千瘡百孔的心。

即白月伸手拉起被子想悶住自己的臉,結果沒拉動,扯了扯有重量的被子,看過去才發現隔壁的小豆丁不知道什麽什麽爬到自己床鋪上了,五張床鋪之間沒有縫隙更沒有阻隔的板子,所以睡相極差的人指不定能從最東邊睡到最西邊。而即白月隔壁的小豆丁顯然就屬于睡相差的人。小豆丁整個人呈一個“大”字形撲在即白月被子上,短短的白嫩嫩的腿和胳膊在月光下隐隐泛着銀光,而小豆丁的臉卻是撲在被面上的,即白月即使看不到小豆丁的臉也知道小豆丁是被子上可疑水跡的始作俑者。

即白月無奈,只能起身把小豆丁搬回隔壁的床鋪,只不過在給他蓋好被子的功夫,小豆丁又抱住了自己的腿,嘴角不斷溢出的銀色水線讓即白月有種無奈的感覺,但這種無奈很快就被震驚取代了。

腿上猝不及防的傳來的濕漉漉的黏膩感,繼而又被一種皮肉被咬穿的刺痛取代,即白月渾身僵了僵,低頭不可置信的看着咬住自己腿小豆丁,小豆丁雖然眼睛緊緊閉着,但卻彎曲成了一道愉悅滿足的弧度,密密的睫毛此刻像是兩扇黑玉制的骨扇,銀光流轉,高貴神秘;輕輕的溫熱的呼吸掃在腿上,像是被什麽毛茸茸的東西輕輕拂過一般,引起一陣癢癢的感覺;即白月甚至感覺到了小豆丁那咬在皮肉中慢慢蠕動的牙齒,渾身顫了顫,随即蹲下身,慢慢的掰小豆丁的嘴,把自己的腿從小豆丁嘴裏解救了出來。費了一番功夫終于把小豆丁安置好後,即白月擦了擦手上的口水,回到已經涼透的被窩裏,閉目休息。

外面嬉嬉鬧鬧調笑之聲不絕,歌舞管弦肆意大笑之聲夾雜,鼻尖甚至都嗅到淡淡的膩人的脂粉味,即白月蹙眉,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頭,這般耳邊的喧鬧才消淡了幾分,倒也沒擾的人睡不着了,只不過呼吸間全是棉被的濕腐味,不甚舒服,即白月阿爹雖在感情上欠虧于他,但也不曾在物質上虧待他,衣食住行所用之物都是靜心挑選的良品,至使即白月聞不慣這般陳腐的氣味,沒忍住伸手捂住口鼻,壓抑的咳嗽了幾聲,這般才稍稍好受了些。

而手上殘留的若有若無的奶香味卻成了今夜最好的助眠物。

這廂風平浪靜,皇朝京城內卻是被搜查的士兵鬧得雞飛狗跳,夜不安寧。

大理寺兇神惡煞的士兵此刻正挨家挨戶的細細搜查着,李達家已經是這一天的第五波搜查了,沒一會,大理寺這番剛搜查完,門還沒關上就又被另一波搜查的士兵敲開,為首的士兵一身戎甲,面容剛毅,說話氣沖雲霄,中氣十足:“文将軍搜查令,違者斬立絕!”

李達無奈,他就是小小的商人,民不與官對,無法,只得耐着困意讓今日第六波士兵進院搜查。

第七波文将軍的搜查完畢,還未撤出人馬,迎面便又進來一波國師府的人,同樣的拿着國師下的搜查令又是一番搜查。

直到這番搜查結束,天色已昏昏亮,日出扶桑,雞鳴晨曉,李達這才得以關上院門去休息。

李達對于這事不敢怒也無所怨,他有個老鄉在文将軍手下當兵,也是方才搜查時老鄉告于他說,京內五個大人物的孩子一同失蹤了,這才這般搜查,老鄉也警告李達,讓他耐着性子,切莫圖一時口快,得罪了人。失蹤的孩子全是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得罪不起的官員的孩子,為民祈福的國師大人,鎮守國疆的文大将軍,開蒙教習的國子監祭酒司馬大人,為官正直的大理寺卿雲青明大人,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敵國的質子的孩子,這五個何等身份的人丢失了孩子,心急之下重複搜查倒也不難理解,畢竟為人父母者,孩子便是他們的心頭肉,李達也為人父母,對此甚能理解,倒也不擔心禍從口出。

