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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巧,姜遠那屋子距離學校西門10分鐘路程,申念初走出小區拐個彎便到了這第一次與韋笙‘壓馬路’的地方。這一天注定要走過這條街,這一天似乎也注定要認識韋笙。
申念初下意識往前走,心裏翻來覆去捉摸。那時候他與韋笙在這街上閑逛,先說起不喜歡吃鹵煮,韋笙随即說自己也不喜歡。接着,兩人順着這話題分享了不少彼此喜歡的食物,發現口味很是相似。
韋笙主動問起申念初的長相以及牧區,接着還問他有沒有什麽信仰。申念初覺得他雖帶着距離感,可對話不冷場,很好交流。接着申念初還說了不少有關自己的事情,可以說在認識的第一天便毫無防備對韋笙‘掏心掏肺’。
可…如果姜遠和他約好在學校東門附近見面,韋笙又怎麽會和申念初朝着西門走,絲毫沒有趕時間的意思?
跳蚤市場掉頭是臨時起意,斷不可能是韋笙和姜遠臨時約好,給了彼此又一個偶遇的機會。
還有…申念初學校的西門韋笙自然知曉,就算要約也不可能大老遠約在裝修的東門口…
姜遠開車赴約,沒道理讓韋笙一個人走過半個學校,而他停車等候…
滿腹疑惑讓申念初極其不舒服,心裏惴惴不安的同時又帶着怒火:無論怎麽樣都不應該把心思花在韋笙身上。若這真的是再活一次的機會,那他得想盡一切辦法救自己的母親。
[周末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一趟醫院。]申念初毫不猶豫編輯短信,收件人鍵入母親的號碼。
[你哪裏不舒服?]母親很快回複,緊接着又問:[嚴重嗎?小孩子剛剛睡着,怕吵。我等下出去打給你。]
[不是我,我想帶你去做個體檢。]
[為什麽要體檢?我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不用白花錢。]
申念初周圍看着短信思索,想了想後回複:[學校發的體檢券,班裏多了一張。其餘同學暑假都回家了,不用也是浪費。]為了不給母親拒絕的機會,申念初又加了一句:[你周六有時間嗎?還是周天?]
[周天吧,周六還需要照顧孩子。]
敲定了母親體檢,申念初的心思落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便是在周日之前先去醫院開出一張體檢單,省得被母親瞧見繳費而生出不安與擔心。
退出與母親聊天的短信界面,申念初又看到了韋笙的話:[你可以猜猜,我喜歡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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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笙喜歡吃什麽,自然不用猜。
申念初走到小吃街,左右看了看。韋笙既然讓他猜,那總歸不能猜對…沒什麽默契、格格不入,自然不會引起韋大少爺更多的興趣,一來二去也就沒了後續。
申念初走到鹵煮攤前跟老板要了最大份,接着他繼續往前走,又買了烤冷面…為了防止腸胃受罪,申念初又買了不少自己喜歡吃的。
兩只手拎着晚餐,申念初往小區走的路上恍如隔世。這周圍在未來的五年不會有太多的變化,那些商販換了幾批,可小吃街的生意一直紅火,學校裏的學生也來來往往從不停歇。五年,改變的只是他的年紀…而此時回到五年之前,又是不是真的能改變些什麽呢?
申念初回到屋裏,開門後發現韋笙斜靠在沙發上睡着了。韋笙的睡褲已經換好了,牛仔褲仍在一旁的地上,這随手亂扔的習慣這些年都沒有改掉。屋裏開着冷氣,韋笙縮在沙發角落裏,樣子很是疲憊。他的睫毛微微顫抖,睡得不踏實,不知夢中看到了什麽、遇見了誰?
國際航班十幾個小時,才下飛機定然是累了。申念初輕手輕腳将晚飯放在一旁的餐桌上,轉身便朝着大門口走,這種時候溜之大吉才是上上策。
“跑什麽…跑…”
申念初一個激靈,下意識停下腳步回頭。只見韋笙輕聲嘟囔,雙眼還是緊閉着。
原來是夢話…不知誰這麽倒黴,在韋笙的夢中被他追着跑。韋笙這個人占有欲極強,他看上的東西自然逃不掉。喜歡的花花草草要跟人搶,就連商店斷貨的東西也要不擇手段弄來。
申念初沉沉的嘆氣,皺眉思索後還是走到卧室裏拿出一條毯子。韋笙的手臂總歸因為申念初而受傷,姑且不說心裏那複雜到極致的感情與疑惑,單就今天發生的事情,照顧他也是分內的事情。
申念初輕手輕腳,攤開毛毯蓋在韋笙的身上。他仔細打量韋笙的臉頰,五年之後的這張臉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多了成熟內斂,帶上了些許歲月的痕跡,不能單用一個‘帥’字形容,更多的則變成了雄性開疆擴土的魅力。
思緒萬千,申念初看得出神,膝蓋不小心碰到韋笙的手臂,後者因為突然的一陣疼痛而轉醒。他慢慢睜開眼睛,神志不清的與申念初對視,“嗯…沒想到你這麽喜歡…看着我?”
