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胖鳥收到的第一張好人卡 (1)
雲欲休口中噴血, 借助反震之力, 一掠千裏。
聖宮廢墟之中。
大聖君剛要動身去追雲欲休,衣袖忽然就被人給扯住了。
“哎哎哎哎……君上君上君上!我知道我知道,我往堕龍池裏亂扔東西投喂是錯誤的行為!我已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求君上給我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啊!魔尊現在那麽弱,又被您重創,殺他還不是小菜一碟?這種小事,哪用得着您老人家親自出馬啊!”暗水嬉皮笑臉,抓住大聖君不松手。
“嗯?”大聖君的目光有如實質, 沉沉罩在了暗水的身上。
“哎呀,哎呀,”暗水撓着腦袋, “您就給我一個機會吧!您知道我打不過泯風,若不是您及時趕過來主持公道,我這條小命怕就要斷送在他手裏了!這種時候, 您不如派我出去幹幹追殺之類的活兒, 等我回來,泯風也消氣了不是?我不就是不小心喂死了他的堕龍嘛,至于這麽拼命嗎?”
泯風鼻孔微張, 神色憤怒至極:“暗水!本座為何覺得你故意胡攪蠻纏,正是想要放跑那魔尊?!況且那上古堕龍乃是先聖親手封印在地宮中的, 豈容你這般胡作非為!”
暗水恬不知恥,對着周遭幾個神色各異的執侍亂抛媚眼:“一個半廢的轉世魔尊,有什麽要緊的?哎哎,苦土, 流火,你們說是不是?”
執侍中唯一的女子流火站出來,道,“君上,雖然眼下魔尊的轉世身對我仙界構不成太大的威脅,但若是放任他增強實力,恐怕日後将會成為心頭大患!暗水雖然實力稍弱些,但要論速度和追蹤能力,在我們八人中也算是翹楚了。不若就讓他去辦這件事情,有個功勞傍身,待您查清堕龍之死的緣由時,也可以将功折罪,斷斷胳膊腿也就算了。”
暗水臉上堆滿了媚笑。
“可。”大聖君微微沉吟,“暗水,你此去,多留神。但凡與那魔尊轉世身有過接觸的人或妖魔,一律滅除。”
“是!”暗水神秘一笑。
“師君……”大聖君身後傳來一個弱弱的女聲,“弟子願随暗水執侍前去追殺魔尊!将功……補過!”
是遙卿卿。
她眸光微閃,不知在算計些什麽。
“可。”大聖君毫不遲疑就應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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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水與遙卿卿領了命,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際。
大聖君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中破碎的劍。
流火擔憂地蹙起秀眉:“君上,這把劍已跟了您千年了吧……”
大聖君輕輕一嘆:“凡劍,終究與我緣盡。流火,查清堕龍死因。泯風,你随我來。”
他負起手,慢慢走向自己的聖殿。
每一步落下,便有磚石自地底浮出,懸在半空,切割成适宜的形狀,落于廢墟之上。
他所經之處,仿佛有無數肉眼不可見的工匠在精心忙碌,一座座巍峨大殿拔地而起,一條條甬道鋪設開去。
饒是見多識廣的幾大執侍,此刻心中亦是難言的震撼。
……
這一日,對于大慶皇朝來說,是一個既尋常又特殊的日子。
諸侯争霸已結束了一千餘年,如今天下太平,偶爾有幾支反軍,也成不了什麽氣候。安樂久了,人便容易腐化堕落,一心追逐權勢,縱.欲享樂。
朝中暗流早已洶湧澎湃,皇帝醉心于煉丹修仙,放任兩派朝臣在眼皮子底子鬥生鬥死,他只一心求他的大道。
中土大陸雖然人、仙、妖魔共存,但對于普通的凡人來說,短短百年塵世之途,遇見仙人的大幸運和遇見妖魔的大恐怖都是極其稀罕的事情,倒不如關注今日鹽價漲了多少更為實在。
望都便是大慶的國都。
望都北部座落着皇城,東面聚集着權貴,西面居住的多是富商。
南面,則是平民的聚居地。破敗的小瓦房門口挂着黑氈子的,是賭坊。挂着紅色或粉色布簾子的,是暗娼。
泥濘的巷道裏,行人疲倦匆忙,為一口飯食奔波勞碌。就連濃妝豔抹的娼.妓,在這樣的午後也打不起什麽精神來。
便是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日子裏,整座望都城,突然地動山搖!
