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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争寒來的時間就有那麽巧, 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完了,宋遠和他告別後他在門外站了許久。他所在的位置是門後, 在梁簡坐的地方看過來并不能看見他的身影。梁簡在屋子裏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他有動靜, 疑惑的叫了一聲:“争寒?”

梅争寒沒有應, 不過他從門背後走出來, 湛藍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坐在一旁的梁簡, 千言萬語都在這個眼神裏。他雙手背在身後, 揪着自己的袖口, 心裏十分忐忑。

梁簡對他招了招手, 道:“過來。”

前廳的高臺和案桌都拿給官員處理事情,梁簡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面前擱着一張小桌,上面還堆着不少城中的要務。梅争寒看了眼他面前的要務,乖乖的走過去。

一步、兩步、三步……梅争寒在心裏數着自己的步子, 最終停在三步之外, 他擡頭看着梁簡, 喉結滾動,好一會兒才問道:“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他說話時的眼神沒有直視梁簡, 低垂這頭, 倒像個犯錯被抓包的孩子。

梁簡對這個距離不滿的挑了挑眉,手肘撐在桌子上托着下巴道:“你過來我才告訴你。”

梅争寒覺得自己這個距離挺好,并不想繼續靠過去。

梁簡也不催他, 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此刻是正午, 屋子裏光線充足,梁簡又靠近窗戶,他的身後是一大片園子,裏面栽種的木槿正在盛開,雪白的花朵別在深綠的葉子叢中,花美人更美。

梅争寒在心裏負氣的想自己真是沒救了,明明被潑了一大盆冷水,可是一看到梁簡對自己笑便覺得無所謂。不做大統領有什麽關系,能看見美人就好了。

敗給美色的梅争寒放棄抵抗,往前走了兩步拉進和梁簡的距離。梁簡伸出手拽住梅争寒的胳膊,直接把人拉過去,趁他恍惚之際,雙手環過他精瘦柔韌的腰身,頭緊貼着他的腹部。梅争寒一愣,僵直脊背,舉起雙手想要推開梁簡。

“好累。”梁簡抱着他的腰先是放低聲音露出疲倦的樣子,然後在他腹部蹭了蹭,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梅争寒被蹭的心軟,準備推人的手輕輕的落在梁簡頭上,感覺自己是在安慰一只貓——哦,不,以梁簡的脾氣和強勢,應該是在安慰一只求撫,摸的老虎。

“你剛才都聽見了,是不是在生氣?”梁簡問道,梅争寒遲遲不肯進來,多半是因為自己的話。

梅争寒想說自己沒有生氣,可是話在嘴裏轉了一圈也沒能說出口。他的手指穿過梁簡沒有梳起來的散發,絲滑的手感讓他心裏的憤懑稍微得到緩解,他把灌滿胸膛的氣惱都壓下去,開口道:“我想見你所以就來了,沒想到被你潑了一大盆冷水。”

做不做大統領梅争寒都無所謂,相比之下他更在乎梁簡的話,可是這樣直白的說出來他又覺得怪怪的,好像有意鬧別扭等着別人來哄自己一樣,有點撒嬌的意味。梅争寒沒經歷過這種感情,他想象不出自己直白說出原因的樣子,幹脆把話都埋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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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簡不知他心裏的念頭千回百轉,貪戀他的氣息,用手臂丈量梅争寒的腰身,一面在心裏感嘆手感真好,一面一本正經的問道:“那你想做大統領嗎?”

梅争寒被人光明正大的揩油而不覺,反而心疼梁簡近日的辛苦,大大方方的讓對方抱着。聽見他問,自己想了想回答道:“我不知道,我覺得以我的能耐并不能勝任。宋遠提議讓我做,是因為我和你的關系而不是因為我是最适合的一個。我也想要去争取,但不想這個争取是建立在你對我過度保護的情況下。”

梅争寒有自知之明,他之前就是個走江湖的镖師,對朝廷的事情一竅不通,更別說是帶軍治兵。兵家之事不是兒戲,但如果梁簡願意給他這個機會,他還是想去嘗試一下。他對這件事其實有着很大的新鮮感,甚至充滿挑戰的鬥志。

但如果這一切建立的前提是他必須依靠梁簡,那就沒意思了。他有着一個獨立獨行的靈魂,在黑暗中成長,不懼風雨。

梅争寒的回答在梁簡的意料之中,事實上他考慮的前提也是梁簡所擔心的地方。梁簡松開梅争寒的腰,把自己的頭發從他的手裏拿出來,拉過一旁的椅子讓梅争寒坐下。

手上可以撸的東西突然消失,梅争寒隔空做了個抓的動作,心裏癢癢。他湛藍的眸子盛了一點玩味的笑意,看梁簡的眼神像是看一只慵懶的貓科動物。

梁簡并未察覺,剛才抱着梅争寒舒緩自己的疲倦,他現在又鬥志滿滿的投入城中事務的處理,不過他也沒忘繼續和梅争寒交流大統領這個問題。

剛才宋遠提到他曾出任大統領一事,為了避免梅争寒暗中比較,他努力的回憶起當年的始末道:“我出任江城大統領那年的确是和你差不多的年紀,但情況并不一樣。江城在徐良川的掌控之中,大統領的位置不論誰來做對徐良川都沒有太大的意義。他之所以推我上位,是因為我是個很好掌控的棋子,他利用我打壓當時城中崛起的另一股勢力。我在位四年,從一開始的舉步維艱到後面人人敬畏,吃過的苦頭非常人能想象。如今紅葉城的局面比我當時還不如,我不想你像我一樣。而且大統領的位置對你來說并不是最好的,你還能有更好的選擇。”