韋笙…自然還是那個韋笙,可惜,申念初不同了。“吃晚飯吧。”他快速移開自己的視線,嘴裏低聲又嘟囔了一遍,“你有什麽好看的?”
韋笙坐在沙發上,擡手便抓住申念初的手腕,“說什麽?我沒聽清…”
不知是真沒聽清還是故意為之,語氣中夾雜濃濃的挑釁。可韋笙的手臂帶傷,經不起折騰與撕扯。申念初側頭用于光瞥了他一眼,緩緩地抽出自己的手臂,“我說你快點起來吃晚飯吧。”
韋笙站起來,随着申念初一齊走到餐桌旁。姜遠這屋子廚房裝修成為開放式,而餐桌高出一旁桌子,配以高腳凳。韋笙伸腳勾過凳子,坐下後正巧與申念初平視。申念初接近180的身高本不算矮,可這幾年和韋笙在一起總覺壓迫感,逃脫不掉。
申念初走到他身邊,拿過剛剛買來的晚餐,故意将那份鹵煮和烤冷面推到韋笙的面前,“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随便買的。”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鹵煮?讓你猜,你還真能猜得到…”說着,韋笙清了清嗓子,側過身體靠近申念初很快又補充道,“你喂我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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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笙的話沒說完,卻看見申念初瞪大了眼睛與他對視,那副神情如同發現了驚天秘密。
“怎麽…”韋笙揚起眉毛,語帶笑意的重複,“我胳膊使不上力氣,讓你喂我有什麽錯?”
“你喜歡吃鹵煮?”申念初的目光毫無避讓,“你喜歡?”兩人在一起五年,雖不是每頓飯都一起吃,可申念初認識韋笙的第一天便知道兩人都不愛吃這些。他們在一起五年,出門吃飯從未吃過鹵煮,韋笙連提都沒有提過…怎麽能喜歡?怎麽可能…喜歡?!
“我從小就喜歡吃鹵煮,”韋笙疑惑皺眉,“有什麽問題?”
“我以為你不喜歡。”
“你以為我不喜歡?那你故意買給我?”韋笙笑意盈盈,稍擡起下巴看着申念初,“怎麽?你不喜歡鹵煮嗎?”
申念初咬着牙,“不喜歡。”
“…”韋笙稍稍點頭,神色沉了不少。他掃過申念初面前的咖喱飯,語氣随意的道,“那正好,我不喜歡吃咖喱…我喜歡吃的你不喜歡,你喜歡的我不喜歡。你跟我一起吃飯不愁會剩下,挺好。”
‘你不喜歡吃鹵煮,我也不喜歡,你跟我一起吃飯不愁會口味不同,挺好…’申念初一股火氣在胸口萦繞,記憶中的話與當下的如出一轍,應對自如的架勢絲毫沒有表演的成分。明白了…這話正反怎麽說都無所謂,韋笙喜不喜歡鹵煮也無所謂,反正歸根結底是情場老手的信口雌黃。他挖了個坑讓20歲的申念初跳進去,義無反顧。若這認識的第一天便充斥在謊言之中,那這五年能有多少真實?
在此時的韋笙眼裏,只怕申念初就是他的獵物,曲意逢迎也算值得。可這再活一次的機會想必不是誰人都能擁有,申念初就在這一瞬間,突然覺得自己應該做出些改變,應該比過往更勇敢些,“韋笙…”
“什麽?”韋笙見他一本正經,面上也嚴肅起來,“你想說什麽?”
