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蟲屋02

燭火“噼啪”一聲,在安靜的屋裏炸響。

秦淮肆低垂着眸,看着蜘蛛順着他的衣服紋理往上爬,蜘蛛的動作很快,等靠近他的頭發絲時,秦淮肆突然将蜘蛛捏住,扔到桌面上。

蜘蛛的反應也很快,秦淮肆的手上還粘着它一瞬間吐出的蛛絲,蜘蛛毫發無損的爬過桌面,消失在他的視線外,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天色徹底黑暗下來,雪狐再次路過木屋,準備回巢,木屋安靜的伫立在雪地中,廚房的窗口,漆黑一片。

秦淮肆坐在長板凳上,目光從廚房略過,再次打量木屋。

靠門的牆上挂着一張虎皮,虎皮旁是一把竹制弓箭,弓箭旁挂着一副箭囊,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牆角一只簡陋的爐子,裏面正燃着碳,也就是這屋裏熱氣的來源。

他乜了一眼廚房的方向,确定老人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幹脆起身走過去,先摸了把虎皮,又捏了下弓箭。

虎皮是真皮,看起來有些年頭,老虎兇神惡煞的臉還挂在虎皮中央,而弓箭入手的手感很粗糙,看起來不像是能打死老虎的兇器。

這是他第一次在這個時間點摸弓箭,他原本以為這些是有用的,但每次,他都找不出空來打探,便被老人送進了二樓閣樓,一旦睡着,就會任務失敗。

他單手支着下巴,臉還對着虎皮,目光卻落在相鄰的另一側牆壁上,一只巨大的——個頭看起來至少有成年人大小的蟑螂影子,正映射在泛黃的石灰牆上,頭頂兩只須須還嚣張得晃來晃去。

蟑螂吐出尖銳的口器,在牆上的影子對準了秦淮肆的腦袋,“咔擦”一下,口器同秦淮肆的影子合二為一,他的影子,便随着蟑螂的動作有了變化。

影子上的腦袋,從他的頭上掉了下來。

秦淮肆眯起眼,擡腳踢向自己的影子腦袋。

影子腦袋沒動。

他看着影子腦袋,過了兩秒,支着下巴的手猛然伸出去,再回來時便捏着一只硬幣大小的蟑螂。

蟑螂還亮着半透明的翅沒能收回,看樣子是在滑翔的半路上被截了胡。

秦淮肆勾起嘴角,笑意沒到眼底,他将蟑螂放在衣服下擺上擦了擦,擦完還拿到眼前仔細看了看,有灰的地方再吹上一口氣,又擦了擦,等這兩撥擦完,才把蟑螂松開些,舉起對着天花板,看着牆上蟑螂的影子微微睜開眼:“爺爺?是你嗎?”

蟑螂沒有回答他。

秦淮肆手沒動,腦袋往後一仰,看向廚房。

透過廚房的門縫可以看見廚房裏一片漆黑,廚房裏的燈不知道什麽時候熄滅了,老人自打進去後便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廚房裏安靜得仿佛根本沒有人。

秦淮肆挑眉,他轉過身,将舉起的蟑螂塞進短袖口袋裏,突然咧開嘴,發出變态的笑聲:“爺爺,你好了嗎?我來找你咯。”

“哐——”廚房的門适時被推開。

秦淮肆臉一僵,猛的壓下快要爆發出來的嗜血欲,端正了表情。

老人端着盆走出來,表情僵硬而冷漠,過多的眼白盯着秦淮肆,嘴巴抿成一條縫。

雖然什麽也沒說,但渾身上下寫滿了不悅。

他慢吞吞的走至木桌旁,将盆扔下。

“哐——”盆與桌相撞。

老人生硬道:“吃。”

秦淮肆的目光便随着他的動作落在盆上,盆裏黑漆漆的東西,迎着燭光反射出油光,是滿滿一盆油炸小強。

他拍拍T恤口袋,這東西怕不是祖孫十八代都在這盆裏了,難怪要出來吓自己。

秦淮肆面不改色,甚至有些雀躍的邀請老人:“爺爺,一起吃啊。”

他說着,用手捏起一個,往老人嘴裏塞去。

老人措不及防,待蟑螂入嘴,眼珠子霎時暴起,蒼白的眼珠子恨不得跳出眼眶外,整個人一瞬間變得更加恐怖,活像電影裏走出來的異形,嘴巴往耳後就裂了過去,雙手直接化為蟑螂前肢,正打算放大招提前秒掉秦淮肆。

突然,他整個人一軟,衣服空蕩蕩的落在地上,從衣服裏爬出來一堆小強,“簌簌”着飛快的爬進黑暗的死角,消失在牆壁前。

老人消失了。

秦淮肆面無表情的捏了只蟑螂放進嘴裏,嚼得“卡茲卡茲”作響,他看着老人的衣服,慢吞吞的蹲下,用另一只手從老人的衣服裏撿起一根細長的箭矢。

箭矢是挂在牆上的箭囊裏的,他把蟑螂放進口袋時便抽了一只,藏在手腕內側,在老人張大了嘴要吐出口器獠牙時,順手就把這只箭紮在了老人的肚子上。

他的力氣極大,看起來根本不像十六七歲的少年該有的力氣,直接将老人紮了個對穿。

秦淮肆捏着箭矢,左手一翻,掌心現出一張純白色牌面的撲克牌,在他看向牌面時,顯出幾行字。

玩家:秦淮肆

編號:002624

當前副本:蟲屋

進度:0%

副本BOSS:0/2

幸運度:6

積分:0

撲克牌在手上翻動幾下,又被收了回去。

0/2意味着該場景有兩個BOSS,并且一個都沒死。

秦淮肆沉着臉,老人沒死。

“真是一點驚喜都沒有。”

他站起身,突然又笑起來,老人不見了,不是還有老太太嗎?

