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危險的世界
看清了來者的樣子,巫山秀結結實實倒抽了一口涼氣。
無他,只因為實在是……驚為天人。
他本穿着一件白衣,此刻已被深深淺淺的血跡染成了血衣,左臂怪異地扭曲着,看起來像是被人斬斷過,然後草草包紮起來。額頭上有一道深深刻入骨頭的劍傷,血流滿面,卻絲毫無損那冰冷俊美的絕世容顏!他的氣質陰森冷冽,鮮血正好為他錦上添花。
他不像人,像是地獄最深處爬出來的極惡的鬼。
勾魂攝魄!
“仙君是來尋本命源氣麽?”大妖魔擡起玉.足,輕輕踏在破碎的石階上,“本座不介意和你好好談一談條件呢。”
不經意間,黑紗下露出一截瓷白的藕。
雲欲休不言不語,信手揮出一劍。
巫山秀根本沒有在意,直到劍芒逼到眼前時,她才驚恐地發現這一劍勢若萬鈞!那劍意沉重陰森,還未臨身,便讓人感覺置身于九幽煉獄之下!
修羅嚎哭,赤地千裏。
巫山秀頭皮發麻,不假思索躍上了半空。
這個人,根本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
巫山秀雖然極好男.色,卻也不是色.迷心竅之輩。她身在半空,毫不猶豫就施展出了全盛的神魔之身。
只見一條通體漆黑的巨蟒仰首嘶鳴,身後展開一對赤紅色的大肉翼,重重一扇,濃厚的腥味頓時充斥了整處白玉宮殿群。肉翼拍着夜風,厚重的呼呼聲讓人心頭發寒。
正下方,在巫山秀閃身時,那一劍直直落進了寝殿,阿離只覺飓風撲面,頭頂頓時一陣敞亮。
精致華美的宮殿被掀了蓋子,只剩下光禿禿的幾圈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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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雲欲休一掠而過,阿離被他重新捏回了掌心。
她的小心髒莫名多跳了兩下。
也許是因為他的味道和溫度已經有幾分熟悉了。這個人是真的香,渾身浴血都蓋不住那股淡淡的清香氣息。
她偏頭蹭了蹭他的手。
月光下,雲欲休染血的手指上留下了一抹清亮的小水光。
阿離:“……”這一定不是口水。
身後風聲大作。
巨翼撲風的聲音俯沖下來。
雲欲休并沒有收回本命源氣,他頭也不回,反手蕩出一劍,借勢向前掠去。
阿離感覺到他的氣息有些紊亂。她睜大了圓溜溜的黑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能看得見的地方。
只見雲欲休整個前胸密布着劍痕,有些血跡呈暗紅色,應該是傷到了內髒。想必與江拾轶那一戰是極其慘烈的。
雲欲休沒有和巫山秀硬拼的意思,他唇角微繃,雙眼在夜風中眯成一條細線,身法詭異靈動,幾個閃身便遠遠離開了巫山秀的白玉宮殿群。他頭也不回,反手蕩出一道道劍芒。
巫山秀的神魔身長達十五丈,巨翼投下的陰影籠罩住地上飛掠的人。她不得不揮動肉翼,擋住雲欲休淩厲的劍芒。這個動作阻礙了追擊,眼見着雙方的距離越拉越大。
身為北魔域之主,巫山秀怎能甘心放跑了送到嘴邊的獵物?她凝聚魔元,撕開巨口,身後肉翼震顫,口中發出了一道至為尖利的音嘯。
聲波撕裂了空氣,直直襲向雲欲休後背,勢不可擋。
‘收回本命源氣啊!不然兩個都得一起死!’阿離着急地大叫起來:“啾——啾——啾——”
雲欲休只冷笑一聲,手一揮,收起黑劍。染血的蒼白手指捏了個奇怪的法訣,便見到他的身後乍然現出一把黑霧包裹的巨鐮,在風中暴漲至十餘丈,劃破虛空,斬向奔湧而來的音嘯,以及緊随其後的巫山秀神魔身!
同時,雲欲休五指一并,将阿離整只裹進了掌心。
一瞬間詭異至極的寂靜之後,恐怖的音爆聲、炸裂聲、轟隆聲鋪天蓋地碾過四野,海嘯一般的氣浪擊中雲欲休的後背,他口中噴血,卻借着這股力道,瞬息之間掠出了近千裏!
縱然有本命源氣護身,阿離還是被震了個七葷八素。
她蜷在雲欲休的掌心裏,感覺到他的手在失控地輕輕顫抖。
她心中很清楚,如果雲欲休收走了本命源氣,剛才那一記可怕的對轟絕對會要了她的小命。
他這是在保護她?不顧性命地保護她?
