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誰的陰謀

“江聖君,你呢?你認為,她是妖魔,還是玉離清?”泯風目光深沉。

玉離衡身體緊繃,目光一瞬不瞬緊盯着江拾轶,生怕他也違心說出不利于阿離的話來。

阿離蹲在玉離衡的肩膀上,用自己的小腦袋去蹭他的側臉,撲扇着小翅膀,替他擦掉嘴角溢出的鮮血。

她知道這個人是真心對她好。

玉離衡虛弱地笑笑,用眼瞟了瞟不遠處的窗戶,示意她準備從那裏逃生。

阿離搖着小腦袋,一直把身體外那層弱弱的紅色光罩推給玉離衡。

江拾轶深深地嘆了口氣,終于開口了:“阿離她,是玉離清。”

遙卿卿驀地睜大了水潤的杏眼,“江師哥!”

阿離也是詫異到了極點,她張開細小的喙,呆呆地望着江拾轶。此時此刻,江拾轶不是該讓自己去死了嗎?

“我說,她,妖魔,阿離,就是玉離清。”江拾轶閉上了眼睛,“執侍大人,雖然玉離衡擅用禁術,但,玉離清舍身除去魔尊,乃我仙族最大的功臣。法外尚且容情,究竟如何處置,還是讓大聖君親自決斷吧。如今魔尊重回世間,也許能夠克制他的只有阿離呢?這可能就是天意!”

說罷,他那俊秀的臉龐上浮起一層濃濃的虛弱之色。好像放下了什麽心事,又好像拾起了什麽心事。

泯風怔了怔,道:“也罷,那本座就将這二者帶回去,面見君上。”

江拾轶輕輕放下了繃緊的肩膀。

遙卿卿顯然生氣了,她的目光再也不願落到江拾轶身上。

“玉家主,跟本座走吧。”

玉離衡扶着牆壁站了起來,正要說話,忽見一道金光閃過,泯風的手中多了一只金色的小光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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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碎光鶴,凝神聆聽片刻,轉向江拾轶:“西魔天夫婦率魔軍,連續攻破了西南三座重鎮,本座即刻前往鎮壓,你将這二人送回聖宮。”

“是。”江拾轶俯首。

泯風重重看了玉離衡一眼,轉身消失在原地。

“江聖君,我去查案了!”遙卿卿依舊不看江拾轶一眼,衣袖一甩,大步離開了這間內室。

江拾轶追出半步,停住了腳,輕輕嘆了口氣。

玉離衡冷眼看着,待遙卿卿遠去後,朝着江拾轶拱了拱手:“江師弟今日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啾?”阿離蹲在他的肩頭,歪了歪頭。

“哪裏,”江拾轶疲憊地嘆道,“既然發現了疑點,那麽該做的事自然得做。況且,我既然知道阿離是阿離,又怎可能混淆黑白,害她死于非命?若我這般做了,那豈不是禽獸不如?”

“那遙卿卿……”玉離衡似笑非笑。

江拾轶急忙搖搖頭:“遙師妹沒有半點害阿離的意思。她從一開始就不相信阿離是玉離清的轉世之身,方才也只是實話實說罷了,還望衡師兄不要見怪,她絕計是無心的。”

玉離衡笑了笑:“她信不過你,信不過我。只信她自己。”

江拾轶面色微變,指着床榻岔開了話題:“先看看藏在這裏的是什麽人吧。”

玉離衡再次深深地看了江拾轶一眼,素日疏離的笑容裏多了一絲親切:“想不到江師弟能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江拾轶自嘲地笑了笑:“還說不曾看扁我。明知道泯風有問題,我怎可能還把證據交給他?玉師兄,你終究還是對我有偏見。”

玉離衡也不解釋,只溫和地笑着搖搖頭。

二人走向床榻。原來方才江拾轶取雪獸毛發給泯風看的時候,就發現床榻上藏了人,于是他故意把木靈力所化的青藤信手扔在上面遮掩。

只見青藤緩緩托起一個人形的物體。

最後一縷銀光消散,一個人影漸漸顯形。

“居然是斂神符?我還以為只是斂息符而已。”江拾轶震驚地上前一步。

“玉亦?”玉離衡瞳仁微縮。

阿離定睛望去,只見床榻上的女子面容姣好,臉龐略嫌長,別有一種另類的風情。

“是我堂妹,玉亦。”玉離衡道,“她并不是這門旁支的人,不知為何竟在此地。方才多虧了你,若不是你故意替她遮掩,泯風定會将她滅口。”

江拾轶搖搖頭,捏了個清神訣,覆在玉亦額上。

“此事果然大有蹊跷,待她醒來,應該就能知道真相了。”

玉亦緩緩醒來。睜開眼,看清了眼前的人,眼淚頓時滾滾而下。

“家主!!”

