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021

“對了, 你的傷可以嗎？”

沈幼瑤摸了摸臉道，“就是臉還有些青紫，這兩天勤上點藥，後天到劇組應該就沒問題了。”

杜澤晨懷疑她是故意氣他的，“誰問你臉。”

“身體也沒問題了。”她說着仿佛怕他不信，還順便打了幾拳。

杜澤晨拄着拐杖看她在自己面前活蹦亂跳, 面無表情的道，“你是在炫耀嗎？”

沈幼瑤立刻安靜的站好。

為了以防她走後自己堅持不住, 杜澤晨想了個主意……

沈幼瑤看着擺弄攝像機的杜澤晨疑惑，“要幹嘛？”

杜澤晨把鏡頭對準她, “來, 說幾句鼓勵我的話，你走了我就看這個。”

沈幼瑤哭笑不得, “至于嗎？”

“至于, 怎麽不至于。”杜澤晨催促, “得有人督促, 不然堅持不下來。”

沈幼瑤看着鏡頭半晌，郁悶道，“我說不出來。”

她是在敘述事實, 可那眉頭微皺, 閉着眼睛無奈又發愁的樣子硬是讓杜澤晨看出了撒嬌的意味, 心髒鼓動了一下，嘴上依然一本正經的道，“你就當是演戲, 面對鏡頭你也這樣嗎？”

聽到這個沈幼瑤認真起來，立刻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看向鏡頭，顯然要把這當成一次工作了。

“杜澤晨，加油！”她認真的道。

杜澤晨等了半天沒有任何下文，驚詫的道，“就這樣？”

沈幼瑤瞪着一雙無辜的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說“還要怎樣？”

然後又自己在杜澤晨的神情裏讀出了“非常不怎麽樣”的意思，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太短了？那我再加個‘我會支持你’行嗎？”

“不行。”杜澤晨已經替她發愁上了，“你以後面對采訪可怎麽辦？”

事關職業發展，沈幼瑤又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她那為難的樣子，有點像最近流行的一個奶貓表情包——被獨自扔在陌生的地方張皇四顧，清澈水潤的大眼睛看着人時又充滿了無辜，兩種情緒疊加在一起，就表達出了一種求幫助，求憐愛的效果。

杜澤晨萌得肝顫，到底不舍得為難她了，幹脆給她寫劇本。

“杜澤晨，加油！你可以的！我在看着你，等你站起來，我們一起去演戲，一起去旅游……”

“等等等等，太長了！只是鼓勵不是嗎？”沈幼瑤急忙阻止，“短一點。”

杜澤晨頓了一下，“好吧，誰叫你可愛呢？”

雖然知道這是他習慣性的貧嘴，沈幼瑤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怎麽這麽容易害羞。”杜澤晨舔了舔唇，“‘杜澤晨加油，你可以的，我會永遠看着你，愛你，麽麽噠。’這樣就可以了。”

見她還想抗議的樣子，杜澤晨瞪眼，“我已經給你剪成這樣了，還不行？”

好脾氣狀态下的沈幼瑤，有些奶還有些慫，見他不滿，就乖乖的應承下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着鏡頭，“杜澤晨，加油，你可以的，我會永遠看着你……”

說到這裏，愛你兩個字怎麽都說不出來，不由捂着臉不好意思的笑起來，她的笑充滿了害羞和無奈，有氣音從喉嚨深處嘆出來。

杜澤晨覺得，忍住伸手去抱她的沖動，一點都不比她克服害羞要簡單。

最後錄出來的視頻活像逼良為娼的現場，“愛你，麽麽噠”幾個字讓沈幼瑤說出了“哎呀，你好煩”的效果，即便如此，杜澤晨卻看的樂不可支，如果條件允許，他能循環播放一整天。

沈幼瑤出現在劇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雖然她不是什麽大名人，不過在外人看來，經歷卻是跌宕起伏的，能勾引的杜少爺劈腿，然後為了洗白臨時結個婚，本來運氣逆天吧，結果杜少爺出了車禍直接癱瘓了，眼看着這輩子要完——就算嫁的是豪門又怎麽樣呢？丈夫成了個廢人不算，還失去了繼承權。

趙曉丹毫不留情的嘲諷，“人還是要踏踏實實的走正道，不然你看豪門少奶奶也還是得演小配角，以後說不定還得拍戲養家呢。”