誰也說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距離城南近些的人,只感覺眼前忽然只剩下一片白光,大約兩三個呼吸之後,“轟隆”巨響與狂暴的飓風一齊襲來,走在空曠處的行人被掀出數十丈!大地的顫抖經久不息,房屋在氣浪的席卷中一排排倒下,就像孩童推倒了手邊的一列玩具木頭。
塵埃落定之後,望都南角出現了一個深達十丈的巨大天坑!
奏報如紙片一般飛入皇城,然而皇帝正在閉關修仙,壓根不予理會。
左相為首的“成王”黨和太師太傅為首的“太子”黨借機興風作浪,開始追查南部平民區中的炮.仗作坊,可着勁兒往對手頭上扣屎盆子。至于被爆.炸傷及的平民,除了成為攻擊政.敵時的一個數字之外,再無其他意義。
一片混亂中,雲欲休拖着兩條變成了白骨的腿,爬出巨坑,脫力地倚在了一根倒塌的房柱上。
方才掠至望都城上空,他突然力竭,重重摔了下來,狂暴的靈力沖擊引發了這場驚天動地的大爆.炸。
他松開骨手,見掌心裏的胖鳥蔫成了一團。
“啾,啾。”阿離吃力地爬起來,揚起腦袋,擔心地注視着他。
“沒死啊?禍害遺千年。”雲欲休失望地笑了下,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小株晶瑩剔透的昙花。
阿離吃驚地張開了小短喙。
他曾說過,聖宮中的聖昙花可以修補元魂。
那樣糟糕的情況下,他居然還記着這事兒?!想來第一次被大聖君重創之後,他根本就沒有遁走,而是冒險匿了蹤跡,安排暗水大鬧一場,引開大聖君,他則匆匆去取了聖昙花,然後回來救她。
阿離緊緊抿住喙,強忍住奔騰的淚意。
雲欲休粗魯地捏着聖昙花往她嘴裏塞,塞了兩下沒塞進去,不耐煩了,用骨手捏住她的喙生生捏開,用另一根手指把那朵美麗至極的透明花朵摁進了她的喉嚨。
“吃個藥這麽難?”他嗤道。
喂了藥,他取出一件自己的衣裳,把阿離罩進去。
“我會虛弱三日,這三日無法與任何人交手。你照顧我。若是不能令我滿意……”他陰恻恻地威脅道。
阿離不等他出手,便自覺恢複了人身。
她垂着腦袋,低低地說道:“放心。”
他動了動,微微眯起狹長的眼睛,寬容地說道:“也不必太逞強,沒死在融摘星的清神陣裏,已經算你好命了。”
此刻阿離身上的疼痛雖然減輕了很多,但還是像有無數把細小的刀子在切割皮肉骨骼一樣,渾身上下脆生生地疼。
不過與雲欲休的狀況比起來,她就“健康”得多。
阿離咬着牙,把雲欲休扶起來。
“我們先離開這裏。”
她小心翼翼地把雲欲休露出白骨的地方藏進了寬大的鬥篷中,然後把他一條沉重的胳膊架在自己的小瘦肩膀上,托着他,踉跄往城裏走——城門已被封鎖了,想要出城會引來一堆麻煩,只能先潛入城中藏上幾日。
阿離見過雲欲休不穿衣裳的樣子。她知道他穿着衣裳看起來瘦瘦高高的,但其實骨頭和肉都很結實,沉得很。
她扶着他,吃力地穿過了一條已徹底變成廢墟的巷道。
有人被壓在房屋底下,低聲地呻.吟求救。還有人倒卧在路中,摔斷了骨頭,動彈不得。
阿離喘着粗氣,胸腔中除了疼痛之外,仿佛又被塞進了一團滾燙的烙鐵,又燙又辣,一陣陣血腥味泛上喉嚨。
她無力幫助任何人。
再前進一段,視野中出現了不少官兵。他們的任務顯然不是救助受傷的百姓,而是在追查爆.炸的原因。官兵們手中拿着畫像,讓傷者指認畫像上的人。簽字畫押過的百姓便可以離開這片區域,進入城中就醫。
“官爺……我們真是無辜的啊……您看,孩子的腿一直流血,請發發慈悲,讓我帶他先去醫館好不好……求求您了!或者讓我們插個隊啊!”一個婦人哭得撕心裂肺。
“滾開!休要阻礙官差辦事!”婦人被身邊的小兵一腳踢開。
雲欲休喘着粗氣,把阿離的腦袋撥向另一側,陰沉沉地說道:“不要管。”
“我知道。”阿離悶悶地回道。
雲欲休詫異地挑了挑唇角:“怎麽,大好人轉性了?”
