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那邊風景很美
142. 我似乎做了個好長好長的夢,在夢裏我住在一個小院裏,院外有一顆很大的桂花樹,順着安靜湧動的風飄了進來。晃着尾巴的白貓躲在屋檐下,而我躲在一個男人的懷裏。
他的懷抱溫暖,我在他胸口蹭了蹭卻還不滿足,揚着腦袋去尋他的唇。是柔軟細膩的觸感,我伸出雙臂環上他的脖頸,一點點舔舐他的唇形。
他翻身把我壓在身下,我能感受到他背脊上細密的薄汗,還有他一下又一下猛烈的撞擊。
但我聽得最清楚的,卻是他埋在我頸窩處的那聲嘆息。
143. 我坐在榻上看着衣衫整潔的自己有些發愣,除了鞋襪被擱在地上,腰帶甚至都好好的系在腰間。我下了床,赤着腳走到銅鏡邊,扒着衣領仔細瞧了半天,除了一片白皙之外,什麽都沒有。我有些茫然的轉過身,卻剛好對上男人含着笑意的雙眼。
他身上穿着那日我曾見過的暗紅色外袍,衣領松垮,露出胸前的大片肌膚。他側倚着門框,挑着眉沖我笑笑,就如往常一樣。
除了他眼底淡淡的烏青還有濃重的酒氣。
“你……”
“我倦的很。”他随意打斷我的話,打着哈欠走到床邊,幾乎是一頭栽了下去。他的頭蒙在被子裏,嘴裏含糊不清的道:“昨日副将拉着我喝了一晚的酒,喝的我頭疼。”
我有些猶豫的走到他身邊,想了想還是開口:“你昨夜,一整晚都在喝酒?”
他側過頭,露出微揚着的唇角,似笑非笑的沖着我眯了眯眼,“不然呢?”
我沒接話,興許是那個夢太過真實,讓我頭腦發懵。我這麽想着,手不自覺的撫上脖頸,似乎在感受昨夜夢中的抵死纏綿。我頭腦昏沉,有什麽東西好像被霧霭遮住,讓我看不清又摸不着。
“昨夜除了你。”我頓了頓,接着道:“還有人進過我房間嗎?”
郁北的眼中是一閃而過的晦暗,他突然坐起身,用手捂着眼,一動不動。
144. 我以為郁北不會理我,但一陣死一般的沉寂之後,榻上的男人淡淡開口,帶着微不可聞的顫抖。
“沒有。”
145. 我自知他心情不好,便不打算在他身邊轉悠惹他煩悶,我穿好鞋襪打算出門随意轉轉,卻在伸手開門的一剎那又被人按住。我轉過身,男人的手臂橫在我頭頂,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認真。
不知過了多久,周身緊繃着的氣氛突然軟了下來,他垂着眼睫嘆了口氣,伸手握住我的手腕。
“那邊有一個山坡。”
“風景很美。”
我這一次沒有掙紮,任由着他牽着我的手腕走出房門,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倒不是因為我不會武功打不過他,只是他嘴角的弧度和眼尾的溫柔,都帶着讓人無法忽視的疲憊。
146. 我不知道郁北說的那個山坡的風景到底美不美,因為我沒看到。
栖枝騎着馬停在路中間,他面無表情的瞥了一眼我被郁北牽着的手腕,慢悠悠的從馬上跳了下來。我本想說些什麽,可站在我身前的郁北卻不着痕跡的擋住了我與栖枝交換的視線。
“打擾二位了。”栖枝淡淡開口,語氣不善。
我向前走了幾步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栖枝冷不丁扔過來的信砸中了腦袋。
“朝中之事與我無關,但有些事你還是知道的好。”栖枝沖着郁北輕輕勾了勾唇角,接着道:“現下宮中無主,奏折已經堆積成山,朝中各種妖魔鬼怪都耐不住性子了。”
我随意掃了兩眼信件上的內容,在瞥見四王爺三個字時心頭一痛。
“四王爺大婚之後,竟快活到連朝中事物都不沾手了。”
“嗯。”栖枝随口一應,牽過缰繩翻身上了馬。“時予是管不了朝中的事兒了。”
“因為他快死了。”
147. 我看不清栖枝的神情,只覺得渾身血液倒流,連帶着頭腦都開始不清明。我不是個什麽善良的人,在四哥走後我不知在夜裏咒罵過他多少次,恨不得食他骨血,咬他皮肉。
但那也只是恨不得,是恨與舍不得。
手中的信紙因為力氣太大被我抓破,指甲狠狠的嵌進掌心,要是在平日裏,我定是要亂叫兩聲,說不定還會配合着流下幾滴眼淚。但現在,那些潑皮性子好像都使不出了,我渾身顫抖,張着嘴卻發不出聲音。
腳下仿佛有千斤重,我費了好大力氣才走出一步。而坐在馬背上的栖枝,從始至終都未動過一下,他居高臨下的看我,像是在瞧一個矯揉做作的戲子。
“那個山坡就在前面。”身後男人突然開口,攥着我手腕的力氣突然緊了緊,我回過頭,對上他黑漆漆的眼。
“離的很近。”
我的喉嚨發緊,嘴唇發幹,“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去看。”我扯開他的手便跑向栖枝,馬上的人沖我伸出手,我想也不想的搭了上去,借着力穩穩的坐在他身後。栖枝拽着缰繩掉轉方向,我的額頭抵着栖枝的背,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郁北一眼。
148. 副将提着燈籠站在山坡上,昏黃的火光映着男人忽明忽暗的側臉。遠處刮來的風裹挾着淡淡的花香,副将瞧了瞧不遠處剛剛栽好的桂花樹,那是他們将軍前不久花了重金從南方買來的。前不久又親自栽到這片空地上,身上還未愈合的傷口不知裂了多少次,可還整天笑的合不攏嘴。
“将軍,這花可真香。”
“是嗎。”男人的頭抵在膝蓋上,聲音輕輕的,“我怎麽覺着還不夠呢。”
一定是桂花不夠香,他才不願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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