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目擊證人

阿離撲扇着兩只小翅膀,揮動兩只腳爪子,朝西邊逃去。

山谷外是一片綿延不絕的戈壁,土黃色的砂石在烈日烘烤下冒出一縷縷若有似無的白汽,向遠處望時,視線扭曲得很厲害。空氣仿佛活了過來,在離地半尺的地方搔首弄姿。

阿離走在砂石上,卻感覺不到地面的溫度。她很想看看自己的腳掌是不是已經燙熟了,奈何肚子太圓,視線怎麽繞也繞不過去。

阿離怨念深重——為什麽熊和狐貍會生出一只肥雞?!這不科學!

轉念一想,這個世界本來也不科學。

山谷那邊的動靜漸漸平息。阿離埋頭向前,深入戈壁。綠林覆蓋的北域離她越來越遠,眼見着,視野中的綠色就要徹底消失了。

地面忽然震顫起來。

阿離緊張地蹲下身子,攤平兩只翅膀保持平衡——她太胖了,摔倒之後爬不起來。

身邊忽然隆起一座山丘!大塊小塊的沙石撲簌簌滾落下來,沒頭沒腦就照着阿離身上招呼。

阿離撲扇着翅膀,踉跄逃命。

“嘩啦啦啦——”

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單聽聲音便知道是個龐然巨物。

阿離果斷向前一撲,翅膀捂住眼睛,把自己的腦袋紮進了土裏……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四周震顫連連,戈壁灘仿佛變成了一鍋沸水,劇烈的搖晃中,阿離被無形的巨力從土裏刨了出來,抛起尺把高。

“轟——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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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偷眼一望,只見幾條五彩斑斓的巨蛇纏住了一只穿山甲,那穿山甲縮着身體抱成一只褐色大圓球,只留一條鋼鋸般的大尾巴在胡亂橫掃、拍打。

瞬息之間飛沙走石,空氣中彌漫起濃濃的血腥味,沙塵之間,一團模糊的巨大影子四處翻滾,血肉撕裂聲、怒吼聲、撞擊聲混雜在一起,像一個巨大的漩渦,把周遭的一切都席卷入內。阿離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能縮成小小一團,瑟瑟發抖。

周圍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細碎聲音,地面上隆起一個又一個山小丘,無數穿山甲從地底爬了出來。

“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我西魔域撒野!西魔天座下妖将,仰山爺爺在此,還不束手就擒?!”

阿離偷眼望去,只見為首的那只穿山甲化成一個身穿褐色銅錢紋錦袍的幹瘦老頭子,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戰團,鼻孔朝天,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阿離頓時瞪圓了眼睛,用力撲扇着一對小翅膀,心中大叫:‘喂喂喂,西魔天夫婦的閨女在此啊喂!把我送回去,升官發財啊喂!’

遺憾的是,她蹦了半天沒蹦出半米遠,用盡全力大喊只能發出細微的——啾,啾,啾……

只見那老頭子重重一跺腳,身旁的穿山甲齊聲暴喝,氣勢直沖雲霄。

“哼。”戰團中傳來一聲輕哼,妖妖嬈嬈,“小的們,停手。”

那團龐然大物不再滾動,片刻,幾個身披彩紗的女子從漫天沙塵中懶洋洋地走出來。個個身段玲珑浮凸,薄紗遮不住羞,更添了欲拒還迎的誘人風情。

她們身上多多少少帶了傷,殷紅的血沁在雪白的肌膚上,幾只年輕的穿山甲眼睛都看直了。

衆女身後,一個身穿明黃色錦袍的青年抱着頭,畏畏縮縮走了出來。

“仰山老祖……”他縮頭縮腦叫了聲。

為首的彩衣女子踏前一步,如絲媚眼掃過一衆穿山甲,食指壓着朱唇,嗔道:“飛魔仰山,好大威風啊。我可不是故意越界的,只是,你這只徒子徒孫騙了我們綠綠的身體和感情,現在不認帳了,你說怎麽辦吧?”

“怎麽辦?”枯瘦老頭仰山依舊鼻孔朝天,“你們媚蛇專吸別人的魔元,不打死你就算便宜了!滾吧!”

“行~”彩衣女子聲音拉得長長的,就像拔絲的糖,“我走,我走還不行嘛!”