收到好人卡的阿離嘆了口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前提是,自己得有刀。”
雲欲休居然無言以對。
阿離攙着他,正繞過一堵斷牆時,被官兵發現了。
兩個手持紅纓槍的小兵向他們疾步走來。
就在這時,一道脆脆的女聲響起來:“你們怎麽可以這樣草菅人命?!沒看到大家都受了傷嗎?還不趕緊安排醫者過來!再耽擱下去,出了人命你們誰負得起責任?!”
阿離和兩個小兵齊齊扭頭一看,見到一個模樣十分漂亮的黃衣女子拉住官兵頭領,正在憤怒地質問。
只見官兵頭領上上下下打量她一圈,冷笑道:“好大膽子,竟然阻礙官府查案,來人,給我拿下,送入牢中,好好地審!”
女子氣得粉面通紅,憤怒地揮舞着雙手阻止官兵靠近。
“不許碰我!你們敢碰我一下,我爹爹定會告你們!讓你們下大獄!”
官兵三下五除二制服了她,正要拖走時,一個黑衣老頭連滾帶爬跑了過來,從懷中掏出一只沉甸甸的袋子,往官兵頭領手裏塞。
“官爺官爺,我們小姐乃是城西雲家的大小姐,恰好路過此地,與案件無關哪!都是誤會,都是誤會,望官爺賞個薄面,不要與她計較。”
那頭領一眼就認出了黑衣老頭:“喲,是雲府的大管家呀!早說嘛!”
收下那只沉甸甸的袋子,頭領揮揮手,讓官兵放開了黃衣女子。
黃衣女子不忿,還要說話,被黑衣老頭拽着袖子拖到一旁。
“大小姐,姑奶奶!別鬧了!這什麽場合你心裏沒數麽!”
“什麽場合?!他們草菅人命,就是不行!我,我回去告訴爹爹!白爺爺,您看,那個孩子多可憐啊!”黃衣女子急得直跺腳。
“大小姐,”黑衣管家無奈地勸道,“你看,孩子他爹已經給孩子紮好傷口了,用不了多久就能輪到他們畫押,很快就可以離開這裏去就醫的。”
他沒說出的話是——被大小姐這一鬧,反倒是耽誤了不少時間。
“我不管!我這就請醫師過來就地看診!”黃衣女子重重一甩衣袖,蹬蹬蹬地往阿離和雲欲休站立的方向走來。
此時,發現了阿離和雲欲休的兩個小兵已走到了不遠處。
阿離緊走幾步,靠向黃衣女子,沖她使了個眼色,可憐兮兮地低聲說道:“姐姐,我夫君受了重傷,能不能捎上我們一起進城?”
這樣性情的大小姐,十有八.九會出手相助。
黃衣女子一怔。
兩個手持紅纓槍的小兵追到了身後,厲聲道:“你們兩個,給我站住!”
