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大德盛明皇帝

皇宮深宛，禦書房內，一方禦龍案，龍案一側一盞鎏金宮燈發散出一圈圈明亮的光芒。龍案之上疊了厚厚的一沓折子，有數本折子已然翻開，上方只有簡單的幾個朱砂字回複：已閱。

龍案後，一名方臉大耳的男子正在龍椅上，眉頭微微的皺着，臉上一臉憂愁之色。

朕乃大德盛明皇帝，在位已二十餘載，至我朝大德威武皇帝建國至今，我朝已有數千年的基業了。大德自開國至今，在位皇帝不下數百，然而，估計像坐皇帝做的這麽窩囊的，便只有我一人罷了。

文以儒亂法，俠以武犯禁。

——這是古人說的。

自古皇帝對前者深以為然，最初朕也這麽認為。大德數千年來，唯一讓皇族深為煩惱的，便是那些大儒了，大儒引經據典，持理以争，根本不理會皇族的立場，甚至有皇族本可以不死，但因為大儒而斬首了。

文人習儒家，思想卻是腐朽不堪，大德明宗皇帝二十年，一場大亂便是由文人一手引發，此事皇家一直引以為恥。歷代皇帝對儒字，也是頗為警惕。

朕一直以為，只要謹守歷代先皇傳下的以儒制儒之法，便可相安無事，安心在皇位上過足百年，包括朕在內，恐後沒有人料到，當後一句話成為現實時，要比前者對朝廷的危害大得多。

武人為禍朝廷，這件禍根卻是從四百餘年前埋下的。只要江湖不太過危害到朝廷，朝廷一向是對之持放任的态度，畢竟，江湖存在時日久遠，不是哪朝哪代可以輕易滅絕的，這些人高來高去，若是惹急了，連皇族禁衛軍也是守不住的。戒備森嚴的皇宮對有些江湖高人來說，形同虛設，若是朝廷做出什麽過激手段，說不定，當朝皇帝第二日便屍首異處。

武人從來就沒有什麽君臣之觀，殺人越貨尤厲于刁民。

對于江湖，武林不插手，但也不完全放任，自很久以前，歷代先帝們便經手建立了一套對武林的監察渠道。

武人犯禁之亂，始起于四百餘年前，當時有名叫風雲無忌的武人，一身武學驚絕天下，被天下奉為劍神。此人據傳以武入道，白日飛升了，但他留下的那一套滅魔心經，卻成了禍亂的根源。

如今武林勢大，朝廷勢微，每日各地血案的奏折如雪片般飛至京師，但京師派去破案的六扇門捕快，非但沒能抓捕兇手，反而一匹一匹的被兇手屠殺。如今的武林太強了，強得超出朝廷的控制，江湖也太亂了，亂到朝廷也無法管束。

文以儒亂法，俠以武犯禁。二者相較，猶以後者為禍甚重啊。

江湖亂則天下亂，天下亂，天下亂則朝廷亂，朕雖貴為皇帝，但真正決事的，卻是他人，呵呵……諷刺啊，朕當了二十年的皇帝，傀儡皇帝。

朕不甘啊，朕雖有振鞭天下，一統宇內之志，卻永遠都無法實現，朕不甘，不甘！不甘！不甘！不甘！

若有一日，朕能重掌實權，必殺盡天下武人。

吱啞，禦書房的門大開，一陣風吹進，鎏金宮燈的火焰搖晃起來，大德四十餘歲的皇帝盛明陛下一臉突然執起一側的朱筆，在紅砂中沾了沾，翻開一張貼子，在上面龍飛舞鳳舞的寫出一行字：文以儒亂法，俠以武犯禁。

随後似用盡全身力氣般，在這一行字上，大力的寫下數個字：殺！殺！殺！

然後便似失卻了全身的力氣，頹然的倒躺倒在龍椅之中。

禦書房外，一名太監慢慢踱入禦書房內，輕輕的走到大德盛明皇帝身旁，将鎏金宮燈燈座上，幾盞被風吹滅的燈點燃，目光掃過龍案上那一行龍飛鳳舞的朱字，及那幾個大大的殺字，臉色微變，随後伸出兩只烏爪般的手，将那折子合起來，一邊說道：“陛下，你該休息了。禦書房內，你已呆得太久了。”

“混帳，你個狗奴才，朕要幹什麽，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插手！”盛明皇帝大怒，喝罵道。

那太監卻是不以為意，繼續說道：“奴才已經将話帶到，要不要去，陛下，自己考慮下，再決定，哼哼！”

随後拿起那盛明皇帝落下筆墨的折子，塞入懷內，便向外走去，在門檻的地方，停下來，回頭詭異的對盛明皇帝一笑，随後吱啞一聲，關上了房門。

“你！”盛明皇帝指着那太監，氣得說不出話來，胸口一陣氣悶，又跌坐回龍椅之內。

禦書房內，空蕩蕩的，一股強烈的寂寞與絕望還有屈辱湧上心來，盛明皇帝心在滴血：君不君，臣不臣！君不君，臣不臣！老天，莫非，你是要滅我大德千年基業嗎？！

“你可是非常不甘！”一個淡然的聲音傳來，盛明皇帝悚然一驚，從龍椅中站起，驚慌的四下打量，同時叫道：“誰？是誰？快給朕出來。”

禦書房的屏風之後，風雲無忌一臉漠然的走出，盛明皇帝一驚，跄踉退了數步，随後卻不知怎的，又變得鎮定了。

“你是何人？難道不知此處乃是皇宮禁地，亂闖者，誅九族嗎？”盛明皇帝一甩袖，怒道，這一發怒，卻也是頗有一番威勢。

風雲無忌卻是不答，只是直直地看着盛明皇帝的眼睛，問道：“你可想重掌皇權，重振皇威？”

大德盛明皇帝死死的盯着風雲無忌的眼睛，他心中狂吼：“想，朕想的要死！”但他卻想忍着心中的沖動，沉聲道：“你憑什麽敢說這句話。”

風雲無忌沒有回答，長身而立，衣袖一甩，一股狂暴的劍意掃蕩而出。

噼啪啪！

風雲無忌腳下，一道道細密的劍痕，呈輻射狀向四面延展，四周的木制窗格發出一陣陣爆豆子般的脆響，爆成一團團纖維絲，禦書房內，所有的東西，在一股無形威懾力的作用下，飄浮而起，圍繞着二人轉動起來。

這一剎那，大德盛明皇帝在風雲無忌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皇者之氣。

臉色一變，大德盛明皇帝奪口呼道：“是你！”

“你直到此時才發覺嗎？”

盛明皇帝突然之間記起了此人，那日與櫻落國交戰，突然出現在戰場之中，一揮手掌控數萬箭支的神秘人。風雲無忌在戰場停留的時間非常短，盛明皇帝也并未看到風雲無忌的臉，真正讓他感到熟悉與驚異的，正是當日在那神秘人身上感受到的皇者之氣。人界的帝皇，或許并非武林高手，也不懂得氣機之說，但他們卻天生對這種皇者才具有的氣勢非常敏感。

那日，風雲無忌身上湧現的皇者氣息，給大德盛明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相信你有那實力，”盛明皇帝沉聲道，“我需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風雲無忌一直沒有表情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看着盛明皇帝，開口道：“你做出了最正确的決定……”