她擰動着無骨的腰肢,掉頭就走。

阿離籲了口氣,擡起翅膀抹了抹額頭。

那個身穿明黃色錦袍的青年如釋重負,屁颠颠就奔向穿山甲陣營。

誰也沒料到,就在他遠遠地從彩衣女子身邊走過時,她忽然怪笑一聲,纖細的脖頸急遽拉長,眨眼間,雪白的頸部竟然蹿出三丈有餘,嘴巴撕裂成上下兩片,自空中往下一撲,将那穿山甲青年囫囵吞進了巨口之中!

變故發生得太突然,在場衆人誰也沒反應過來。

等到穿山甲們倒抽涼氣時,彩衣女子口中已發出了恐怖的咀嚼聲。

“咯擦——咯擦——”

阿離毛骨悚然,撲扇着翅膀,邁開小短腿奪路而逃。

很顯然,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啊啊啊啊啊!”枯瘦老頭怒吼,“伊吾娜!你難道不知,我乃西魔天座下四大魔将之首,地魔烏魯普的親孫子麽!”

“吓死人了。”彩衣女子伊吾娜拍拍高高聳起的胸脯,“妾身好害怕呀,都把你得罪了呢,只好殺人滅口了。”

“什麽?!”穿山甲大怒,紛紛祭出神魔身,頓時,戈壁上魔氣四溢,大戰一觸即發。

這時,不知何處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

一股濃郁千百倍的魔息将場上的魔氣驅逐得一幹二淨,烈日的光芒依舊晃眼,但溫度卻全然消失。

“都宰大人……”穿山甲們還沒來得及驚訝,便被黑色魔息中探出的觸手插入胸膛,掏走了魔心。

失去了魔心的巨大穿山甲顏色漸漸發白,變成一尊尊沒有生命氣息的雕塑,很快,戈壁的烈風刮過,它們化成了漫天灰白的飛屑,所有的震驚和不甘都随着風一起卷向了不為人知的遠方。

魔息收縮,一個身穿黑袍的高大男人站在了彩衣女子身旁。

“伊吾娜,你做得很好。”

伊吾娜粉面含情,倚在他健壯的胸膛上:“死鬼,也不知你給我們北魔天大人灌了什麽迷湯,她怎就會答應助你奪助西魔天之位呢?不過,妾身實在不明白,弄死這些小雜魚,對西魔天夫婦能有什麽損害?”

都宰在她身上重重捏了兩把,笑道:“該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伊吾娜,好奇害死蛇。”

“哼,知道了。下一個目标是誰?”

都宰目光微閃:“出了點意外,先派幾只男狐貍,引誘阿玉的貼身女侍麗珠兒。”

伊吾娜撅起紅唇:“妾身可不想和那些臭男人打交道,妾身只想跟你在一起……”

“事成之後,你就是我的夫人!等到我一統魔界之日,你就是我的尊後!”

“哈哈哈哈——”一男一女浪.聲大笑。

阿離趕緊把圓滾滾的身體藏到了一塊土疙瘩後面。

夭壽了!

聽到這樣的秘密,是會被滅口的呀!

她只是一只鳥,路過打醬油的鳥,不會說話的鳥……

頭頂忽然被陰影籠罩。

兩條白晃晃的大腿出現在阿離的視野中。

蛇妖伊吾娜把她撿了起來。

“好可愛的幼崽!”

阿離:“……”

“呀,身上黑乎乎的,回頭我給你洗幹淨!”蛇妖嬌美的臉湊到了阿離面前。

阿離發現她的瞳仁是一條細細的豎線,黃綠色,盯着人的時候陰恻恻的。

“……啾。”

伊吾娜回頭沖着都宰嬌笑:“那妾身先回去了,這陣子為你東奔西走,都不知道有多久沒嘗過幼崽的鮮香味道了。你知道我最喜歡用牙齒慢慢咬碎它們又脆又嫩的骨頭,吸出純純的小骨髓……”

都宰看起來有些不耐煩,揮揮手消失在魔氣中。

阿離扁了嘴:“啾!”

雲欲休在哪裏?江拾轶在哪裏?随便活一個來救救她!哪個都行,她一點也不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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