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宋迪的傷不算太嚴重,留院觀察幾天後便準備出院。剛好是周末, 一群人去醫院幫她收拾東西, 接她出院。

宋迪的父母和妹妹都來了, 宋母覺得宋迪這次是無妄之災, 非要帶着她去鄰市的廟裏讓大師給她轉運。宋迪嗤之以鼻, 讓宋母不要宣傳封建迷信,堅持表示自己是因為不學無術才搞成這樣,跟運氣沒關。母女倆在醫院裏差點打起來,幸好何小葉上去勸了幾句, 說自己想吃鄰市“有一家”的蛋糕,讓宋迪帶回來, 宋迪才勉強同意跟宋母去鄰市。

出了醫院,宋迪一家上車直奔鄰市而去,剩下一夥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要去幹什麽了。

一夥人群策群力, 提出了K歌、打麻将、去網吧開黑、去清吧喝酒等等建議。

“你覺得呢?”姜恒站在一邊, 低下頭, 漫不經心地問了何小葉一句。

何小葉擡頭看了一眼天空, 然後沖他笑了一下,“我覺得去公園吧,難得這麽好天氣,曬曬太陽。”

姜恒愣一下,覺得眼前的笑比太陽還暖。他當即拍板:“走, 去那邊的體育公園。”說完,率先往公園走去。

衆人:!!!!大哥,你倒是回頭看看我們啊,我們像是那種曬太陽的人嗎?!!!

一夥人敢怒不敢言,委屈巴巴跟随恒哥的步伐,走向小朋友聚集地——體育公園。

沈非邊走,邊低聲吐槽:“幸好我恒哥不是生在古代帝王家,不然準是個沉迷美色的昏君。”

一夥人不住點頭,深以為然。

這群人都不是什麽陽光向上少年郎,他們更鐘情于電腦、手機、汽車、酒吧,說起體育公園,都覺得是小學生的聚集地,滿臉嫌棄,滿心鄙視。他們就這樣懷着鄙視的心情走到了體育公園,然後被啪啪打臉。

畢竟是少年,玩心重,精力旺,到了公園,一窩蜂湧去器材室,借了器材,四處去瘋。

孔訓聲稱自己以前是旱冰小王子,現在雖然嫌棄這種幼稚的游戲,但為了在大家面前嘚瑟一下,還是借了雙旱冰鞋,要在露天旱冰場上展現一下他傲人的身姿。

孔訓剛進去沒一會兒,旱冰場上有個小胖子就摔了一個大屁墩兒,樂得孔訓直不起腰來。小胖子大約是這旱冰場上的王者,受不了這個屈辱,爬起來,撅着屁股,蓄足了勢,直接沖過去,将孔訓也撞了個大屁墩兒。圍觀的幾人都笑了起來。

孔訓一邊笑罵着,一邊爬起來捏小胖子的臉,兩人很快笑鬧在一處,看那瘋鬧的勁頭,孔訓也不比小胖子成熟多少。

旁邊是籃球場,沈非跟另一個男生遇上了另一夥兒高中生,一群人一邊扯淡一邊打球,笑聲不斷。

還有幾人借了滑板,呼嘯着四處跑,追趕打鬧。

何小葉只想散散步,曬曬太陽,便在公園裏四處溜達,漸漸離開活動區,繞過休息區的亭子,走到了後面的樹林裏。

林子裏種的全是銀杏,正值深秋,樹葉黃了,滿眼盡是溫柔顏色。林子裏人少,幽靜,偶爾有歡笑聲從遠處的活動區傳來,倒更凸顯了這裏的空寂。

何小葉在林間小道上走了一會兒,便找了張能曬太陽的長椅坐下。太陽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耳邊偶爾傳來遙遠的歡笑聲,讓她恍惚産生一種身在世外桃源的錯覺,時間變得很慢,日子變得很悠閑,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

何小葉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開始閉着眼聽英語。她聽得非常認真,等她察覺有人靠近,側過頭時,姜恒已經湊了過來。

兩人面對面,鼻子對着鼻子,幾乎碰在一起。

呼吸同時一滞。何小葉睜大眼,片刻間不知作何反應。

姜恒面不改色,挑起嘴角,壞笑了一下。

他眼裏閃着一種異樣的光芒,亮得讓人挪不開眼,何小葉的心跳不受控制,亂得沒了章法。

耳機裏正念着聽力,裝腔拿調的男中音标準而刻板地念道:“Don't do this!”

