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019

第二場比賽開始, 對方同樣身材高大,然而卻比之前的狼女更加結實精悍,理着寸頭,像是監獄裏出來的重刑犯,雖然這裏的很多拳手都像,但是這位格外惹眼。

夏駿馳已經打聽到了, 臉色十分凝重,“這是‘魔女’, 比剛剛的狼女要高一個級別,狼女和她的對戰沒有一次贏過。”

“不是, 為什麽要這樣安排?”祁高毅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都要急哭了, “她都已經受傷了,怎麽還安排級別更高的?他們腦子有問題嗎?”

“這種比賽就是越不公平越刺激。”夏駿馳道, “賠率也越高, 看到沒, 1:10。”

樊曉峰看着臺上頂着一身青紫還若無其事的沈幼瑤, “你們說她就不害怕嗎?”

夏駿馳看了杜澤晨一眼,道,“是人就會害怕, 只是有的人能戰勝它, 有的人只會龜縮罷了。”

杜澤晨擡頭看他, 夏駿馳沒看他通紅的眼睛,繼續道,“所以她永遠從容, 因為知道害怕沒有用,就想盡辦法去解決,即便今天她死在這裏,我們也會永遠記得她努力過,是個了不起的人,而你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後悔到死也無能為力。”

杜澤晨怒吼一聲,撐着輪椅想要站起來,不過沒有适當的刺激和醫生的指導,這顯然不太可能。

而比賽的搖鈴再次響起,杜澤晨看着開始對峙的兩人,狠狠拍在輪椅上,手背上青筋暴起。

魔女确實比狼女要厲害,更何況沈幼瑤還帶着傷,在開始的幾次過招之後,幾乎就是一面倒的局面。

魔女吸取了狼女的經驗和教訓:她依然在找機會讓沈幼瑤離地,然而防止她的腿絞。攻擊和防守都是天衣無縫的樣子。

衆人就看着沈幼瑤一遍遍被摔在地上的樣子,幾乎每一次倒下都伴随着一口鮮血,她的胳膊已經再次被對方弄脫臼,精致的五官已經看不清模樣,取而代之的是可怖的青紫和腫脹。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會爬不起來的時候,她卻總是奇跡般的躲過去,站起來,然後繼續新一輪的挨打。

祁高毅終于把自己給急哭了,他抹了一把臉,沖到臺前朝着沈幼瑤吼,“姐們兒,認輸吧,認輸!”

沈幼瑤被壓在地上,後背的脊梁骨幾乎要斷了,但是她看向杜澤晨然後飛快的移開目光繼續專注比賽。

無能為力?杜澤晨根本就不知道無能為力是多麽可怕的東西,那種被逼到絕境卻毫無辦法的恐懼,後悔自己沒有努力,痛恨自己不夠強大,只能不停的挨打不停的挨打,選擇權在別人的手裏,她甚至無法選擇一個舒服的姿勢倒下。

那是父親教給她的第一課,所以為了擺脫它,她拼了命的努力,至少在困境中她還有掙紮的資格,用盡全力掙紮之後,即便失敗也可以心安理得。

她再次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他們都懂了她的意思:杜澤晨還沒有站起來。

“握草!”祁高毅又沖了回來,對着杜澤晨吼,“晨子,加油!站起來,你還不如這位大姐嗎?你今天站不起來,哥們兒真的要看不起你了!”

樊曉峰扶着他的腿,“來,晨子,你可以的。”

夏駿馳看完手機上醫生傳來的信息,撥開他們倆,用手貼住杜澤晨的脊柱,按住一個位置,“有沒有感覺?”

杜澤晨一驚,喜道,“有,有!”

“好。”夏駿馳道,“就順着這個感覺,起!”