好不容易脫離了被安排去睡覺的劇情,這可是寶貴的自由活動時間啊!

他舔了舔唇,又一臉無辜,舉目四望,看起來無助極了,“奶奶?奶奶你在嗎?”

“奶奶你怎麽不說話?”

“爺爺他去哪兒了?我一個人害怕。”

秦淮肆拉長聲調,用一種詭異的語氣慢悠悠道:“奶奶?你在這兒嗎?”

他從一間屋子走到另一間,臉上還盡職盡責的擺出緊張,眼底卻藏不住的興奮,漆黑的瞳仁裏泛着幽幽的光,他“剎”一下關上門,又打開另一間,探出頭往裏看去,“還是在這兒呢?”

整座木屋空空蕩蕩。

“也不是這裏啊,”他失望的關上門,背靠着門外牆壁,雙手抱臂,指尖在胳膊上輕輕敲打,語氣委屈又可憐,“奶奶,你躲在哪兒呢?我找不到你,爺爺也不見了,好奇怪啊,我好害怕。”

沮喪被他光明正大的挂在臉上,秦淮肆看向二樓,二樓只有一個閣樓,只有那裏還沒去過。

但那是副本安排他睡覺的房間,他不覺得老太太會藏在他的房間裏。

那麽,這裏到底還有什麽秘密?

牆壁裏傳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就像有成千上萬的蟑螂在牆壁裏爬行一樣。

秦淮肆直起身,正想踢一腳牆讓它安靜點,又被別的東西吸引走了注意力。

這屋裏,似乎多了點什麽。

秦淮肆扭過頭看去,他的身體沒動,目光在整個木屋內晃了一圈,每一樣小物件都沒能躲過他的視線。

身後什麽也沒有,但大風很快刮響了木門,響起一連串急促的“咚咚”聲。

“咚咚咚——”

“咚咚咚——”

聽起來像有人在敲門。

秦淮肆擡起眼看向木門,警惕的繃起神經。

沒一會兒,仿佛垂死掙紮的敲門人忽然僵死,寒風呼嘯了一陣,又安靜下來。

秦淮肆皺起眉,将頭轉回去,換成整個身體轉過來,目光輕輕一掃木門,緊接着發現老人留下的衣服不見了。

他半誇獎半意味不明道:“收拾得還挺快。”随後在老人消失的地方停留一瞬,一擡腳,将步子落在虎皮面前。

這塊虎皮剝的十分完整,挂在牆上就像活的一樣。不知歷時多久,看起來依舊油光水滑,是這屋裏唯一用心打理過的東西。

秦淮肆用食指和拇指掐着自己的下巴,目光落在老虎皮上,侵略味十足,忽而開口:“從剛才就很在意了,你這麽漂亮,怎麽甘心被挂在這裏?不如跟我走吧,我可以帶你出去,我認識一個人,很有錢,他絕對願意給你弄個大展廳,讓全世界都可以看到你。”

說着,他伸手往虎皮靠近,而就在他的手差一點就能碰到虎皮時,突然一聲虎嘯,制住了他的動作。

“吼——”

與此同時,老太太終于出現了。

“別碰它!”

秦淮肆及其自然的收回手,一轉身臉上又挂上招牌委屈:“奶奶,我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爺爺他突然就不見了,我好害怕!”

他往前幾步,緊張的拽住老太太的胳膊,小心翼翼還帶着恐懼:“奶奶,爺爺他會不會出什麽事啊?”

不知道是不是秦淮肆的錯覺,老太太被他抓住胳膊時,輕輕抖了一下。

她穿着一身藍灰色的棉夾襖,幹淨整潔,對比秦淮肆的短袖T恤,看起來十分溫暖,一頭花白的銀發整齊細致的往後梳,用一只黑色發箍固定在頭頂上,面容看起來也十分慈祥和藹。

老太太擡手拍拍秦淮肆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背,安慰道:“乖孩子,爺爺困了,已經回去睡了,你也困了吧?奶奶這就帶你去休息。”

秦淮肆狀似松了口氣,“爺爺沒事就好,”他捏着老太太的胳膊,瞪着大眼無辜道:“我還不困,奶奶跟我講講這只老虎的故事吧,他看起來好酷。”

酷到像活的,剛才那一聲虎嘯,絕對不是他的錯覺。

但老太太不聽他說話,只緩緩轉過身,走到桌邊端起燭臺,然後牽着秦淮肆的手,引着秦淮肆往樓上走。

她的手冰冷,秦淮肆握着仿佛抓了一把雪。

牆壁上是兩個人的影子,影子随着晃動的燭光在泛黃的石灰石上搖曳,老太太道:“你今夜啊,就先住這閣樓,是奶奶孫兒死前的房間。”她的聲音帶着一點空靈,十分類似恐怖片裏鬼魂說話的效果,再配上被秦淮肆踩一腳就“嘎吱”一聲的木樓梯,恐怖氣氛十足。

秦淮肆也不去糾結老虎的問題,他發現了另一個問題:“奶奶?你走路怎麽都沒有聲音?”

他話剛落,老太太下一步落在樓梯上,便發出了跟他一模一樣的“嘎吱”聲。

“你這孩子,奶奶走路怎麽會沒有聲音呢?是你走神沒有聽見。”

這個BOSS,看起來腦袋不是很好。

秦淮肆不說話,他的目光落在老太太的腳上,老太太穿着一雙青面布鞋,鞋底雪白得跟沒沾過地一樣——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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