她因為和幼瑤一樣是劇中季影帝的徒弟，所以也還沒有殺青。

沈幼瑤對這些并不理會，只安安靜靜的拍戲，季影帝跟她對戲的時候倒是還關心的問了幾句她最近的情況，在一片謾罵和陰陽怪氣的指責中，這種關心非常難能可貴。

“謝謝您。”沈幼瑤誠懇的道。

季影帝笑，“娛樂圈就是這樣，這也是一種經歷，撐過去的人就能寵辱不驚，巋然不動，我像年紀這麽大的時候可不如你。”他在這個圈裏子沉浮十幾載，也練就了一雙洞察世事的雙眼，他是真的欣賞沈幼瑤，演技就不說了，非常有靈性，更難得的是心性，沉穩堅韌，這樣的人假以時日，定然會有一番成就。

沈幼瑤接受了他的誇獎，然後就用最好的狀态和演技去回報他。

劇本的內容是昙花一現的格鬥天才李雲龍因為比賽不小心重傷對手導致地方賽後死亡，從此退出圈子隐居在小縣城開個小拳館糊口度日。男女主懷着振興華國格鬥的一腔熱血，找到了當初讓世界震驚的李雲飛，通過堅定的信念和激情打動他，最後一起走向世界的故事。

很老套的故事，但因為是競技題材，會通過激烈的場景喚起人們心中的熱血。

沈幼瑤飾演的是李雲飛的女兒，從小就非常有格鬥天賦，李雲飛不自覺地教導了她很多技巧。然後在她十七歲發現中國的拳擊落後世界的時候，不顧父親的反對一腔熱血的去參加了比賽。

她确實很厲害，像父親一樣高歌猛進挺進國際比賽，可就在決賽關頭，遭到對手暗算，擊中後腦受傷，自此肢體無法協調，最後受不了咬舌自盡。

她的一生很短，但也讓李雲飛徹底對格鬥産生了非常痛恨的情緒，這裏是主角們最大的困難。

因為活在回憶裏，她的臺詞不多，但也正因為如此，每一幕都要精益求精。

幾場李雲飛教導她的場景後，重頭戲是幾個賽場上的激烈比鬥以及最後在賽臺上傷痕累累艱難贏得勝利，最後卻被競争對手擊中後腦倒下的戲。

對于別人來說最難的幾場沈幼瑤卻拍的十分輕松，地下拳場的那兩場比賽給她提供了一些靈感，跟動作設計商量後，拍出來的效果非常棒，無論是動作還是情緒，都讓人驚喜。

原定六天的拍攝內容，沈幼瑤三天就拍完了，衆人都很開心。

劇組提前殺青，胡導計劃大家在一起聚一聚，不過沈幼瑤擔心杜澤晨，打算立刻回去，離開之前，季影帝主動跟她交換了聯系方式，這讓沈幼瑤十分驚喜。

當然也讓某些人十分嫉妒，她本來也可以獲得那樣的機會。

趙曉丹舉起手機，飛快的拍了幾張照片……

沈幼瑤到達燕市的時候猝不及防的被一堆記者堵住了，她懷疑是有人通風報信，要不然她帽子口罩立領風衣，僞裝得連她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卻被火眼金睛的記者們堵了個正着。

雖然親身經歷過一次粉絲圍堵，但記者的圍堵更加可怕，更遑論這些不知道哪裏來的三流記者，非常的沒有素質，說話也不客氣，“沈幼瑤，杜少爺真的癱瘓了嗎？”

“你和杜少爺是不是假結婚？他現在癱瘓了他還會離婚嗎？”

“你目前的拍戲資源是不是杜少爺給你找的？”

“你為什麽會和季影帝在一起？你是打算跟杜少爺離婚嗎？”

……

眼看着越來越多的人擠上來，她終于開口，“大家小心一點，這樣太危險了。”

可惜那些人并不領情，杜澤晨車禍後各種小道消息不斷，但正主卻完全沒有證明回應，大家倒是都能理解，畢竟人都廢了誰有精力應付這些，不過不代表他們不感興趣，這會兒終于逮住一個相關人員，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不挖出點東西來就太可惜了。

“對于杜少爺氣死唐老先生的事情，你怎麽看？”

聽到這句話沈幼瑤終于皺起了眉頭，看向提問的人，“誰說是杜少爺氣死唐老先生的？！”

那人見她回應，立刻激動起來，“他出車禍讓唐老先生受了刺激才去世的，不是嗎？”

沈幼瑤忽然撥開衆人朝他走過去，一邊走一邊摘下墨鏡和口罩，然後在衆人的而驚訝中一把拽下他脖子上挂的記者證，直視他道，“希望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這種謠言會對當事人在精神上、名譽上都造成相當大的傷害。”

她舉着對方的記者證，目光凜冽的掃過衆人，冷冷的道，“你們都是記者，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否則我們有權起訴你們！”