京城青山上,護國寺內,血染的紅楓映襯着朱紅的寺牆,秋風将寺內的鐘聲送到山下,驚起了一群群休憩的彩鳥。

慧寂和尚毫無形象的躺在一處草地上,無賴的看着不遠處的白衣男子。

慧寂和尚也就是那日給齊澄畫紅痣的老和尚,不過老和尚雖老,年迂百歲,但若僅看老和尚的面向是絕看不出老和尚竟活了百年的,畢竟任誰看到一張似五六十歲的臉也想不到此人竟有百歲。

“齊瑞,老和尚我只要那壇你從皇帝那坑來的老酒,別的我都看不上,”陽光透過濃密的樹冠灑下斑駁的影子,慧寂老和尚眯了眯眼睛,頗有種為老不修的意味:“你不給我酒,我就不出手,老和尚我看你什麽時候才能找到你兒子,”慧寂老和尚砸砸嘴,似在回憶那壇酒的味道,“那人真是小氣,釀了那麽多壇酒偏生生全給了皇帝,一壇子都不分給和尚我,饞了老和尚十幾年了。”

齊瑞長相溫潤,臉部線條柔和,嘴唇飽滿挺翹,不過眼角卻是上挑的,為這玉石般舒和的臉平添了幾分魅惑,要不是眉間沒有紅痣,乍一看還真會以為是個哥兒而不是個男子。

齊澄長的就像他爹齊瑞,男生女相,雄雌莫辨。

“老和尚,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酒是漓疆進貢給皇朝的,何必自己紮自己的心,說是給呢,”齊瑞對這個年迂百歲卻為老不尊的和尚很是無奈,也知老和尚吃軟不吃硬,喜聽好話,索性撿着好話說:“再者,皇上也定會派人送酒到護國寺的,老和尚又何必搶我那壇廢了些面子求來的酒呢?”

此酒名叫老酒,百年難得,乃由上百種漓疆特有的珍貴藥材釀造而成,其中一味名絕死草的藥材最是難得,在漓疆北部的雪颠上,百年開花,藥草開花時散發的香氣會引來冬眠的兇獸,且采摘後須即刻入藥,不然藥性極易丢失,若這一步未處理得當,花費時間和精力釀出的老酒便也沒滋補養脈的功效,更別提治愈內傷的效用了。

齊瑞可是說了不少違心的話才讓皇帝松口給了他一壇,這壇自然要留着給澄兒養身體用,怎能讓這個老和尚坑了去。

“皇帝說會送酒給我!?”老和尚只聽到自己想聽的,齊瑞說的別的他全沒聽到,一聽到送酒到護國寺,眼睛都亮了,“何時送?何時到?皇帝可有說送幾壇給我?”

“這倒沒說,”齊瑞只聽皇帝順口提了一兩句,說也讓那老家夥嘗嘗這酒。當然皇帝口裏的老家夥只能是這個老和尚了。“你可以算算,順便再算算澄兒在哪。”澄兒都丢了七日了,要不是看着老和尚一臉平靜,齊瑞差點以為澄兒是遇到那場大劫了。

“不算!”老和尚哼了聲,痛心疾首的看着齊瑞,“有你這麽做後輩的嗎!一壇酒都不舍得給老和尚,老和尚憑什麽給你算,再說了,丢的又不是我兒子,我急個屁!”

齊瑞:“…………” 就算你兒子丢了也不見得你會急。

齊瑞無可奈何,只得答應把酒給老和尚,讓他算算齊澄現在在哪,“老和尚,澄兒的身體狀況你也清楚,這已經有七日了,不管老和尚你究竟有什麽打算,再不把澄兒接回來,我怕就再也接不回來了。”他這個孩子是雲哥兒好不容易才生下來的,三個月大的時候還差點小産,那時可把他吓了一條。後來足月了都沒見要出生,雲哥兒的身體随着月份的增加也愈發消瘦,無法只能讓雲哥兒吃了催産藥,這就導致澄兒先天不足,身體虛弱的很,也是後來拿藥當飯吃才好了些,這麽折騰一番,回來指不定又要生場大病,老和尚不心疼可他這個做爹爹的心疼啊。

老和尚斜了眼齊瑞,沾着綠色草汁的手掐着算了算,然後神神在在道:“唉唉,你別以為我不心疼小澄,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人就在鳳城最大的那家妓院,這件事對澄兒以後的人生至關重要,你可別沖動啊,再過兩天就去接回來。”

齊瑞氣急,竟也坐在草地上,扯着老和尚的衣領:“你說澄兒在妓院你還讓我別沖動!”齊瑞自然知道他家澄兒長相随他,男生女相,偏生生在妓院那烏煙瘴氣的地方,怎讓他不着急不生氣!“老和尚,我知道你不喜歡雲哥兒,就算你不把雲哥兒看在眼裏,但是澄兒好歹也是我的孩子,也是你親的孫子!你個和尚竟然這般狠心讓一個五歲的孩子在妓院再多呆兩天!?”