阿離果斷掀開鬥篷一角,讓黃衣女子看到雲欲休小腿上的骨骼。
黃衣女子大大地倒抽了一口涼氣,上前挽住了阿離的胳膊,沖那兩個士兵脆生生地喊道:“這是我丫鬟!怎麽,連我丫鬟也要攔嗎!”
士兵遲疑地回頭望了望頭領,頭領點點頭,揮手放人。
有黑衣管家在前方用金葉子開路,阿離一行順順利利就離開了城南。
“多謝姐姐。若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事情,姐姐只管告訴我,待我們安頓下來,定會替你辦到。”阿離看着黃衣女子,認真地說道。
黃衣女子不以為意:“舉手之勞而已,我時常接濟城南的貧民,哪裏需要你們回報什麽呢。”
阿離笑而不語。
“我叫雲小烏,我爹便是城西雲家的家主雲鵬展——想必你們也聽說過他。”雲小霧的神色略有些驕傲。
“真巧,他也姓雲。”阿離指了指雲欲休,然後說道:“我叫阿離。”
雲小烏“哦”了一聲,道:“雲家分支無數,每年總是有不少親戚找上門來借錢,就沒見誰家還過。你夫君……”
她低下頭,往鬥篷裏看了看,只看見一個線條漂亮的蒼白下颌。
阿離笑道:“我們不缺錢。”
雲小烏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走過兩條半坍塌的街道後,眼前出現一條足以并行十輛馬車的寬敞大道。
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将身着紅衣銀甲,威風凜凜地帶兵前來。道路被暫時封鎖,雲小烏一行人被迫站在街邊等候。
廢墟中的官兵紛紛行禮:“長公主殿下!”
只見那女将勒住馬,晃了晃手中的金牌,道:“皇上有令,城南爆.炸一案由本宮接手,無關人等,速速退避!”
一名頭頂花翎,文官模樣的官員上前禀道:“長公主殿下,臣乃是奉了太子之令,徹……”
女将冷笑一聲打斷了他:“太子與成王各自收集了無數證據,指證對方私藏藥火!”
文官急了:“長公主!太子殿下證據确鑿!”
“成王也證據确鑿。”女将微微一笑,“恰好,林大人您,也被參了一本呢。本宮覺得,林大人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倒不如回頭看一看屁股擦幹淨了沒有。”
說罷,她揮了揮手。
便見身後士兵左右分開,一列列擡着擔架的士兵小跑上前進入廢墟,将受了傷動彈不得的百姓搬上擔架,運往城中。
廢墟中,無數百姓叩首高呼長公主千歲。
雲小烏豔羨地望着高頭大馬上的長公主,半晌,嘆了口氣:“生在帝王家,真是好福氣啊!我就算再有心幫助百姓,也不可能像她這樣一呼百應。”
阿離不由得也多看了那個女子兩眼,見她利落地指揮調度着士兵們,雖然場面十分混亂,但衆人的行動卻有條不紊,很快就依着輕重緩急的順序把廢墟中的傷者全部安置妥當了。心中亦是有幾分佩服。
處理完傷員,長公主留下一半士兵清理廢墟,帶着另一半人消失在大道盡頭。
雲小烏籲了口氣:“今日城中醫館肯定人滿為患了,阿離,不如你們就随我回去吧,我家裏的醫師曾經是宮中禦醫呢。”
阿離正想婉拒,雲欲休忽然重重捏了下她的肩膀。
“好意心……啊,那就多謝雲姐姐了。”
雲小烏輕輕笑了下,很自然地說道:“一般人都叫我大小姐或是雲小姐。”
阿離一臉無辜地眨巴着眼,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說話間,一行人來到了城西。
雲家的宅院院牆極高,占地極廣,大門鑲着金框。照壁後,立着一尊金光閃閃、兇煞無比的神像。雖然身材塑得無比粗野,但面容卻是英俊的,細細看,竟和雲欲休有三分相像。
見阿離微微有些吃驚,雲小烏解釋道:“兩百多年前,我們雲家飛升了一位祖宗,這便是他的塑像。嘁,有什麽用,也不曾聽說誰家飛升成仙的神仙還會回來庇護子孫後代。要我說啊,那些修仙的人腦袋都不太正常,誰知道是真飛升了還是死在外頭了!”
