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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霓錦的胳膊上潔白一片,并沒有祁昶想象中的受傷痕跡, 難道是骨頭受傷了?也不對啊, 骨頭受傷的話, 皮膚表面肯定也會有青紫之類的痕跡。

祁昶伸手在她胳膊內側捏了兩下,也不知是碰到了哪裏, 蘇霓錦忽然從睡夢中驚醒,從祁昶手中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一只手按在手肘處,然後就瞪大雙眼, 空洞洞的盯着承塵, 似乎在想自己這是在什麽地方。

“你手怎麽了?疼嗎?”

若是先前祁昶只是懷疑蘇霓錦的胳膊受傷了, 那現在基本上已經可以确定了。

蘇霓錦聽見祁昶的聲音, 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放開了自己的胳膊,欲從床鋪上坐起,誰料身子剛動, 就被祁昶按下, 祁昶再次将蘇霓錦的胳膊拉到面前細細查看。

“我, 我沒事。不疼啊。”

蘇霓錦暗叫不妙,埋怨自己怎麽會突然睡着了,讓祁昶發現了不對勁。

她這兩天依舊在用自己的胳膊做靶子練習針灸, 胳膊上沒什麽痕跡,不過只要一碰到就紮心的疼。不過幸好,這些疼只有她自己知道, 表面看不出什麽,只要她一口咬定不疼,便是祁昶也應該看不出什麽吧。

祁昶的手在蘇霓錦胳膊上撫了兩下,分明感覺到她身子忍不住發抖,祁昶哪裏還忍得住,将寝殿中的燭火盡數點燃,猶如白晝般亮堂。

蘇霓錦想抽回自己的手,一個勁兒的解釋:“我真沒事兒,你別大驚小怪的了。”

“真沒事兒就讓我看看又怎麽了?別動。”

祁昶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危險,讓蘇霓錦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想着若自己竭力掩藏,反而會引起他更多的懷疑,不如讓他自己看個明白,現在蘇霓錦只希望那些小針孔自己藏好點,別讓祁昶看出什麽才好。

可到底是皮下受了傷,哪裏經得住人仔仔細細的盯着查看,若是祁昶看過一遍沒發覺不對就放棄的話,說不定蘇霓錦就能蒙混過關,可偏偏祁昶太相信自己的判斷,将蘇霓錦的胳膊對着光看了一遍又一遍,終于讓他看到了一點微乎其微的可疑小點。

“這是什麽?”祁昶用手指戳了戳,蘇霓錦咬着牙故作輕松:

“什麽是什麽?”

祁昶指着那處問她,蘇霓錦便只顧裝傻:“你到底在說什麽?這裏嗎?”

蘇霓錦自己用手也上去戳了幾下,又撫動兩回,神色輕松:“沒什麽啊。殿下,你到底想說什麽呀?”

祁昶見她神色如常,斂眸再看她手臂那幾處紅點,猶豫片刻後,才決定放下蘇霓錦的胳膊,解釋道:

“先前替你脫外衣時,你喊疼來着。我便瞧瞧是否哪裏有恙。”

蘇霓錦的胳膊重新回到自己手中,做戲做全套,不慌不忙的将被撩起的衣袖一層層放下,恍然大悟道:

“原來如此,殿下過慮,定是我這幾日随敬王妃在外,未帶仆婢出門,有好些東西都是我們自己提的,我這小胳膊小腿兒,嬌氣的很,稍微提一點東西,可不就疼了。”

她給自己找了個自認為很好的借口,希望可以就此偏過聰明過人的太子殿下。

祁昶不動聲色的收回落在蘇霓錦胳膊上的目光,看着她的笑顏,點了點頭:“嗯,你沒事就好。”

蘇霓錦心中暗暗松了口氣,一下子撲入了祁昶的懷抱,兩條胳膊緊緊摟着祁昶的脖子,說道:

“雖然殿下有些大驚小怪的,但妾身依舊覺得很高興。殿下在乎我,是不是?”

溫熱的氣息自耳畔傳來,祁昶環住她瘦了一圈的後背,輕聲回道:“是啊,你是我的太子妃,我不在乎你,在乎誰呢?”

蘇霓錦感動不已:“有殿下這句話,我就知足了。”

“光是知足可不夠。”祁昶說:“你還需更加保重自己,莫要讓我擔心,知道嗎?”

祁昶的這番話聽在蘇霓錦耳中,竟莫名将她的鼻頭酸楚給勾了出來,她明明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的人,自己為祁昶做的事情,都是心甘情願的,沒有任何勉強,也不求任何回報。

可是她沒想到自己會被祁昶的這兩句溫情的話給打敗,徹底打敗,祁昶在乎她的程度比蘇霓錦想象中還要多很多,而她在乎祁昶的程度,也比自己想象的多,畢竟她是個十分惜命的人,要是以前有人告訴她,她會為了一個男人,以身試針,把自己紮的像個刺猬,忍受疼痛,還不知道最終有沒有效果,蘇霓錦大概會一笑置之,因為那根本不可能,她不會因為一個男人而喪失理智的。

然而現在呢?她的理智早已喪失的幹幹淨淨,為了祁昶,她願意犧牲,願意奉獻,願意為了那百分之一的成效去做百分之二百的努力。

“放心吧,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很努力很努力的保重自己,不會讓自己受到一丁點兒傷害的。”蘇霓錦乖巧的回答。