“究竟是什麽事讓你這般狠心對自己的親孫子!?”

老和尚心平氣定的把齊瑞的手從自己衣領上拉下來,清明的眼中此刻卻透着幾分齊瑞看不透的悲傷,老和尚拍了拍齊瑞的肩膀,一貫潇灑的老和尚說話的語氣竟也充滿了無奈:“國家興亡,你說應不應當?”

齊瑞愣了愣,想問什麽,老和尚卻是擺擺手,抛下一句話,起身離開了草地。

“你只需記住,我已經選了最好的結果了,剩下的便聽天由命吧………”

齊瑞重複着那句聽天由命,不由的想到雲哥兒難産時的情景,那時老和尚也說過這麽四個字,“生不生的下來,都沒有好結果,剩下的便聽天由命吧…………”

鳳城距京城差不多需兩日,這還是在快馬加鞭的情況下花費的時日,齊瑞出了護國寺後便直奔鎮國将軍府,這件事還需要和文大将軍商量一番,調用最快的騎兵,早早到達鳳城守着他才能放心。

………………………………………

鳳城鳳樓,乍一聽還以為是個文人雅士吟詩作對的風雅之處,卻不知這是鳳城最大的最有名的妓院,說是妓院,其實鳳樓不光有女妓、哥兒妓,還有男妓。

包羅萬象,深得達官貴人喜愛。

聽聞鳳樓幕後老板勢力不容小觑,在鳳城絕對算得上一號人物,所以鳳樓在鳳城才會這般生意紅火,財源滾滾。

夜晚奢靡腐敗後的鳳樓只剩下最為嚴厲殘忍的調/教了,五個剛買回來的小豆丁在卯時(北京時間05時至07時)便被鳳樓的人從被窩裏揪了出來,一個個像是揪蘿蔔一樣揪到了另一個屋子,齊澄睡的迷迷糊糊的,直到進了這間屋子才被那股濃烈到刺鼻的脂粉味給嗆醒了。揉了揉眼睛,發現這并不是昨天下午那間,于是點開腦海中的進貨物單,瞪大着眼睛掃描似的把房間掃了個遍,

結果并沒有任何一個物品名被點亮。

心道果然只有近距離接觸物品的時候圖标才會點亮。

齊澄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暗道果然只能先拿到【蘭哥兒的原味亵衣】了。

即白月雖低着頭,但那雙桃花眼卻時不時的觀察着在身旁站着的小豆丁,見他完全不記得昨晚的事後突然松了口氣。即白月作夜睡着後忽然被疼醒了,他還以為自己是被什麽蟲子給咬了,不過脖子上傳來的觸感不是自己蓋的被子而是滑滑嫩嫩的臉蛋,即白月唰的睜開眸子,就看到整個撲在自己身上的小豆丁,而小豆丁這次咬的不是自己的腿了而是他的脖子!涼涼的口水順着嘴角流到了脖子上,而那雙軟軟的唇還在一動一動的啃咬着,即白月吃痛,熟練的掰開小豆丁的嘴,竟然還看到裏面沾血的牙齒像是在咬什麽美食一樣霍霍的蠕動着,即白月不敢想象自己的肉就是這麽被他給咬來要去的。胡亂扯了塊衣服上的破布給小豆丁擦淨了血跡,然後把人用被子捆在了床上,緊緊盯了一會,沒見小豆丁掙脫開才安心的回了被窩,不過這下卻是再也睡不着了,不知道他阿爹會不會擔心他,自己失蹤了,阿爹會不會傷心……還是,阿爹都沒發現自己丢了………

即白月不去想阿爹的事情,胡亂擦了擦脖子上殘留的口水,轉頭盯着小豆丁,發現他的睡相真是差到了極點,被子依舊沒有困住小豆丁,不過他這次卻沒有爬到自己身上而是是爬到被子上,一口咬住了被子慢慢嚼着,被撐的鼓鼓的鏈接一動一動的,像一只貪吃的倉鼠。即白月想到這被子估計是許久沒洗曬了,散發着一股子黴味,便伸手把豆丁嘴裏的被子扯了出來,報複性的把小豆丁的手給塞了進去,睡着的小豆丁渾然不察的用力一咬,頓時嗷嗚一聲,疼醒了,眼睫毛刷的睜開,像是孔雀開屏一般,美麗迷人,烏黑的眸子因為沒有睡醒的緣故,此刻并沒有太多的神采,反倒是泛着迷迷糊糊光,愣愣的盯着即白月看了會,這才阖上眼睛繼續趴着睡覺,不過這次到沒有咬什麽東西了。