阿離身體僵硬,眼眶慢慢濕潤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雲欲休的身體重重砸到了地上。五指松開,阿離看見了明亮的天光。
她從他手中鑽了出來,發現他躺在一條小溪旁邊,身下是褐色的草,小溪兩旁長滿了藍色的樹。樹幹、樹枝、樹葉,全是藍色,只是深淺不同。
空氣中飄蕩着淺黃色的薄霧。
像是置身仙境。
阿離撲扇着翅膀爬到雲欲休身上,看見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眼睛半睜半閉,不由悄悄松了一口氣。
“啾……”
她邁着小短腿跑到他的臉龐邊上,示意他收走本命源氣。
這一回雲欲休沒跟她客氣。
黑色水膜離開她的身體,流回了雲欲休的體內,阿離一愣,渾身的茸毛霎時齊齊豎了起來!
冷冷冷冷冷——
狗屁的仙境,這就是個大冰窖!
那淺黃色的薄霧明明就是冷氣,冷氣!
雲欲休胸腔微顫,扯起嘴角,發出低沉的笑聲。
他用一只手撐起了身體,蜷着一條腿坐在溪邊,把阿離抓起來,捏在手心裏。
“你是我的,”他湊到她的面前,赤紅的雙眸鎖住她,“只有我能殺。”
阿離眨了眨眼睛。
原來大反派舍命救她只是因為要親自動手。害她白感動一場。
“我明白了。”雲欲休重重喘了口氣,唇角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江拾轶移情別戀,你得不到,所以想毀了他?難怪虛情假義投靠我。”
“……啾!”阿離抗議。
“無所謂。反正你們都要死。一個也逃不了。”他眸光閃動,笑容滿是冷意。
阿離無聲嘆了口氣——都虛弱成這樣了,依舊滿滿的反派本色。
雲欲休定定地盯她兩眼,忽然五指一收,捏住她圓滾滾的身體,把她的喙摁進了一旁的溪水裏!
“啾——唔!”
阿離驚恐地用小短腿蹬他的手掌,想要掙脫桎梏。
他是要折磨她,還是直接淹死她?
撲騰了一會兒,阿離發現想象中的嗆水這件事并沒有發生。
“嗯?”
雲欲休伸出另一只手,用兩根手指捏開了阿離的喙,勾起一小汪溪水,然後擡起她的頭,抖了幾下,讓那一小汪溪水順着她細細的喙流進她的喉嚨。
“啾……咳咳咳!”
他挑起一邊眉毛,嫌棄地看着她:“蠢東西,喝水都要人教。”
阿離:“……”誰說她想喝水了?!
雲欲休又把她摁進了水裏,反反複複地灌。直到晃動她時,圓圓的腹部發出“咕咚”聲,他才停下了魔爪。
他身上的傷在漸漸愈合,但動作起來還是有些吃力。
喂了她一肚子水,他的呼吸聲也沉重了起來。
他把阿離放在身邊,雙手枕在腦後,懶懶地躺了下去。
阿離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見他的眼睛慢慢閉上了,身體一動也不動,本就蒼白得像淺玉一樣的臉色現在更是一絲活氣都沒有,要不是胸膛還在微微起伏,任誰都會以為這是一個死人。他防禦全無,和江拾轶大戰了一場,拖着重傷之身,又與巫山秀硬拼一記,用身體接下那恐怖的反震之力,借勢逃脫。現在的他,恐怕已經虛弱到極點了吧?
阿離忍不住邁開小短腿,悄悄往後挪。
如果不跑的話,就算他大發慈悲暫時不殺她,恐怕過個三五天,也得被他給養死了!
她從溪邊退到了藍色森林的邊緣,雲欲休依舊一動不動。
阿離不敢放松,攤着小翅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退。走動時,還得防着肚子裏那一大袋水發出“咕咚”聲。
她低頭一看,只見雪白的腹部被映成了藍色。
“啾?”阿離微微有些疑慮,她剛才回頭看過一眼,目測還得挪二十來步,才能藏進藍色森林。
沒那麽快啊?
她一邊緊張兮兮地盯着雲欲休的方向,一邊小心地回頭再看了一眼。
森林最外沿那根高高豎起的植物莖稈離她依然還有二十步。
那她的白肚皮怎麽就變藍了?!
一瞬間,阿離腦海裏掠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這藍色是毒,自己中毒了!
阿離急忙揮着小翅膀往外逃。
不知道大魔頭還願不願意救她一命?
視野驀地一暗!
阿離眼睜睜看着自己淺藍色的肚皮變成了深藍色,下一刻,一大團暗藍從天而降,把她整只罩在了裏面。
“……啾!”
她被什麽東西包裹住了,像一只暗藍色的大布袋,兜頭一罩,然後就把她拎了起來。阿離暈暈乎乎,弄不明白眼下是什麽狀況。正納悶時,忽然發現四周裹住她的深藍色“布袋壁”上,滲出了大股粘稠的深藍色汁液。
……食人花!!!
阿離明白了。森林最外緣的那株植物是食人花。發現她靠近,這食人花就悄悄向着她探過了腦袋。只不過她個子太矮,轉了兩次頭都沒有它的花體。
深藍色的黏液很快就包圍了阿離。
“啾……啾……”
這個世界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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