申念初移開視線,握緊拳頭後開口道,“你別在我身上浪費心思,這種讨人開心的話你也別對着我說,你跟我沒有任何可能。我現在照顧你,等你好了我就不會再見你了。”說完,申念初後退一步,轉身便想要離開。塵埃落定,這一刻對申念初帶着些儀式感,他終于在韋笙面前有了所謂的堅持。
“等等…”韋笙不急不慢,伸手抓住他的後頸,一字一句說的很慢,“剛剛的話…你再說一次。”
“…”申念初不敢亂動,怕扯到韋笙的傷口,“你先松開我。”
韋笙不理會他,就這自己的話繼續道,“你慢慢說…”他順着申念初的後頸捏住他的肩膀,一個用力将他重新拉到自己身邊,“我剛剛聽得不太明白,你看着我說。”
申念初的餘光掃過自己肩膀,果不其然那白色繃帶上滲出些許粉紅色,“你松開我,小心傷口。”
韋笙壓根不管他的叮囑,手掌滑到申念初的胸口處,張開手掌覆在心房之上。他再一次用力,死死将申念初摟在懷裏,用自己的胸口緊緊貼着申念初的後背,“你剛剛說讓我別在你身上浪費心思?”
“…”申念初深吸兩口氣,“是。”話都說到這裏了,半途而廢可能就再也找不到這樣的勇氣和機會,“我跟你沒有可能性,也希望你可以離我遠一點。”五年的時間他都小心翼翼,可到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得到。這樣謊言的開始也算不錯,可能重來一次的意義就是讓申念初在第一天便看明白這條路根本沒有好結果,“你因為我受傷,照顧你是我的責任。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以後也不可能有別的。”
韋笙緩緩點頭,接着将下巴靠在申念初的肩膀上,“你的心跳這麽快?緊張什麽?”他的右手用用力了些許,拇指湊巧碰到申念初脖頸間的皮膚,來回畫圈,“你跟我第一天認識,怎麽就說沒有可能性?”他全然不在意傷口還在不斷滲血,摟着申念初面不改色,“況且…就算你長得人見人愛。可我們第一天認識,你怎麽能确定我對你有想法?”
申念初停頓幾秒,緩了緩情緒後說,“就因為第一天認識,有些話最開始說清楚比較好,免得以後有誤會。”
韋笙點了點頭,看樣子沒怎麽懷疑申念初說的這些,“那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先把醜話說在前面。”
“對。”申念初咬着牙根,忍不住側過頭避開韋笙的鼻息。他身上的味道太過熟悉,連熱度都讓申念初感覺到了五年後,“我就是這個意思。”
“躲什麽躲?”韋笙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颚,迫使兩人對視,“我今天跟你說了幾遍?看着我說話。”
申念初下意識掙紮,“我不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韋笙身上總帶着雪松的味道,總會讓申念初想起小時牧區的冬天,冰冷的呼吸裏帶着淡淡的植物香。申念初時常抓着韋笙不放,鼻子湊上去,接着便扭打在一起。
“…你剛剛說,”韋笙自然不會放開他,兩人拉扯的過程已經讓那紗布出現大片鮮紅,“你現在照顧我,等我好了之後就不再見我,是嗎?”
“對。”
“明白了…”韋笙勾起嘴角笑,目光掃過自己的手臂,“那只怕這傷短時間裏好不了了。”
“你!”申念初對他太過了解,這話能說便不是開玩笑。23歲的韋笙,28歲的韋笙,在他身上那份執拗的脾氣一直沒變過。韋笙常年打拳,硬碰硬肯定不是他的對手,因此遇到事兒之後順毛摸也是最好的辦法。申念初嘆氣想了想,這麽僵持下去他的傷口也吃不消,“你松開我,先吃飯行嗎?我找找藥箱,幫你處理傷口。”
“…喂我。”
繞了一圈,韋笙這兩個字讓申念初剛剛的那些話如同沒說。這感覺就像在跳蚤市場轉身,可還是遇到了同一個人,怎麽都跳不過去。申念初突然有些無奈,煩躁與悲傷的情緒在思想裏彙聚,他迎上韋笙的目光,淡淡的說,“你為什麽非要為難一個你第一天認識的人?”
“…”韋笙沉默,眼神也逐漸冷了下來。他停頓了許久,最終松開雙手擡高胳膊,“你走吧。你今天的任務完成了,拿把鑰匙現在就走。”
韋笙動怒,瞞不過申念初的眼睛,“你犯不着因為我生氣,我幫你把傷口處理一下就走。”
“…”韋笙從高腳凳上站起來,轉頭走向窗邊,“滾。”這一個字咬牙切齒,火氣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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