即白月心虛的幫小豆丁改好被子,特意留意了下豆丁那只被咬的手,發現豆丁下嘴是真的狠,連他自己的手都被咬出了血。

即白月這麽一鬧更加睡不着了,索性起身,接着月光在空地上溫習武藝,直到聽到門外有動靜這才匆匆上床窩着。

不過好在豆丁不記得了,畢竟是睡着了,不記得是正常的。

蘭哥兒正斜躺在貴妃榻上,細長的手指拿着杆煙槍,幽幽的吞雲吐霧,在這段時間,房間內接二連三進來幾個同樣妝容誇張的哥兒,靜靜的站在五個小豆丁身後,等着榻上的蘭哥兒發話。

“四個哥兒你們帶下去好好調/教調/教,莫要動粗,都給我仔細着些,這細皮嫩肉的,可實在是經不起你們可勁折騰,”蘭哥兒眯着眼睛,愉悅着吐出一口長長的白煙,“花了我這麽多銀子,說什麽也輪不到你們糟蹋。”

幾個哥兒表示自己一定會好好調/教的,不糟蹋了主人的銀子。

蘭哥兒聽了也無甚表情,淡淡的擺了擺手,幾個哥兒便拉着小豆丁出去了,齊澄下意識的看了眼那些小豆丁,昨晚哭哭鬧鬧的豆丁一反常态,乖乖的跟着幾個哥兒出去了,齊澄突然覺得自己那幾塊糕點就是打了狗了,有去無回的那種;最後一個出去的是那個個子最高的豆丁,齊澄打量他長相時不經意間看那個豆丁脖子上無比熟悉的牙印子,頓時老臉一紅,連忙轉過身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到。

媽蛋太丢人了,這麽多年的習慣竟然又犯了!

齊澄本以為這麽累了,肯定沒精力去夢游了,結果精力是沒有,但是夢游還是無可避免,竟然直接夢游到隔壁床鋪去啃人了!!!

心累,老臉都給丢光了。

他還是個孩子,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怎麽,苦着一張臉?”蘭哥今日穿着件火紅的衫子,頭上別着根紅雨簪子,輕輕抖了抖煙槍,招手,示意齊澄過來,紅唇起合,說的話透着種深入骨髓的媚意:“難道跟着我澄兒就這般不樂意?我難道沒剛剛那幾個哥兒生的美?”

齊澄:“……………”

美美美美!你最美!

不過齊澄是不能直接這麽說的,他還得找到蘭哥兒的亵衣呢,這就得拍馬屁了。

“蘭哥……美,”齊澄邁着小步子走到貴妃榻前,癟着嘴,聲音有點悶悶的,奶聲奶氣的說着他之前苦着臉的原因:“可是澄兒不知道......是蘭哥而美還是阿爹美……”

“呵呵,”蘭哥兒輕笑道,探身,湊近齊澄,勾人的眼睛盯着他的眸子,道:“那澄兒可得好好想想,到底是我美還是澄兒阿爹美,畢竟我可是善妒的,澄兒可不能說讓我不開心的話。”

齊澄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作為一個芥須界的老纨绔,齊澄真的想罵一聲畜生,媽蛋他現在還只有五歲,這蘭哥兒就開始勾/引他了。

齊澄覺得這都怪自己過分美麗。

如果美麗是原罪,那他的美就是可以判死罪的那種美。

齊澄眨了眨眼睛,微微嘟起的嘴唇蠕動,害羞的低頭說:“蘭哥兒好看…….澄兒看見蘭哥兒會害羞……”

蘭哥兒笑的花枝亂顫,半簪起的青絲一縷縷的滑下貴妃榻,逶迤在雪白的玉階上,倒也美的驚心動魄。

“澄兒,你真是太對我味口了,以後你知道乖乖的聽我的話,不惹事,我不會虧待你的。”蘭哥兒從榻上拿起一卷畫,火紅的衣衫舞動,青絲随之飄舞,笑涔涔的看着齊澄,一把把他抱在榻上,“來,我教你念書。”

齊澄坐在榻上,看着蘭哥兒手上的畫卷,烏黑的眸子頓時一亮。

【春色滿園畫卷】點亮了!

這個也是財富商城進貨物單上的的一個!