祁昶沒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兩人相擁了好一會兒,寝殿中亮如白晝,緊緊相擁的兩人安靜祥和,在彼此身上汲取令人愉悅的溫暖。

*****************************

今夜,祁昶照例陪着蘇霓錦入睡,等到她‘睡着’之手,祁昶便如往常那般起身離開寝殿。

在他離開的那一刻,蘇霓錦的眼睛就睜開了,一直坐在床上等着聽隔壁的門扉聲響。雖然傍晚時的那場瞌睡讓蘇霓錦差點暴露她現在正在做的事情,但也幸好那場瞌睡,将她失去的精神,多少補回來了一點。

今天祁昶入睡似乎很快,因為蘇霓錦覺得自己都沒等多久,隔壁就傳來了門扉震動的聲音。

祁昶動身了。

蘇霓錦腦中響起這項認知,一個挺身從床上坐起,下床穿衣服,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迅速至極,準備好一切之後,蘇霓錦便輕車熟路的悄聲将寝殿的房門稍稍打開一些,從門縫鑽出去之後,蘇霓錦蹑手蹑腳來到祁昶的書房外。

見書房的門緊閉着,祁昶似乎并沒有出門的樣子,蘇霓錦心下疑惑,她剛才明明聽見開門的聲音了,照理說祁昶應該去花園了才對啊。

不過,她也沒忘記陪祁昶在書房裏抄了五十遍書的事情,說不得祁昶今天的夢又是抄書,這麽想着,蘇霓錦便試着推了推書房的門,悄悄的,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像一片無聲無息的月光般,鑽進了祁昶的書房。

書房裏沒有燈火,月光也很幽暗,蘇霓錦盡管已經不知道悄悄來過這書房多少回,但還是會忍不住緊張,她站在門後,等自己的目光适應黑暗,環顧一圈後,将目光鎖定在書案前站着的那個人影身上。

祁昶站在那裏幹什麽?

蘇霓錦正心下疑問,準備上前弄清楚祁昶今天晚上是做什麽夢的時候,黑暗中的祁昶忽然動了,從一旁取了火折子,點燃了書案上的燈盞,突然的一室光華照亮了蘇霓錦眼前的黑。

不是吧,又是抄書的夢?

蘇霓錦心中一陣哀嚎,這祁昶上學時候,那些個老翰林給他的心理陰影面積到底有多大啊,以至于讓他當太子這麽多年了,還忘不掉自己當年總是被罰抄書的經歷,一遍又一遍的在夢中重演。

有了之前的經驗,蘇霓錦今天就沒有那麽手忙腳亂了,反正祁昶夢游的時候看不見她,蘇霓錦便也沒有躲藏的打算,徑直來到他身邊站定,就那麽看着祁昶在書案上擺弄着紙和筆。

蘇霓錦看了一會兒後發現,今天祁昶的夢不是抄書,而是繪圖。他從書架櫃子裏取出了好些顏料,然後便有條不紊的在那裏調配各種顏色,民間的畫大抵都是水墨,只有黑白兩色,但是宮中有一種類似工筆畫的技巧,就有些顏色需求。

蘇霓錦暗暗祈禱着,祁昶千萬不要夢到一晚上畫五十張畫什麽的……繪畫不是蘇霓錦的強項,更何況還有顏色對比,她幫忙的速度肯定沒有寫字時那麽快。

祁昶原本正在調配顏料,忽然開口說了句:“怎麽沒墨了。”

蘇霓錦愣住了,不确定祁昶這話是不是在對她說,只見祁昶指了指她手邊的硯臺和墨條,冷道:“既在書房伺候,怎的連墨都不會磨?”

蘇霓錦哭笑不得,祁昶這是把她當成書房伺候的研墨宮女了?

“若是不會,還留下作甚。”祁昶又一次語氣平平的開口。

蘇霓錦怕他把自己趕出去,心上一橫,研墨宮女就研墨宮女,只要趕緊把這祖宗的夢做完,讓他趕緊睡覺比什麽都重要。

捏着嗓子,蘇霓錦輕聲回了句:“殿下恕罪,奴婢這就研墨。”

她不确定她的話,身在夢中的祁昶能不能聽見,見他若有似無的點了點頭,想來是聽到了的,蘇霓錦不敢耽擱,趕忙抓起墨條一下一下的替他研起了墨。

手中的墨條似乎比祁昶平時用的要軟一些,不過出墨倒是很多,不一會兒的功夫就研磨好了,此時的祁昶已經坐在圈椅上,用她磨的墨,靜靜的坐在那裏畫起了什麽。

蘇霓錦看了一會兒後,才松了口氣,至少祁昶今天的夢不是繪畫五十張之類的,估計只是興致來了,想畫一幅畫陶冶陶冶他緊繃的情操吧。

蘇霓錦有恃無恐的趴在一旁,用手撐着下巴,靜靜的看祁昶作畫,祁昶畫的是幅人物,黑墨勾勒出容顏和身姿,蘇霓錦越看越覺得眼熟,直到祁昶把畫中人嘴角帶的那抹梨渦都畫出來之後,蘇霓錦才意識到——

祁昶這畫的分明就是她嘛!

蘇霓錦歡喜的掩唇發笑,祁昶這人,做個夢還做的這麽浪漫……甜死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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