說完趁着衆人怔愣，大步越出人群離開。

記者們反應過來時已經追不上了，因為沈幼瑤直接跟機場巡邏的安保求助，被護着走了。

沈幼瑤回到醫院的時候，遠遠就看到杜澤晨的病房外站着兩個保镖，她直覺不妙，匆忙上前，竟然遭到了阻攔。

他想進去的時候卻被攔住。

“你們要幹什麽？”沈幼瑤皺眉，“我來看杜澤晨。”

她說完就聽到裏面傳來楊曉媛的聲音，當下也顧不得其他，直接推開兩個保镖闖了進去。

就看見杜弘毅和楊曉媛站在床邊，而杜澤晨萎靡不振的躺在病床上，狀态和剛得知自己可能要癱瘓時十分相似。

沈幼瑤臉色一變，立刻沖過去，越過杜宏毅和楊曉媛擋在了病床前，“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楊曉媛從驚訝中回過神來，上下打量了一眼她護崽子似的姿态似笑非笑的道，“看來沈小姐還真把自己當做小晨的妻子了，不過這樣也好，要不然以小晨現在的狀态結婚也挺不容易的，看來胡鬧也有胡鬧的好處，好歹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

杜弘毅本來皺起的眉頭放松下來，顯然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在看沈幼瑤時已經覺得無所謂。

沈幼瑤沒有在意他們的目光，回頭抓住杜澤晨的手，“杜澤晨？他們跟你說了什麽？”

杜澤晨臉上依然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但握着幼瑤的手卻調皮的摳了摳她的掌心。

幼瑤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演戲，心裏松了一口氣，眼底也漸漸湧上笑意。

她的笑總是帶着無與倫比的感染力，杜澤晨看着總是不自覺的想随着她一起彎起嘴角，但大敵當前，他只好避開了她的目光。

杜弘毅看她一系列的舉動，已經确定她什麽都知道了，雖然是個小人物，但以他的謹慎，不會留下這樣的隐患。

“我看你确實挺喜歡我們家小晨的，”杜弘毅道，“既然這樣，你也一起去吧，好好照顧小晨。”

沈幼瑤疑惑的看向他。

楊曉媛道，“大夫說小晨的身體狀況已經穩定了，主要是情緒上的問題，建議找一個清幽的地方好好療養。我們想了想在國內怕是沒有這樣的地方，尤其是網上，更是烏煙瘴氣，所以杜董已經聯系好了一個國外的療養院，正好小晨的媽媽身體也需要靜養，可以一起去。”

她顯然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得意，可是并不成功。二十多年的隐忍眼看着要成功，即使她忍功了得也難免有些飄了，尤其兒子也進展順利，等送走他們，雖然一時還沒辦法獲得名分，但實際的好處卻能拿到了，再過上幾年，他們出現個“意外”，杜弘毅就能光明正大的娶她……

沈幼瑤皺眉，“我不習慣國外環境。”

“放心吧，那邊生活環境比這邊好多了。”楊曉媛已經開始有了杜夫人的自覺，井井有條的安排起來，“你們什麽都不用操心，肖明正和白叔他們都會跟過去，會打理好一切的。”

這是要把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全部都趕走了，簡直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一直躺在床上的杜澤晨開口，“我不會去的。”

杜弘毅道，“孩子，還是身體要緊，你看看你媽成什麽樣子了，她需要好好的休養。”

杜澤晨猛的看向他，忽然露出一個惡意的笑容，“你別拿我媽威脅我，反正活着也是受罪，不如一起死了，左右你們也不會放過我們。”

楊曉媛眼底閃過一道精光，覺得也許目标可以提前實現。

杜弘毅要比她能沉住氣，溫聲道，“你別胡思亂想，爸爸會永遠照顧你們的。”

杜澤晨冷笑，“像照顧阿貓阿狗那樣？不，還不如那個，畢竟都要把我們遠遠的打發走了，如果不是殺人犯法的話，你是不是恨不得殺了我們給他們母子騰位置？”

杜弘毅嘆了口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是爸爸的兒子，爸爸盼着你好。你現在受傷心情不好，是鑽了牛角尖，換個環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相信爸爸。”

“我不會再相信你了。”杜澤晨直視杜弘毅，“我以後也沒有爸爸了！”

杜弘毅一愣，他眼底的悲哀讓他有些難過，到底也是實實在在寵了二十幾年的兒子，并不是一絲感情都沒有，不過跟他即将得到的江山相比，這點失落實在不值一提。

他無奈一笑，“反正爸爸是為你好，我已經讓明正和白叔去準備了，後天你們就可以出發，等你和媽媽身體都好了，爸爸親自去接你們回來，爸爸保證，你還跟以前一樣，想幹什麽幹什麽，好不好？”