齊澄覺得運氣爆棚,就這麽一兩天的功夫竟然點亮了兩個圖标!想他過去五年內,才點亮了五個圖标,這一年一個的速度,等他把那五十個物品全部收集齊了還不得老掉牙了。好在事情出現了轉機,齊澄覺得離自己回芥須界又更近了一步。

所以此刻看向蘭哥兒這個畜生倒也多了幾分真心的笑意。

蘭哥兒挑眉,沒想到這娃娃對此事竟有如此濃厚的興趣。加之面容陰美卻又不過分女氣,指不定日後真能成為漓疆太子那般讓當今皇帝為之神魂颠倒的神仙人物。

“我教澄兒讀書。”蘭哥兒笑着把畫卷打開,一幅幅攤開在齊澄面前。

齊澄好奇的看了看,頓覺的索然無味,什麽【春色滿園畫卷】,名不副實,也就兩個赤赤果果的男人的十八種姿勢,僵硬的跟只死魚一樣,臉部表情還畫的不傳神,這有什麽好看的?!

齊澄想要是自己買走了這幅【春色滿園畫卷】,八成是要申請退貨的,一點新意都沒有,畫工拙劣,并沒有這幅畫的名字那般吹的好聽。

不過齊澄的情緒都控制的很好,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好奇和激動,以及那種涉世未深的茫然。低頭認真的看着榻上的畫,不明所以。

蘭哥兒翹着蘭花指給齊澄指了一處,聲音婉轉清麗,帶着說不清的魅惑,“澄兒仔細着看,待會澄兒可以全部做給我看,若是做的不好,即便我看重你,也是會罰你的。”

齊澄看了看這繁雜的十八式,眼角抽了抽。

你确定你不是在說笑話,蘭哥兒?!

這都是兩個人的姿勢,你要我一個人怎麽做?

難道………

齊澄突然有一種不要的預感,一股要跳槽轉行的焦慮籠罩着他,他還是個五歲的孩子,為什麽要面對這麽多的風風雨雨。別人家的孩子五歲都在上幼兒園,我卻在高速上自由的馳騁。

童年不同樣。

“…澄兒…不會……”齊澄忐忑的看着蘭哥兒,睫毛害怕的不住的顫抖着,眼眶裏瞬間湧滿了淚水,癟着嘴倔強的忍住不然眼淚落下。

“澄兒不怕,這很簡單的,”蘭哥兒說着便把齊澄放到在塌上,把他擺成一個大字型,溫柔的看着欲哭不哭的齊澄,說:“澄兒看,這不就成功了嗎?來,我教你下一式…………”

齊澄:“…………”

這一天下來,齊澄感覺自己可能不是人,是貓,被蘭哥兒擺出各種挑戰人體極限的姿勢不說,還叫他各種嘤嘤嘤的叫喚,媽蛋自己就算是同性戀那也是攻,竟然在這裏被迫學受的功夫!

不行了不行了,老齊家的臉都給他浪沒了,他老爹要是知道了非得打斷他三條腿!

夜幕降臨,齊澄在蘭哥兒那兒用了晚飯,順手拐走了些糕點便被蘭哥兒派人送回了晚上睡覺的房間;房間空空的沒人,想來他是第一個回來的。

齊澄躺回床上的時候腦子裏都不由自由的浮現白天擺的各種姿勢和自己學着的各種嗯嗯啊啊的叫喚。

真是看在進貨物單的兩件貨物上,不然齊澄可得一雪前恥,報此逼攻成受之辱!

齊澄拿出蘭哥兒讓他回來溫習的【春色滿園畫卷】,意念一動,畫卷便被收錄到了財富商城,齊澄一臉滿足的看着進貨物單上漸漸消失的【春色滿園畫卷】圖标。

收集到了六個了,嘻嘻嘻,還差四十四個就能回家了!

齊澄翻滾了一陣後便靜下心來,想着明天怎麽才能搞到蘭哥兒的原味亵衣,不過在此之前得為消失的畫卷找個借口。

被老鼠吃了?

齊澄搖搖頭,這房間好像沒看到老鼠。

被火燒了?

看着桌上蘭哥兒讓他帶回來的蠟燭,齊澄覺得這個借口可行,說不定晚上還能住在蘭哥兒那,這樣還能收集到蘭哥兒的亵衣!正好四個豆丁都還沒回來,放火什麽做起來更是方便,這般想着便也這般做了,齊澄起身,“噠噠噠”跑到桌前,用火石點亮蠟燭後,随手丢在被子上,被子遇火

很快就燒了起來,愈燒愈旺,很快,連木窗都被燒着了。

齊澄滿意的點點頭,躺在地上蹭了些灰,又在臉上抹了些灰,這才跑到門口用力的拍着房門,扯着嗓子發出害怕無助的奶音:“救命啊!救命啊!走水了走水了!!”

“開門啊——着火了!”

“救命啊——”

門外一直有兩人守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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