雲欲休低低地冷笑了一聲。
阿離心中一動——敢情大魔王是專程回來探望子孫後代啊?
沒走幾步,只見一個丫鬟模樣的小姑娘迎上前來:“大小姐!您總算是回來了!老爺都快急死了!”
雲小烏點點頭,指着阿離和雲欲休,道:“你們擠一擠,收拾出一間空屋來,讓他們夫婦二人先住下。再請黃大夫過來替他治傷。”
說罷,她便帶着管家往正屋走去。
丫鬟對阿離揚了揚下巴,道:“遇到我們小姐算你福氣好!以後你就跟着我吧,先做一做掃灑的粗活,幹得好了,說不定有機會進屋中服侍。我叫桃碧,你可以叫我桃碧姐姐。”
阿離:“……”人家還是幼崽!幹不了什麽粗活!
丫鬟手腳倒是十分麻利,很快就騰好了一間空屋,把醫師請了過來。
那老者也是一副倨傲的神情,進到屋中,不耐煩地道:“老夫忙得很!下人受傷,随便讓我哪個徒弟過來看看也就是了!非要老夫過來做什麽!快點快點,忙着呢!”
阿離看了看平躺在床榻上的雲欲休,偏了頭問道:“老大夫,你是想要替他把脈麽?”
老者一臉不耐煩:“那不然呢?”
阿離有些好笑,不禁生起了捉弄的心思,嘆口氣,道:“我說了他的傷沒法治,可雲姐姐偏不信,說您從前是禦醫,醫術高明得很,一定能治好。”
老者哈地一笑,唾沫橫飛:“論醫術,老夫敢稱第二,恐怕還無人敢稱第一。休要啰嗦,只要不是不治之症,老夫什麽病都治得了!”
阿離道:“這個脈你就把不來!”
老者嗤笑:“放屁。世間就沒有老夫把不來的脈!”
阿離淡定地撩開了雲欲休的衣袖,露出一截白骨。
老者:“……另一邊!”
阿離撩開了另一邊衣袖。
老者:“……”
此刻,他終于注意到,那件寬大的黑色鬥篷下面,仿佛并沒有什麽血肉,而是一副骨架子。
老者惱怒地退了兩步:“戲耍老夫麽!這哪裏是活人!”
便見雲欲休很配合地坐了起來,鬥篷滑下,露出蒼白俊美的臉。
老者倒退兩步,顫着唇道:“生死有命,我派個徒弟過來照料,能活幾日算幾日吧!”
很快,便有一個圓圓笑臉的少年郎拎着藥箱過來了。
“來,讓我看看傷口。師傅已大致對我說了情況,也不必太憂心,只要沒有傷及內腑,便還是有救的!”
阿離見少年醫者滿臉誠摯,就有些不好意思:“真不必了,治不了的。”
少年看着雲欲休空蕩蕩的四肢,友善地笑了笑:“不要輕言放棄啊,我先給他煎一副防止傷口感染化膿的藥,以免傷勢繼續惡化。”
說罷,他跑到屋門口生起了小藥爐,蹲在邊上呼呼地扇火。
屋中終于只剩下了阿離和雲欲休二人。
他懶懶地倚在了木枕上,道:“這麽喜歡和凡人打交道,不如我把你廢了,留在這裏做凡人。”
阿離撇撇嘴:“等你有能力廢了我再說吧!”