玉離衡急忙安撫:“是我,玉亦妹妹,發生了什麽事,你慢慢說?”

“聖宮殺人!聖宮殺人!”玉亦倒抽了幾口氣,急急抓住了玉離衡一只手,眼睛裏留下一行行淚,“我家昨日就被滅門了,我逃到這裏,又連累了伯伯一家……”

“怎麽回事?”

“姑姑她可能出事了!”玉亦淚水漣漣,“十日前,姑姑回來過一趟,偷偷把她的命玉交給了我。我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她憂心忡忡,卻不肯說,只讓我不要告訴任何人。昨日,那些人闖進我家中,把人全部抓起來,放雪獸活活咬死。我很害怕,我打不過他們,爹爹給我斂息符,我便躲在一旁,眼睜睜看着他們被殺死……”

玉離衡與江拾轶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

玉亦的姑姑,正是大聖君的妻子,玉琳琅。

“然後呢?你帶着斂神符逃到了這裏?”江拾轶追問。

玉亦吃驚地張大了眼睛:“什麽斂神符?”

江拾轶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肩膀:“若不是斂神符,你怎麽可能瞞過泯風執侍?你在哪裏得到的斂神符?!還有麽?!”

玉亦連連搖頭:“我不知道,我逃到這裏,表姐正幫我運功調理,那些兇手就追了過來……是,是表姐打暈了我,後面的事情我什麽也不知道!”

“江師弟,眼下該關心的重點不是斂神符吧?”玉離衡不動聲色地拂開了江拾轶鉗制玉亦的手,溫聲問道,“姑母的命玉,在你身上嗎?”

“在的!”玉亦從懷中取出了一物。

攤開手掌時,她失控地尖叫了起來。

只見她掌心靜靜地躺着一枚灰色的玉石,一望便是了無生機。

仙族的人都有命玉,命玉的主人一旦死去,命玉就會褪去顏色。除此之外,命玉再沒有其他的作用。通常,仙族的人在執行比較危險的任務時,會把命玉放在親人那裏,好讓他們安心。

“姑姑……姑姑死了!怎麽可能啊!她是大聖君的妻子啊!她怎麽會死!為什麽啊!是因為姑姑得罪了大聖君,所以株連我們了嗎?”玉亦放聲大哭。

“玉師兄,”江拾轶沉吟道,“聖宮中出事了,看來事情還不小,你們玉家已經卷進了未知的風波之中。你如今重傷未愈,暫時不宜摻合進去。我先找個理由回聖宮見大聖君一面,問問究竟發生了何事,再作打算。”

玉離衡還未說話,只聽門外傳來了清脆的女聲:“不可!”

遙卿卿板着臉,大步走了進來:“江師哥,此事非同小可!泯風執侍已知道你我和他在一起,你若獨自回去豈不是打草驚蛇?”

“那該如何?”江拾轶眉頭微蹙,“眼下情勢不明,若是貿然把玉師兄和阿離帶入聖宮,豈不是推人入火坑?”

遙卿卿冷笑起來:“江師哥莫要小人之心度我,我何時說過要害死你的阿離?”

江拾轶難堪道:“師妹……”

“衡師兄,”遙卿卿越過江拾轶,走到玉離衡面前,“大家都知道我脾氣不好。泯風執侍方才親眼見到我與江師哥産生了分歧,若是一怒之下,我獨自離開了這裏也不算什麽稀奇事。若是你願意把逆生輪交給我,我便有理由請見大聖君,替你去查探一番。你與江聖君遲來一步,到時候算好時間,在城門外見上一面,我将聖宮中的情形告訴你,你再決定是走是留,豈不是兩全其美?”