“好啊，”杜澤晨道，“那你後天就來給我收屍吧！”

“混賬！”杜弘毅怒道，“你就不想想你媽媽？”

“我連我自己都想不了。”杜澤晨無所謂的道，“我走了正好我媽跟着我一起，省得留在世上讓你們作踐。”他看向楊曉媛，“很開心？放心，我不會讓你得意的，我和媽媽已經一起立好遺囑了。”

楊曉媛心底升起不好的預感，杜弘毅也皺眉，“不許胡說八道，年紀輕輕的說什麽遺囑？爸爸一定會治好你的。”

杜澤晨卻不理他，自顧自的道，“我外公肯定給我留東西了吧？你們想吞？門都沒有，我死後，我名下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會捐出去，我媽的也一樣。”

杜弘毅終于變了臉色，“你說什麽？”

杜澤晨還嫌不夠，看着楊曉媛笑起來，“多謝你給我的手機讓我能上網，我還留了遺書，我和我媽一死，你們就會是嫌疑人，有杜念楊在，證據都是确鑿的，得到了唐氏又怎麽樣？你猜我爸為了名聲，會不會讓你成為杜太太？！”

楊曉媛一驚，她實在沒想到自暴自棄的杜澤晨會作出這樣的決定來，明明是個蜜罐裏泡大的孩子，應該一蹶不振才對，哪裏有勇氣去死。

而杜弘毅已經朝着楊曉媛怒目而視，“你對我兒子做了什麽？你為什麽會給他手機？他是我的兒子！都已經這樣了，你還容不下他？！”

他反應一向很快，杜澤晨看着他裝模作樣。

“兒子，你千萬別想不開，”杜弘毅回頭安撫杜澤晨，“這段時間實在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爸爸難免沒顧上你，讓她鑽了空子，你要相信爸爸，這麽多年對你的愛怎麽會是假的？”

他很聰明的沒有提楊曉媛母子的事情，因為這是既定的事實，杜澤晨又不傻，說了也不會相信，所以就打他們之間的感情牌，“爸爸是真的想要看着你沒有任何煩惱，健健康康的生活。”

“念楊那裏，也是爸爸對不起他。”杜弘毅還不知道他的好情人已經迫不及待的把什麽多說了，忏悔道，“爸爸年輕的時候一時糊塗，造成了這種局面，我兩邊都都不起，只能盡量彌補，爸爸是真的見你不喜歡這些，才想着你們好歹也是兄弟，總是幫襯，爸爸從來沒有想過放棄你。”

杜澤晨仿佛被說服，“真的？”

杜弘毅點頭，“自然是真的。”

“那我不想出國療養，我就想在國內。”

杜弘毅道，“那你能保證你自己會好起來嗎？”

“你還會寵着我，不會對我媽不利吧？”杜澤晨确認道。

杜弘毅冷眼瞥了楊曉媛一眼，顯然對她背着自己欺負他兒子非常痛恨，對上杜澤晨時又是那個慈愛的父親，“當然不會，爸爸對你和媽媽有愧，你認真想想，這麽多年爸爸對你們的感情怎麽會是假的？只是年輕時犯下的錯……”

他一副說不出口的樣子，“總之，爸爸真的不會抛下你們母子的，相信爸爸好不好？”

杜澤晨猶豫了一下，試探的道，“那我想做什麽還可以做什麽是嗎？”

楊曉媛緊張起來，非常後悔告訴杜澤晨杜念楊已經進了瑛煌的事情，要是他不讓念楊進公司可怎麽辦？

好在杜澤晨沒提這件事，反而道，“公司打壓幼瑤，我想讓她解約。”

杜弘毅看了眼沈幼瑤，沒想到兒子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替她謀劃，這姑娘倒是有幾分手段。

“不用解約，爸爸回去就讓公司給她提供好資源。”

杜澤晨看了眼楊曉媛，搖了搖頭，顯然并不想相信，“我也要解約，我要帶着朱哥自己出來幹。”

杜弘毅皺眉，“你這是何必？”

杜澤晨冷笑，“不願意待在公司看着你和別的女人恩恩愛愛，不行嗎？”

杜弘毅心底卻松了一口氣，果然還是氣不平，想報複他。

不過就目前來說，這是好事，但只要他還有想法，就不會輕易去死，至于之後的報複？杜弘毅并不以為意，他就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能力。他總有機會讓他修改遺囑。

最終杜弘毅答應下來，到他們離開的時候，他都沒再理楊曉媛一下，楊曉媛也沒再敢開一句口。

杜澤晨冷笑，楊曉媛覺得她是真愛？他會讓她看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