雲欲休被她氣樂了。
他決定給這只膽大包天的肥鳥一個教訓——等他稍微恢複一點體力的時候。
醫師少年連晚飯也沒顧上,天色漸暗時,總算煎好了藥,頂着滿頭滿臉的爐灰,把滾燙的藥汁端了進來,仔細叮囑了一番。然後跑到床榻前,對雲欲休說了好些安慰的話,這才拎着藥箱匆匆離去。
阿離本以為,這三天能碰到的最大麻煩就是自己會被丫鬟逼着出去做粗活,沒想到,還未入夜,望都城就出事了!
仿佛一瞬之間,外頭突然喊殺震天,四處都是滾滾濃煙。
喊殺聲、慘叫聲、踹門聲、刀斧入肉聲、烈火熊熊聲……
粗使丫鬟居住的院子臨近大門,阿離聽到外頭傳來淩亂的馬蹄聲和打鬥聲。
消息靈通的小厮們聚在院子裏議論,說是成王想要誣陷太子謀逆,卻被長公主拿到了證據,走投無路之下幹脆就造了反。恰好,成王的人查到太子派人往皇帝的丹鼎中下.毒,想要讓老爹提前讓位。長公主順手把這份證據也收了,呈到皇帝面前,于是太子也同時造了反。
成王和太子鬥了一輩子,今夜卻特別有默契,都沒向對方下手,一致把矛頭指向了皇城。
皇帝早就一心修仙去了,如今皇城中主持大局的,正是長公主。
成王和太子鬥得兇,但在天子眼皮底下,誰也不敢公然大肆養兵,而長公主本就是個女将,率着親兵,很快就把兩個逆王殺得落花流水。
成王的敗兵正好逃到了城西。
他們看中了雲家這座高門大院。
院外,一個沙啞的嗓子大聲叫道:“保護王爺!砸開這院門!弟兄們堵住門,至少還能再撐一夜!王爺無需憂心!平城大将軍得到消息,正率五萬大軍火速趕來!只要撐到天明,定可逆轉乾坤!”
躲在大門後聽着外頭響動的小厮和丫鬟們駭得心膽俱裂,無頭蒼蠅一般四處瞎竄。
大門很快就被推倒了。
士兵們沖入院中,拎着染血的兵器,把四處亂跑的人都驅趕到了照壁後的大庭院裏,等待成王發落。阿離和雲欲休靜靜站在窗戶後,反倒是無人留意到他們。
威嚴尚存的成王在親衛的拱護下踏進了院子。
雲家家主、妻妾、幾個兒女和家中的醫師被士兵們從人群裏拎了出來,扔在成王腳下。
“王爺,這是雲鵬展和他的親眷,以及府中的醫師,屬下覺着他們可能還有點用……”
成王目光陰冷,揮了揮手:“不必留。今日若是事敗,留他們也無用。若是事成,更用不着他們。”
士兵們舉起了刀。
其餘的人早已吓得癱軟在地,只有那個圓臉的醫師少年站了出來,義正辭嚴地怒斥成王。
成王獰笑,抽刀高高揚起,對準了醫師少年的脖頸。
雲欲休忽然動了動指骨,視線懶懶地落到照壁後的金身塑像上,問阿離:“那是什麽?”
“你的雕像?”
他呵地一笑:“是欲。有求于我,便能為我所用。”
就在醫師少年即将血濺五步的霎那,雲欲休的視線驀然一凝!
“嗚——轟!”
只見那面目兇煞的金身塑像突然動了起來!
官兵們全部驚呆了。
這座塑像雖然不到一丈高,但它身上爆發的兇惡氣勢,卻是令這些鏖戰了半宿的士兵心驚膽寒,手抖到擡不起刀。
“這、這、這……”
“這是什麽東西!”
雲家家主忽然嚎出了聲:“祖宗顯靈啦!”
只見那金身塑像随手倒拔了一根石柱,放在肋下橫掃而過。
“嗚——嗡——砰!砰砰砰!”
無數士兵口中噴血,身體倒飛,摔到回廊壁上,成了一灘灘抽搐的血肉。
金身踏前一步,地面寸寸碎裂!