江拾轶雙眼一亮:“倒是個辦法!”

遙卿卿定定看着玉離衡:“逆生輪乃邪惡之物,衡師兄定也沒有動過私藏的念頭吧?反正都要交給大聖君,不若利用它,先去探明虛實——我雖然修為低些,卻自問不是個笨人,有逆生輪在手,我就有理由與大聖君獨處,他向來對我很好,只要給我一點時間,我定能把該打探的消息都打探清楚。衡師兄,再猶豫下去,就要失去先機了!”

玉離衡被她說服,垂眸看着她,“那就拜托遙師妹了。”

阿離着急地拍打着翅膀:“啾,啾!”

玉離衡安撫地拍拍她的腦袋,然後取出逆生輪,交到了遙卿卿手中。

阿離也知道無可挽回了,玉離衡重傷在身,根本不是江、遙二人的對手,況且遙卿卿占情又占理,玉離衡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她。

阿離只能用翅膀捂住了眼睛:“……啾!”

兜兜轉轉,逆生輪還是到了遙卿卿手上。

“那我便先走一步,江師哥解決完這邊的事,便帶着衡師兄回中州吧。”遙卿卿盈盈一笑,長袖一卷,踏雲而去。

沉默持續了片刻。

“堂哥……”玉亦弱弱地開口了,“我若是把姑姑的命玉給你,他們是不是就會放過我了?”

玉離衡看了她一眼,接過那塊失去了光澤的灰玉。

“誰知道呢,如今我自身難保,你要走就盡量走遠些吧。”

玉亦讷讷道:“我……我修為低微,留下來也只會添亂……并不是不想替他們報仇……”

玉離衡疲倦地揮了揮手,玉亦拜了幾拜,匆匆離去。

屋中會喘氣的只剩下二人一鳥。

“他們為什麽要用雪獸?”玉離衡忽然怔怔地問。

“雪獸味美,向來是食客們的最愛。只不過,雪獸中天資佼佼者,一遇血食便容易入魔,所以尋常人不敢豢養,只有那些為了錢財铤而走險的獵人會去捕獵,時常有人死于雪獸之口。也許,是為了混淆視聽?”江拾轶答道。

“有種說法,未入魔的雪獸能夠吞噬魔氣。”玉離衡眯起眼睛,“只不過沒人會去嘗試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

江拾轶思忖片刻,緩緩搖頭:“似乎與這件事沒有什麽關聯。或許泯風的人只是用這樣的手段來逼供。”

玉離衡不再多言。

“該出發了。”江拾轶道,“玉師兄故意放玉亦獨自離開,是否就是想看看她會不會去找幫助她逃脫的人?”

“嗯。雖然她不像在撒謊,但興許有什麽她認為無關緊要的事情沒有告訴我們。”

二人一鳥遁着玉離衡留在玉亦身上的細微靈力找了過去。

她竟然沒有走遠,正搓着雙手,在一處小竹林裏原地打轉轉。

“恩人,我已将命玉交到家主手上了,您什麽時候來接我啊……”她的聲音細若蚊蚋,但江拾轶和玉離衡都是懂唇語的人,玉亦忐忑的話語一字不漏被得了個真切。

玉離衡冷着臉,走到她的面前。

“說。”

玉亦大驚失色:“家、家主,堂哥,我,我……”

“說。”玉離衡手中緩緩凝出一個赤色符文。

“我沒有做壞事啊!”玉亦尖叫起來,“我說的都是實話!一個字也不假!只不過,只不過,那些兇手抓住表姐的時候,我被人救了,救我的人說,我要做的事,便是把姑姑的命玉交給家主……這有什麽問題嗎?”

“那你為何不實話實說?”

“因為恩人說,不要向別人提起他。”玉亦的臉悄悄紅了。

江拾轶目光一凝:“是雲欲休?!”

玉亦吓得差點摔了一跤,急忙搖頭不疊。

只不過她的表現已經告訴了旁人事實。

“此事果然與雲欲休有關!”江拾轶臉上浮起一抹奇怪的笑容,偏頭對玉離衡說,“玉師兄,終究還是看錯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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