何小葉回過神,反射性往後縮了一下。

姜恒卻輕笑一聲,向着她伸出一只手。

何小葉又縮一下,整個人幾乎仰着身子,雙手撐在身後。大腦有片刻空白,身體不聽使喚,僵在原地,看着姜恒伸手過來,在她臉頰邊停了一下。

耳朵松了一下,一只耳機被姜恒摘了下來。

何小葉偷偷地、緩緩地松了一口氣。姜恒笑眯眯地将一只耳機塞進自己耳朵裏,然後退了回去。

幾乎要凝固地空氣瞬間松動了,何小葉趕緊深吸一口,讓清新的空氣填滿肺葉,整個人頓時清醒了不少。

何小葉突然覺得,姜恒這個人有某種魔力,一旦稍微靠近,她就不由得緊張,完全控制不了。那種感覺很複雜,并不好形容,緊張,但并不排斥,害怕,但并不厭惡。一種很奇怪的,她從未體驗過的感覺,尤其是姜恒靠近,兩人視線接觸時,何小葉覺得自己都不是自己了,他盯着她的時候,眼睛好像會說話,在蠱惑着她,讓她做出一些違背理智的事。何小葉越想越亂,所以斷定是因為第一次見面姜恒就在打架,在她心裏留下了一個讓人害怕的形象,她才會這麽怕他靠近。

她微微擡眼,看旁邊的姜恒。他大喇喇坐在長椅上,靠着椅背,長手攤開,放在椅背頂端,認真聽着耳機裏的聲音。他應該剛剪過頭發,微短的黑發将他線條流暢的臉襯得更加幹淨利落,秋陽灑下軟軟的光芒,照在他的臉上,何小葉幾乎能看見他臉上細細的絨毛。這樣的姜恒,有一股蓬勃而濃烈的少年感。

何小葉驚訝地發現,當他面無表情時,唇角是微微上翹的,像在微笑。

姜恒全然不知何小葉的心思,他認真聽着耳機裏的聲音,剛開始沒反應過來,但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他一把拽掉耳機,随手扔一邊,糾結又詫異地看着何小葉,問:“你躲在這裏,就是聽這個?”

何小葉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這麽好的天氣,你躲着聽英語,簡直是犯罪。”

何小葉癟癟嘴,解釋道:“我聽力不是很好,每次都錯好多。”

姜恒俯下身子,往前湊一點,從下面仔細盯着她的臉,認真問:“你那麽在乎成績?”

何小葉詫異:“你不在乎?”

姜恒撇撇嘴,滿不在乎的樣子,直起了腰,靠在椅背上,雙手枕在頭後,看着天空沒有說話。

何小葉看他一眼,低聲道:“其實我也想像你那樣,對什麽都不在乎,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那麽灑脫,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忽視別人的目光。”

姜恒微擡一下頭,看了何小葉一眼,她情緒似乎不是很好。姜恒直起身,彎腰,雙肘撐在膝蓋上,側臉看着何小葉,舔了舔牙,壞笑道:“你這是在變相說我不負責?”

“我沒有!”何小葉慌忙地擺手解釋,“我……我……”

“你什麽?你不是說我沒責任感麽?不在乎別人的目光,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不就是沒責任感嗎?”姜恒特別惡劣,故意逗她,在一邊悠閑地欣賞她慌亂的模樣。

“我不是那個意思。那時候是在氣頭上,我心裏不是那麽想的!我……”

姜恒突然湊近一些,壓低了聲音問:“那你心裏怎麽想的?”

“我……我什麽都沒想。”何小葉一着急,站了起來,準備走開。

姜恒長手一伸,隔着衣料抓住了她纖細的手腕,仰頭望着她,認真道:“你就不能老老實實說說心裏怎麽想的嗎?”

何小葉停住腳步,回頭,垂下目光,看着姜恒的手,說道:“我在想……”

何小葉的話被電話鈴聲打斷,她立刻順勢從姜恒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掏出手機,看見屏幕上閃爍着“陶川”兩個字。

“喂,陶川,怎麽了?”何小葉接通電話,往旁邊走去。

姜恒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又看了看那道越走越遠的身影,想起那張醫院裏的照片,心裏冒出一股無名火。

他騰地站了起來,往活動區走去。

何小葉打完電話,才發現姜恒已經走遠了,她對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聲:“姜恒!”

背影頓了一下,但并沒有停下。

何小葉收了電話,小跑着追了過去。

去路被擋住,姜恒不得不停下腳步,微皺着眉頭,看着面前微喘的何小葉。

“要走也要打一個招呼吧?”何小葉的心跳得有些快,她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把姜恒攔下。

姜恒微微側過頭,看着不遠處的金黃落葉,淡淡道:“你不是要打電話嗎?這麽快?”

“陶川問我一會兒去不去看他。”

姜恒有些不耐煩地舔了舔槽牙,沒說話,從褲兜裏掏出煙盒。

“少抽點煙。”

姜恒的手頓了一下,但動作并沒有停,掏出一支煙咬住,一邊拿打火機,一邊走向旁邊的凳子上坐下。

他打燃火機,還未點上煙,何小葉的目光讓他渾身不自在。他保持着點火的姿勢,擡頭看了她一眼,她站在林間小道上,背後是滿目金黃,像燃了一團火焰。姜恒收回目光,看一眼手裏跳動的火苗,問道:“怎麽還不走?”

何小葉站在原地,看了他片刻,咬咬唇,走到他面前,低着頭,一字一頓問:“姜恒,你是不是在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老宸:姜恒小哥哥,我要用标準而做作的英國腔跟你說,Don't do th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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