它再一次掄起石柱。
幸存的士兵們早已魂不附體,顧不上吓得尿了褲子的成王,拼命地往外頭沖去。
金身反手擲出石柱,轟隆一聲巨響,只見照壁、院牆、大門瞬間被摧毀,像是風中的碎紙屑一般,打着卷濺向四面八方。
一只受了驚的老鼠蒙頭瞎竄,“嗖”一聲,爬上窗棂,和站在窗戶後的雲欲休看了個對眼。
“嘶——”
金身正高高躍起,忽然像被抽了精氣神一般,頭朝下,重重砸進了地裏。
它提腿躍起的時候,左膝彎在身前,右腿向後繃得筆直,這一摔,腦袋和上半身都插.到了地下,只留下兩條姿勢騷包的大腿露在外面招搖。
幸存官兵:……
雲家後輩:……
成王受了太多了刺激,已有些神智不清了。見雕像栽進土裏,他瘋癫地揚起了手中的刀,重重斬向面前的醫師少年!
“殺——給我殺!一個不留!”
有惡鼠擋道,雲欲休亦是救援不及。
千鈞一發之時,忽聞清越的破空聲由遠及近,呼吸即至!
一枝精鐵鑄箭刺穿成王額頭,帶着他飛過半個庭院,釘在了主屋的大梁上!
長公主騎乘浴血寶馬,帶着鐵甲親兵,踏過廢墟,手起刀落,利索地收割叛軍的性命。
癱軟在地的雲小烏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激動得淚花亂冒。
長公主并不多看這些叩頭感激的人,她躍下馬背,大步走到當場斃命的成王面前,揮刀割下了他的頭顱。姿勢英武霸氣,配上她冷冽俊俏的面龐,浴血的嬌.軀,令人不得不震撼感慨——此女絲毫不輸好男兒!
雲家的人這才留意到,她執弓的手裏還拎着另一個頭顱——逆太子。
長公主收拾完殘局,便率兵回了皇城。
經此一役,坊間已開始偷偷議論立長公主為女儲君的事情了。當今皇帝一心修仙早已遣散了妃嫔,兩個兒子謀逆而死,讓長公主繼位,可謂衆望所歸。
此刻,阿離暫居的小屋裏,氣氛煞是詭異。
雲欲休專心操縱雕像時受了驚,拽着阿離連退了幾大步,翻倒在床榻上。
餘光瞥見雕像摔得那般風.騷狼狽,他顯然有些惱羞成怒,恨恨地壓住阿離,縮着瞳仁,瞪了她一眼又一眼,骨指輕輕抽搐,扼住她細細的脖頸,但沒用力。
鬥篷的兜帽垂下,把阿離也罩在了裏面。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這張蒼白俊臉,恍惚覺得回到了二人初見的那一日。
心頭忽然湧起一股慶幸——多幸運,當初選擇的是他,而不是江拾轶。
她彎起眼睛和唇角,沖他笑了笑。
雲欲休呆住了。
他忽然很想做一點奇怪的事情。
就在他的骨手緩緩上移,捏住她的小下巴時,身後忽然響起了一聲怪叫——
“啊啊啊啊老大!我啥都沒有看見喲!”
雲欲休僵硬地偏過頭,看見暗水倚在門框上,雙手捂住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大魔王長吸一口氣。
暗水嬉皮笑臉走上前來,道:“老大,卿卿看上了我,非得跟着我出來‘追殺’您老人家,我拿她也沒什麽辦法……”
“舍不得殺?”雲欲休冷聲問道。
暗水連連擺手:“非也非也,我對老大一片丹心,日月可鑒——不敢動她的原因是,她身上竟有大聖君的魂印,我若是動她,那邊立刻就會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雲欲休似笑非笑點點頭。
暗水知道他的脾氣,繼續說道:“今日聽到這邊的動靜,我二人就趕了過來。也是巧了,這大慶的皇帝,居然是卿卿的曾曾曾曾曾孫子。我與她降到皇宮中時,恰好看見一個女人在造反,拎着兩顆腦袋就闖進皇帝老兒的寝殿!卿卿一劍殺了那女人,告訴皇帝老兒自己是他祖宗,回來庇佑他!皇帝老兒好生感激,拉着卿卿絮叨個沒完,她一時擺脫不開,我才得空溜出來尋找老大您哪!”