杜澤晨的屁股終于離開了輪椅,然而半途時脊柱傳來尖銳的刺痛,他又跌了回去。

即便如此,祁高毅等人也高興的要跳起來。

“快了,快了,你可以的!”幾個好友圍在他身邊為他加油打氣。

杜澤晨死死的盯着臺上的沈幼瑤,繼續嘗試,雖然還沒有成功,卻一次比一次起來的高。

魔女也已經被沈幼瑤一次次爬起來的事情搞得有些心浮氣躁,終于打算下狠手,管她死不死,她高高的跳起,膝蓋奔着沈幼瑤的頭部雷霆萬鈞的砸過去。

這下砸瓷實了,不死也傷。

“沈幼瑤!”杜澤晨怒吼一聲,終于站了起來。

而臺上,魔女的那一膝撲了空,看起來搖搖欲墜碰一下就會倒的沈幼瑤也同時嘶吼一聲,飛起一腳,後發先至的踹中了魔女的大腿根。

半空中的魔女幾乎沒有任何反抗餘地,倒飛出去幾米遠,然後沈幼瑤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沖過去補了兩腳,再次把人踹到了臺下……

贏了……

沈幼瑤回頭,看着像從水裏撈出來一樣站在那裏的杜澤晨,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萬千星辰又回到了她的眼中,璀璨炫目的光芒直直照亮了他的世界,驅散了所有的黑暗和絕望,就連泥沼裏都開出了芬芳的花。

杜澤晨雙目含淚,耳膜鼓噪,那不僅是他找到的勇氣,還是他怦然心動的聲音。

一行人是坐着救護車回去的,除了沈幼瑤,杜澤晨也遭了不少罪,然而他卻覺得異常輕松,站起來的那一刻,他就像破繭成蝶的毛毛蟲,有種脫胎換骨的感受,回想那個半天前的自己,覺得非常不是東西。

祁高毅好奇的看着昏睡的沈幼瑤,“晨子,你上哪兒見的這麽個寶貝疙瘩?”

明明看起來那麽軟,卻沒想到這麽A,“以後可不敢惹她,吓死人了。”

杜澤晨小心的用冰塊敷着她腫脹的臉,笑道,“老天爺賜給我的,畢竟我是他的親兒子。”

他竟然開始開玩笑,不過大家也都沒有太詫異,從那個血腥暴力的世界裏出來,共同經歷過一場戰鬥後,脫胎換骨的不僅僅是杜澤晨。

樊曉峰失笑,“這話要讓你爸聽見,該吃醋了。”

杜澤晨頓了一下,“他以後應該不會再喜歡我了,不,其實他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我。”

他發現再次面對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不會像天塌下來那樣可怕了,破繭成蝶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胸中有了海闊天空,知道人生不僅僅是他爸他媽,還有另外的價值和意義,他爸的事情已經是現實,那麽他需要做的就是邁過這道坎,繼續走自己的人生。

祁高毅三人均是一愣,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倒是肖明正理解了他的想法,開口道,“杜董和楊秘書是情人關系,他們的孩子才是杜董屬意的繼承人,小晨就是因為知道了這件事情才情緒激動之下,出了車禍。”

三人十分震驚,卻知道他沒有必要說謊,夏駿馳道“就是最近總是跟在杜董身邊的那個年輕人?”

樊曉峰也道,“外面都在傳你是因為看到網上那些謾罵心情不好才出的車禍,還有說你酒駕什麽的。”

杜澤晨一愣,随即想明白,這必然是他爸爸和楊秘書的手筆。

夏駿馳到底更穩重,腦子也轉得快些,“他們還說,唐老先生去世是因為你出車禍受了刺激。”

杜澤晨還沒來得及自責,肖明正就激動起來,“怎麽可能?唐老先生明明是被楊秘書害死的,她是故意的!”

幾個人都驚了,夏駿馳皺眉,“到底怎麽回事?”

“你出車禍那天,沈幼瑤一直跟在身邊,”肖明正把沈幼瑤的懷疑說了,“……她不僅松手,還帶倒了杜董,幸虧沈幼瑤力氣大,她沒能得逞,不然你這會兒說不定已經死了,你出車禍後,大家都瞞着你媽和外公,是她私自通知了他們倆,結果你母親果然卧病在床,唐老先生當場病危!”

祁高毅當場倒吸一口冷氣,“她這是要一次性把三個人都解決了嗎?”

杜澤晨愣愣的道,“不是我害死了外公?”

肖明正也愣了一下,“你怎麽會這麽想?”

祁高毅道,“你傻了吧?就算再往前推,罪魁禍首也是杜董和楊秘書,幹/你什麽事兒?”