梁簡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讓梅争寒來做這個大統領,宋遠提到的時候他還有一點詫異。他很清楚大統領這個位置的尴尬之處,雖然是城主座下最大的武官,掌控一城境內的所有兵力,位同朝堂的三品将軍,但實際上升的空間并不大。而且現在紅葉城內外皆是窟窿,需要修修補補的地方太多。這種情況下梅争寒上位,勢必要吃很多苦頭。

梁簡舍不得梅争寒吃苦,別說嘗試,他光是想一想就不能忍受。他這輩子捧在手心呵着護着的人,要是在旁人處受了委屈,他一定會把得罪他的人明裏暗裏地收拾一頓。這樣下去遲早要被人按一個昏庸的名頭,而且也很不适合梅争寒大展手腳。

一想到前世光風霁月的大将軍可能被自己寵成小霸王,梁簡就忍不住頭疼。他是狠不下心讓梅争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吃苦受傷,但也不能把梅争寒當成一個名貴的花瓶,時時刻刻的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樣別說梅争寒難受,他也不會開心。

如何在這兩年內給梅争寒足夠的歷練機會,自己又不會插手成了梁簡心裏的一大難題。

雖然梁簡不會避諱自己的過去,但梅争寒很少聽他提起,所以每次梁簡提到自己的過去,梅争寒都聽的格外認真。

知道梁簡也經歷過被利用,被欺辱的年月,梅争寒在心裏為他打抱不平,只恨自己和梁簡相識太晚。他要是早點遇到梁簡,一定會和梁簡一起度過那些難關,不會讓他一個人把什麽都抗在肩上。

見梅争寒聽個往事還能聽的義憤填膺,梁簡握住他攥緊的拳頭,心裏像抹了蜜一樣甜。他多想親一親梅争寒,無關欲|望,就是單純的想從喜歡的人身上讨一個吻。

可是他不能,梅争寒湛藍的眼中是心疼和信任,他無法對這樣的梅争寒下手。他只敢握住他的手,壓不住的興奮從心底溢出來,強裝鎮定地安撫炸毛的梅争寒:“那都是過去的事,你聽聽就算了,別太往心裏去。”

梅争寒點點頭,卻發現自己沒有辦法不往心裏去。他知道徐良川是江城的城主,模糊的聽宋遠提過梁簡離開江城也和徐良川有關,這個人的存在太強,梅争寒難以忽視,他忍不住問道:“那個徐良川為什麽要利用你。”

梅争寒的眼裏充滿了好奇,梁簡看着他湛藍的眼睛,腦海裏閃過的是徐良川把那雙眼睛送到他手上那一幕,血色的記憶一擁而上,梁簡晃了晃神,握着梅争寒的手不自覺的收緊。

梅争寒見狀,連忙開口:“哥,不方便說可以不說。”

清朗的聲線落入耳中,梁簡回神撞上梅争寒關切的眸子,似水溫柔平靜的雙眸帶着天空般透徹的顏色,讓梁簡心裏的殺意慢慢消散。他自嘲的笑了兩聲,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陷入這個回憶裏。

他松開梅争寒的手,撐着頭道:“沒什麽不能說的,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記得是四年前的春天,桃花開的最茂盛的時候,一群來歷不明的黑衣人闖入我們莊子進行屠殺。那個時候的我和你差不多的年紀,和我爹娘一起抵抗這群人,可是我們敗了。我依稀記得我身受重傷被那些人扔在亂葬崗,是打獵路過的徐良川救了我。”

三月春潮暖,桃花漫天紅。美人水袖舞,郎君挽歌行。

那是緋雲山莊最漂亮的時候,一望無際的桃花林從山莊門口鋪過去,枝頭盛開的花朵像是慵散恣意的美人,水袖一甩,就是無盡的撩人緋色。然而那一|夜一切都毀了,鮮血潑灑,大火漫天,桃花林燒了一天一|夜,最後只剩下殘敗的焦木矗立在焦黑的土地上,無聲的訴說這場不幸。

梅争寒曾天真的以為梁簡和徐良川之間是伯樂和千裏馬,卻沒想到沾了濃烈的鮮血。梁簡的描述并不血腥,只是直白的描述,卻聽的梅争寒心裏一抽一抽的疼。他不知道梁簡當初是有多痛苦才能在現在如此輕描淡寫,像是訴說別人的故事。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梅争寒難過的看着梁簡,眼神黯淡下來。

梁簡擡手把他的頭發揉的一團亂,自己先寬解道:“沒關系,我已經找到仇人,總有一天能夠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只是……”

梁簡頓住,想起一個他至今都沒想明白的問題。徐良川帶人屠莊一開始就目标明确,可是他又從哪兒得來的消息,确定血月傳說和緋雲山莊有關?要知道血月傳說縱橫江湖數百年,流傳的真消息基本為零。因為他們緋雲山莊世代守護這個秘密,從來沒有對外提起過。

梅争寒見梁簡停頓以為他又想起傷心事,梁簡回頭望他一眼,搖頭道:“沒什麽,我們繼續說後面的事。”

梁簡岔開話題,說起他被徐良川救了以後的事。他當時一心報仇,徐良川憐他身世凄苦,給他争取大統領的機會并暗中推波助瀾,就這樣他成功得到這個位置,開始艱難的周旋在各個将領之間。

徐良川的險惡用心從一開始就暴露無遺,只可惜梁簡丢了性命重來一世才看的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2333333,你們城主和城主夫人都猜了,但是沒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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