阿離慢慢坐起身,眼眶漸漸撐大,瞳仁越收越緊!
長公主,那個英姿飒爽的女中豪傑,被遙卿卿這般……輕描淡寫地……殺掉了?!
阿離的心頭蹿起了一把無法撲熄的怒火,腦海裏掠過一幕幕清晰的畫面——遙卿卿衣錦還鄉,那副洋洋自得卻故作姿态的神情;正愁沒有合适的理由裝個逼時,恰好長公主送上門來,被她當作蝼蟻輕輕碾死的場景;皇帝匍匐在她腳下,她像女皇一般,趾高氣昂接受他的膜拜,賞他些仙界丹藥,兩個人那惡心又滿足的嘴臉……
阿離第一次覺得,自己一定要殺死一個人,必須!
憤怒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起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與長公主也就兩面之緣,但此刻燃起的怒火卻仿佛能将自己的身體燒穿。
雲欲休輕輕敲擊在身側的骨指微微一頓。
暗水又道:“老大,這不就是當初您出生的雲氏一脈嘛,您這是打算抽取雲氏一族的根基血脈來重鑄本命神鐮?這倒是個好法子,三五日的,必能成事了!”
阿離心尖一顫,偏頭望着雲欲休。
隐在黑色鬥篷下的眸光晦暗幽森,半晌,他輕輕吐出一口氣,道:“不是。”
“嘿嘿,嘿嘿,是我多心了!”暗水撓撓頭,“您還是先換個地兒吧,您這金身顯靈的消息恐怕很快就會傳到卿卿耳朵裏……我若攔她,豈不是早早就暴.露自己身份了?”
話音未落,外頭傳來一道清脆悅耳,既像是玉珠一般爽脆,又含嬌帶嗔,天然軟糯的女聲。
“聽說,雲家老祖雲欲休,顯靈了?!”
遙卿卿!
暗水張大了嘴巴,一臉牙疼的表情。
“老大,你們穩住,我從後邊兒繞過去,想辦法把她弄走!”
暗水掠出後窗。
雲欲休慢吞吞轉過身,垂下頭,隐在鬥篷下的目光幽幽閃爍,問阿離:“你很憤怒?”
阿離咬着牙點了點頭。
他輕輕笑了下:“只有弱者才會憤怒。憤怒是最無用的情緒。”
他慢慢呲開微有些尖利的牙,聲音無比冷酷:“殺戮足以蕩平一切。”
阿離動了動嘴唇。
雲欲休逼近一步,身上的氣息和味道沉沉壓向她,語聲帶着蠱惑:“只要你開口,我便命令暗水殺死她。”
阿離的黑眼睛裏跳動着兩團火焰,半晌,她重重閉上了眼,道:“不是時候。”
“哦?”雲欲休勾了勾唇角。
“我會親手來做這件事情,希望你能給我這個機會。”阿離睜開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重新變得無比純澈,臉上帶着一個平淡的,像甘草一般略帶一點點甜味的笑容。
雲欲休定定看了她片刻,咧開嘴,笑了。
他背轉身,像是自語,又像是對她說話,低低地念叨了一句:“真是對我無欲無求啊。”
阿離敏銳地察覺了什麽。
方才他看着雕像告訴她,那是“欲”。
阿離偏了偏腦袋,怔怔地望着雲欲休高大的背影。
院中,遙卿卿動了。
她姿勢曼妙,像仙女在九天之上起舞。
裙帶微旋,纖手一揚。只見雲家大院中,所有門窗輕輕一晃,化成了一蓬蓬屑末。
阿離揚起臉,恰好看到遙卿卿目光一掠,落到了她的身上。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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