肖明正卻想到了他第一次醒來的時候面對的人是楊秘書,“所以你是聽了她的話才那麽消沉?”說到這裏,他氣的夠嗆,“你就不知道求證一下?”

杜澤晨捂住臉,“我也覺得我那個時候像個傻X。”

“好了,”夏駿馳安撫道,“他剛剛車禍醒來,又知道外公去世的消息,正是天塌地陷的時候,容易鑽牛角尖。”

樊曉峰感覺自己還在震驚之中,“杜董和楊秘書竟然……這怎麽可能,杜叔叔那麽潔身自好。”

杜澤晨終于不犯傻,他把那天楊秘書對他說的話說了,“……照她的說法,她和我爸,”說到這裏他頓一下,改了口,“當初她和杜弘毅才是兩情相悅的情侶,結果遇到了我媽,我媽愛上杜弘毅,她才成為小三的。而且我的出生是個意外,他們根本就沒想到。”

誰都知道,唐萱身體不好,當初壓根不打算要孩子的。

在座的都是世家子弟,有了蛛絲馬跡就能推斷出整個事情的脈絡來。

三十年前,唐氏大小姐看上了已經算創業成功的杜弘毅,她體弱多病還不能生孩子,和她結婚,也許用不了多少年,唐家的一切就都會成為杜弘毅的。

所以他選擇讓情投意合的女朋友轉為地下,自己和唐小姐結了婚,成了唐氏的女婿。

那時候他還不到三十歲,竟然有這麽深得城府,并且幾十年如一日的騙過了所有人,幾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杜澤晨繼續道,“可惜,他們沒想到,我媽太愛他了,硬是拼着命生下了我。”

夏駿馳接口,“這完全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如今到了收割勝利果實的時候,你就是那個最礙眼的絆腳石……”

“這可怎麽辦?”樊曉峰有些着急,“杜董現在正多方奔走,準備接手唐氏的事情呢。”

祁高毅道,“只要讓大家知道他們的陰謀不就行了?”作為家裏最小的孩子,他的天真程度和之前的杜澤晨有一拼。

這次不用夏駿馳分析,樊曉峰道,“這是商業,股權管理權繼承權,所有的一切都是按協議遺囑說話,這件事情頂多讓他們名聲不好罷了,要說有多大的影響,不太可能。而且歷史都是由勝利者寫的,如果唐氏落到杜董手裏,徹底把唐阿姨和杜澤晨壓下去之後,他有的是辦法洗白。”

“那怎麽辦?”祁高毅道,“眼睜睜的看着他拿到唐氏,謀害唐阿姨和小晨嗎?”

杜澤晨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暫時不像把這件事情宣揚出去,我怕我媽受不了,她現在狀态很不好。”

衆人想到唐萱那形銷骨立的模樣,也都沉默,如今确實還是人更重要。

“他們想要就拿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杜澤晨道,“只要我媽活的好好的,總有一天,我會拿回屬于我們的東西。”

他的目光堅毅,從他站起來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面對一切的勇氣,癱瘓了他都能站起來,還有什麽是他做不到的呢?

夏駿馳拍拍他的肩膀,“也挺好的,你才二十四歲,就當創業了,唐氏不也是在唐老爺子手裏才發展的如此壯大嗎?而且,你外公肯定給你和你媽留了東西,不至于一無所有。”

樊曉峰道,“也對,有什麽需要就跟我們說,我們都會支持你的。”

“對!好好活,活出個人樣來!”祁高毅道,“最後站在你爸面前,讓他後悔去吧!”

杜澤晨看着好友們,心中一片滾燙,他之前為什麽會覺得自己的世界一片荒蕪了呢?明明還有這麽多人在他的身邊。

“不會的……”躺在擔架上的沈幼瑤忽然開口。

“哇,大姐,你怎麽突然詐屍,吓我一跳!”祁高毅驚道。

杜澤晨俯身去看她,“怎麽樣?哪裏難受?”

沈幼瑤輕輕搖了搖頭,繼續剛才的話,“你們別擔心,杜董和楊秘書不會得逞的,唐老先生知道這件事。”

衆人皆是一震!

祁高毅哈哈大笑起來,“所以那兩個人才是跳梁小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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