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早晨, 沈如墨醒過來,不想動彈,看到顧葉臨閉着的眼睛, 靈機一動, 變成小奶狗,然後在被窩裏鑽啊鑽, 鑽啊鑽, 白絨絨的小腦袋從被子裏探出來,然後是身子, 小尾巴。

巴掌大的小奶狗甩了甩頭,歡快地甩着尾巴, 一雙大眼睛又黑又圓,跟葡萄似得, 眨一眨, 萌死人。

“嗷嗚~”小奶狗發出一聲軟糯糯的小奶音, 趴在枕頭上, 靜靜地看着顧葉臨。

見他沒反應,尾巴又擺了兩下,小奶狗哼哼一聲,用自己濕漉漉的鼻尖兒去頂顧葉臨的鼻子。

小嘴巴不小心碰到顧葉臨薄削的唇瓣,它沒注意, 顧葉臨卻是紅了臉。

沒錯,沈如墨醒來之前,顧葉臨就醒了。

只是大冬天跟自家小孩兒一起窩在暖呼呼的被窩裏太舒服了, 他懶得動彈。

也好奇小孩兒會幹嘛。

沈如墨歪了歪頭,看到自己搖擺的尾巴,忍不住追着咬,狗狗的尾巴短,追了半天,氣喘籲籲的,沒咬到尾巴,還把自己鬧了一身汗。

他一屁股坐在被子裏面,吐着舌頭喘氣。

肚子咕嚕嚕叫喚兩聲,唱着空城計。

餓了。

見顧葉臨還閉着眼睛,小奶狗吧嗒吧嗒,撇着小短腿兒跑過去。

整個身子往顧葉臨臉上一趴,還劃拉兩下。

沈如墨想着,阿臨這下總該醒了吧?

顧葉臨輕笑一聲,灼熱的氣流噴灑在小奶狗軟乎乎的小肚皮上,癢癢的。

小奶狗怕癢,一個鹞子翻身,要從顧葉臨臉上下來。

顧葉臨察覺到他的意圖,手從被子裏探出來,托着小屁股,結結實實地按在自己臉上,還用鼻尖蹭了兩下。

“嗷嗚~嗷嗚~”沈如墨叫喚兩聲,小短腿兒不住地抖着,像是求饒,又像撒嬌。

鬧了一會兒,顧葉臨松開小奶狗,親了兩下軟乎乎的小肚皮,才将他放到被子上,“調皮,我去燒水,你穿好衣服準備洗漱。”

“嗷嗚~”沈如墨軟乎乎地應了一聲,小屁股一扭一扭,鑽進被子裏,沒一會兒,被子鼓起來,他窸窸窣窣穿好衣服,打了個呵欠,穿好鞋往外走。

“阿臨阿臨,我們今天早上吃什麽呀?”沈如墨蹲在顧葉臨腳邊,仰着頭看着他。

“你想吃什麽?”顧葉臨笑着問道。

“想吃燒餅。”沈如墨舔了舔唇瓣,對燒餅念念不忘。

“還有呢?”燒餅自家做不了,顧葉臨摸了摸下巴,考慮着學做燒餅的可能性。

“還有小馄饨!”沈如墨眼睛更亮了。

“行。”顧葉臨點頭,他捋起袖子,洗了一下手,開始揉面,擀馄饨皮,又切了臘肉和白菜做餡兒,跟店裏賣的味道不一樣,但是挺好吃的。

沈如墨想幫忙,顧葉臨把他打發過去燒鍋。

天寒地凍的,水特別冷,白菜和面團也沒暖和到哪裏去,他可舍不得自家小孩兒受苦。

忙忙碌碌好一會兒,總算包好馄饨了,顧葉臨煮了一些,剩下的抹上面粉,放在籃子裏面,吊在房梁上,中午和晚上吃。

住到外面,自己開火,吃食的檔次瞬間不一樣了。

冬天又不用忙農活兒,吃得多,動得少,沈如墨整個人胖了一圈兒,也白了許多。

之前面黃肌肉,跟非洲難民似得,現在變得玉雪可愛,一笑,兩雙大眼睛彎成兩彎下弦月,兩個深邃的小酒窩鑲嵌在臉頰上,特別讨喜。

顧葉臨心裏特別有成就感。

過年了,知青有探親假,可以回去看看家人。

沈如墨想了想,也想回去看看父母。

他跟顧葉臨說了這件事,顧葉臨點點頭,“那就買票吧,我陪你回去看看。”

“阿臨最好啦!”沈如墨笑着說道。

顧葉臨沒讓沈如墨大冷天的跑到縣城火車站排隊買票,打電話跟顧葉峰說了一聲,後者立刻讓人送了兩張到沈如墨家的票,同時讓顧葉臨回家過年。

顧葉臨應了一聲,說到時候看情況,顧葉峰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總有一種自家弟弟被狐貍精拐跑的感覺。

家都不回了!這還得了!

但是顧葉臨性子倔,沒能能幫他做決定,顧葉峰只能嘆氣,由他去了。

上了火車,沈如墨特別緊張,有一種近鄉情更怯的感覺。

也不知道家裏怎麽樣了。

哐當哐當,火車不停地顫抖着。

時隔幾月,再次回到喧鬧的火車上,沈如墨有些不适應。

“怎麽了?”顧葉臨低頭看他,“是不是不舒服?”

“還好。”沈如墨笑了一下,打了個呵欠,“就是有點困。”

“那就靠着我睡一會兒。”顧葉臨微微側身,好讓沈如墨睡得舒服一點。

沈如墨笑了一下,沒拒絕,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睡覺。

“你們兄弟倆感情真好。”坐在他們對面的,是一對母女,當母親的忍不住開口。

顧葉臨彎了彎唇,沒說話。

颠簸了幾天,總算到家了。

沈如墨按着記憶找到家門,敲了敲,“咚咚咚。”

“誰啊?”裏面傳來一個不耐煩的女聲,門一開。出現一張略顯滄桑的中年婦女的臉,看到外面站着的兩個人,她愣了一下,“你們找誰?”

“媽,我回來了。”沈如墨有些尴尬,他笑着說道,“我爸下班了嗎?”

“你是——如墨?”沈媽媽猶豫了一下,不确定地問道。

“是我。”沈如墨笑了一下,将手裏的東西遞過去,“這是我給家裏帶的東西。”

“呀,這麽多東西!”沈媽媽眼睛瞪得老大,結果東西翻了翻,高興得不行,“快進來吧,這位是?”

“這是我朋友,顧葉臨,跟我一個村的知青。”沈如墨介紹到,“阿臨,這是我媽。”

“伯母好,”顧葉臨很有禮貌地打招呼。

雖然想着小孩兒在家肯定受了很多委屈,他卻不能給小孩兒家人臉色看。

“你好你好。”沈媽媽看了一眼手裏的肉,又看了一眼人高馬大的顧葉臨,忍不住皺眉。

“對了,媽,我帶阿臨回來打算住兩天回去,家裏有地方睡嗎?”沈如墨問道。

“那個,如墨啊,你大哥現在談了個對象,我們家這情況,你知道的,沒錢買房子,就把你們兄弟四個住的房子中間隔了起來,現在你大哥一般,二哥和弟弟住一半,所以,不太方便。”沈媽媽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那點心虛漸漸消失,“你在鄉下過得不錯啊,整個人都不一樣了,胖了,還白了,可憐你哥哥弟弟,在家餓得面黃肌瘦的,以後要是有什麽好東西,別忘了家裏人!”

“......”沈如墨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任誰下鄉做苦力幾個月,回到家裏發現自己連住的地方都沒了,心裏都不高興。

“對了,如墨,你是怎麽回來的?”沈媽媽将沈如墨帶的糧食和肉放到廚房,問了一句。

“坐火車。”

“哎呀,這來回一趟要花不少錢吧!你有這個錢,不如寄給家裏,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呢?”沈媽媽一臉怨怼,活像沈如墨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

沈如墨:“......”

這話他沒法接。

他只是想回家,又沒問家裏要一分錢,至于這樣上綱上線的?

“你身上這衣服不錯啊,新作的?用了多少布票?”沈媽媽眼尖,看着沈如墨身上的衣服,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年頭布票金貴,你大哥結婚肯定要做新衣裳,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把布票都用了!唉!真不會過日子!”

沈如墨:“......”

他下鄉的時候只有三套舊的不行的單衣,後來家裏又沒給寄衣服,他不做衣服,難不成等着被凍死?

沈媽媽這話,他真沒法接!

到家這麽久了,沈媽媽一直在喋喋不休的抱怨他哥哥他弟弟生活有多不容易,誰家孩子下鄉給家裏寄了多少東西,還抱怨他把自己養得這麽好,都沒想過家裏人。

卻沒問過他一句渴不渴,路上辛不辛苦,在鄉下過得怎麽樣,有沒有受委屈。

這偏心偏的太過分了。

沈如墨感覺心口破了一個大洞,呼啦啦直灌風。

他隐忍慣了,說不出質問的話,只能低着頭,沉默。

顧葉臨臉越來越黑,終于受不住,一把拉起沈如墨,“伯母,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不在家吃頓飯嗎?”沈媽媽虛僞地問道。

其實心裏樂開了花。

家裏糧食沒多少,需要精打細算。

沈如墨貿貿然帶回來一個人高馬大的青年,看着就特別能吃,萬一要留到過年後,別把自家吃窮了!

現在顧葉臨主動說要走,她求之不得。

這些肉啊什麽的,她可舍不得給顧葉臨這個外人吃,自家孩子還要長身體呢!

“不用了。”顧葉臨心裏憋着一股火,說完,他拉着沈如墨就走了。

沈媽媽把他們送到門口,看他們下樓,哼了一聲,美滋滋地回去做午飯。

“如墨,你跟我回家過年吧。”顧葉臨揉了揉沈如墨的小腦袋,說道,“我這就打電話,讓我哥買兩張票,今晚先住招待所,明天再走,嗯?”

“不用了,我回去就行。”沈如墨搖了搖頭,擠出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阿臨,你難得回家一趟,跟家人好好相處,不用管我了,我一個人又不是不能過。再說了,誰家大過年的去人家做客啊?”

“聽話。”顧葉臨牽着他的手,往招待所走,“你一個人呆在鄉下我不放心,看不見你,我心裏不安生。所以,為了讓我過一個好年,你願不願意幫我個忙,纡尊降貴,陪陪我?”

“我不——”沈如墨剛要拒絕,顧葉臨把他嘴捂上了。

“我不接受反駁,就這麽定了!”他一錘定音。

沈如墨哭笑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孩子多的家庭,就會産生這種情況,最上面的和最下面的孩子花的心思最多,中間的孩子就跟撿來的一樣,太懂事的下場就是其他人做什麽都習慣性的忽視你的感受,要是委屈了,還說矯情,不懂事,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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